李承允顺势搂了苏心禾,低头凝视她,“回府?”
苏心禾美目轻眨,道:“好的。”
李承允笑了,他将银票放在了桌上,便牵着苏心禾,离开了醉仙居。
直到两人出门,上了马车,他都没有看那舞姬一眼。
舞姬见李承允走了,不动声色地停下手鼓,冲食客们一福身,便退到后堂去了。
掌柜的路过见到她,随口问道:“达丽,方才不是还在跳舞么?怎么回来了?”
达丽摘下面纱,露出姣好的容颜,她闪着粽色的美目,冲掌柜的一笑,“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再去。”
这娇媚的笑容,看得掌柜心猿意马,他忙不迭地点头,道:“累了就休息,身子要紧!”
达丽又冲他抛了个媚眼,这才一扭身子,进了内院。
达丽到内院之后,并未在长廊上停留,而是快速穿过月洞门,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耳房门口,她左顾右盼一番,见旁边没人跟着,才轻轻叩了叩门,“是我。”
片刻之后,门从里面打开,达丽又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再次确认完,才一闪身进了屋。
达丽进屋后,便抬手摁肩,对着暗处行了一礼,道:“参见首领。”
耳房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名男子,男子身材魁梧,却面色苍白,似是受过伤。
他抬起眼帘,瞧了达丽一眼,问:“什么事?”
达丽早已收起之前轻挑的神情,正色道:“首领,属下方才好像看见了平南侯世子。”
此言一出,男子面色一顿,眸中多了几分焦躁,“你确定是他?”
达丽想了想,道:“交手那日,属下虽然只远远见过他一眼,但应当不会错。”
男子紧接着问:“他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达丽连忙摇头,道:“首领放心,他没有见过我,自然也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男子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这里离平南侯府甚远,他到此处来做什么?”
达丽道:“看样子,是带美人来用饭。”
男子听到这话,疑惑道:“李承允杀神之名南北皆知,传闻他治军甚严,又不近女色,怎么会为了个女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用饭?”
达丽笑了笑,道:“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女人确实很美,若我是平南侯世子,也定会怜香惜玉。”
男人听了这话,沉默地思量了片刻,忽而眸光一凝,冷然问道:“李承允身边的女人,看着多大年纪?”
达丽回忆了一瞬,道:“看起来很年轻,约莫十六七岁?”
“那便是了!”男子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压低了声音道:“若我所料不错,她应该就是那临州商人之女。”
达丽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她的语气变得凛冽:“你的意思是,她的父亲,便是当年害我们邑南族战败的罪魁祸首之一!?”
男人无声颔首。
达丽咬牙切齿道:“早知道,方才我便该给她点颜色瞧瞧!若不是她父亲帮着平南侯解了临州之困,现在大宣的江南,便都是咱们的了!”
男人瞥她一眼,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若是动了她,还有命回来见我?”
“我……”达丽一时语塞。
男人摆了摆手,只道:“那一战过后,我们邑南国力大损,先王一病不起,族中乱了许多年,直到待大王长大成人后,我们的情况才略微好些,此时可不是与大宣交恶的时候,况且,临州之困与那女人也没什么关系,你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而节外生枝!咳咳咳……”
男人说到紧要处,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用手压住自己起伏的胸膛,似是疼得有些厉害,达丽忙道:“首领,你的伤如何了?”
男人缓过了气,道:“伤口已经愈合了,但内里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达丽眉毛微皱,抱怨道:“那李承允下手也太重了!”
男人想起那日的情形,便面色微沉,道:“当时,是我们大意了。”
“我们一路乔装跟着李承允,却不想在京城外被他发现,便恶战了一场,折了不少兄弟……好在你们已经提前入城接应,否则,只怕连我都要落入他们手中。”
达丽默默叹了口气,道:“首领,我们在京城已经潜伏这么久了,兄弟们四散出去,借着务工打探消息,可要找的人,仍然杳无音信……平南侯府虽然没有声张,却在暗地里搜寻我们的踪迹,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发现的!”
“即便再危险,我们也要继续下去。”男人的脸埋没在阴影里,但眸子却亮得惊人,他一字一句道:“绮思公主这些年来,为邑南王庭呕心沥血,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失了那人的下落,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辜负公主之命。”
第92章 回锅肉,松子玉米
一夜过后, 天气陡然凉了起来,道路两旁的枫叶愈见火红,秋意更浓。
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碾过长街的石板路, 最终在平南侯府门前, 缓缓停下。
小厮下了马车, 手脚麻利地摆上了马凳, 丫鬟一掀门帘, 精致的粉白色裙摆款款而出, 曾菲敏踩着马凳, 一步步落到地上。
她拎起裙裾,正要向平南侯府大门口走去,却见大门骤开, 李信恰好从府中出来。
他今日未着武袍, 而是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气质温润如玉, 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咳咳。”曾菲敏轻咳两声。
李信循声看来,长眉微动, 面上多了一抹笑意, “县主怎么来了?”
曾菲敏下巴微扬, 笑道:“怎么,不欢迎么?”
“岂敢。”李信悠悠道:“若早知道县主要来, 我当亲自驾车去接才是, 岂敢劳县主自己跑一趟?”
“这话听着还算舒坦。”曾菲敏忍俊不禁, 两人自从玉龙山回来,便熟稔了不少, 她上下打量李信一瞬,道:“今日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李信失笑, 只得道:“多谢县主夸奖。”
曾菲敏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莫不是要去相看姑娘吧?”
李信听了这话,眸中微闪,看了曾菲敏一眼,道:“县主就这么希望我成亲?”
这话问得突然,曾菲敏愣了下,随口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娶妻,就要熬成大叔了。”
李信不徐不疾道:“只要能等到知心人,多花些时间又何妨?”
曾菲敏想了想,道:“你这话倒也没错,不过……若真的要相看姑娘,也该到季夏雅集上去看才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至少没什么歪瓜裂枣……”
李信看着曾菲敏,状似不经意问道:“县主参加季夏雅集么?”
“当然!”曾菲敏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少了我呢?”
李信面色顿了顿,下意识道:“县主……也有想见的人么?”
曾菲敏笑了,道:“我去季夏雅集,并非为了见谁,而是为了游园会。”
李信疑惑地问:“什么游园会?”
曾菲敏见他一脸茫然,便笑道:“游园会到时候会在平南侯府举办,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李信摇头。
他近日都不在府中,并不知道季夏雅集游园会的安排。
“今年的季夏雅集与往年的很是不同,里面会有不少花样,还有各地美食,总之,是很有趣的!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曾菲敏笑说,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对李信道:“对了,我还约了心禾与惜惜见面呢,不同你多说了!”
曾菲敏说罢,冲李信一摆手,便转身入了平南侯府。
李信看着她熟门熟路地进门,唇线轻轻一勾……这么好玩的事,他也不能错过的。
曾菲敏很快来到了静非阁,苏心禾与李惜惜正坐在桌案旁,两人一人一头,手中执着毛笔,似乎在写着什么。
苏心禾见曾菲敏到了,便搁了笔,笑道:“菲敏来了!”
曾菲敏抬眸一看,“咦”了一声,道:“你们都开始写季夏雅集的帖子了?”
苏心禾点点头,“不错,还有几日便要举行雅集了,也是时候送帖子出去了。”
李惜惜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道:“还有多少帖子要写啊?我今日写的字,比平日里一个月写得还多呢!”
苏心禾笑道:“快了块了,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你们先别写了!”曾菲敏说着,便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下,道:“我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很有必要告诉你们。”
苏心禾见她神色认真,立即问道:“什么消息?”
曾菲敏目光在苏心禾与李惜惜面上转了转,正色道:“你们得了季夏雅集操办权的事,已经在宫内宫外传开了,张贵妃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张家却在背地里散了消息出来,说是‘谁来参加平南侯府的雅集,便是与张家作对’!”
李惜惜一听,差点儿打翻了砚台,忙道:“他们当真这么说?你是如何得知的?”
曾菲敏道:“京城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圈子里就那么些贵女,随便听上一耳朵,就知道了。”
李惜惜眉毛微皱,“张家也太过分了!拿不到操办权,便在背地里使坏,今年我们可是第一次办季夏雅集,若那些官眷当真听了张家唆使,不来参加怎么办?张家明摆着是要砸我们的场子!”
“自然不能让他们砸。”苏心禾从容不迫地道:“张家能这么做,说明还是忌惮皇后的,要知道,这季夏雅集不仅仅是一场官眷的聚会,这背后还关系着六宫之权。”
苏心禾这话并没说透,但曾菲敏与李惜惜却明白了过来。
季夏雅集办得如何,也直接影响到官眷们对皇后的评价,若是季夏雅集办得不好,张贵妃定然以此为据,对皇后落井下石,继续独揽六宫之权;只有办得好,皇后才可借此机会,夺回凤印来。
曾菲敏见苏心禾面色沉稳,便问:“你打算怎么办?”
苏心禾思量了片刻,道:“既然此事最终关系到皇后娘娘,那我便要借她的名号一用了。青梅——”
青梅快步进来,福身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苏心禾问:“之前皇后娘娘赏赐我的东西,收到哪儿去了?”
青梅答道:“回小姐,都在咱们静非阁的小库房呢。”
苏心禾颔首,道:“全部取出来,列个单子给我。”
青梅应声而去。
曾菲敏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列礼品单子做什么?”
苏心禾笑笑,“自然是借花献佛——若是季夏雅集上,有机会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你来不来?”
“皇后赏赐!?”李惜惜瞪大了眼,道:“那对于女子而言,可是莫大的殊荣!”
曾菲敏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要用皇后娘娘的赏赐做彩头啊!”
苏心禾下巴轻点,笑道:“不错。”
曾菲敏笑起来,道:“这个法子不错!有些官眷,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入宫,若皇后的赏赐唾手可得,谁不想争一争呢?”
“不过,此事还得请示一下皇后娘娘。”苏心禾稳声说。
“这个简单!”曾菲敏爽利一笑,道:“晚些时候,我正好要入宫看望皇祖母,顺便去一趟坤宁殿,帮你禀报一声就是了!”
苏心禾莞尔,“如此,那便多谢菲敏了。”
-
傍晚时分,李承允回来了。
白梨轻车熟路地为他递上净手的帕子,李承允接过帕子,一面擦着手,一面问道:“世子妃呢?”
白梨笑道:“世子妃今日累着了,适才说要眯一会儿,还没起身呢。”
李承允无声点头,将帕子还给白梨,便掀帘入了内室。
内室之中,光线昏暗,柔软的幔帐轻垂曳地,半透的帐子后面,衾被勾勒出一个纤细的人形。
李承允步履无声,行至床榻前,安静地掀开幔帐,只见苏心禾背对着外面,侧身而卧,习惯性地缩成了一团,巴掌大的小脸埋了一半到被褥里,睡得正酣。
李承允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拨开她面上的被褥,苏心禾睫毛微动,无意识地转过身来,变成了仰面的姿势,胳膊一抬,就将被褥压了下去,修长的脖颈下,露出一片雪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李承允坐在床沿上,眸色微微一滞,指尖不自觉僵了。
可这个新睡姿,似乎并不舒服。
苏心禾又顺势往李承允的方向滚了半圈,娇软的身子贴近了他,温软曼妙的曲线,恍若潮水,再一次冲击了李承允心中的堤坝。
李承允努力镇定心神……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他无声叹气,正要起身离开,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呢喃,“夫君……”
李承允一愣,回头,苏心禾已经醒了,她用手肘撑起身子,秀眸惺忪地看着他,声音还有些迷糊,“何时回来的?”
李承允重新坐回床边,道:“不到半刻钟。”
苏心禾懵懂点头,就往他怀里靠,李承允拉过衾被将她裹住,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发,“平日里也不见你小睡,听白梨说,今日累着了?”
苏心禾懒洋洋地伸出手来,晃了晃,道:“今日写了不少帖子,手酸。”
李承允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揉摁,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
苏心禾却道:“这是我们平南侯府第一次举办季夏雅集,主人亲手写帖子,总是更有诚意些。”
李承允问:“什么时候开始邀约?”
苏心禾笑道:“等菲敏传了宫里的消息来,便可发帖子邀约了。”
紧接着,苏心禾又把张家所为之事,同李承允说了一遍,又告知了他自己的打算。
李承允闻言,便道:“张家多次拉拢我们不成,如今见我们接了季夏雅集,便知我们会相助皇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