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我没把你想成什么,只是我有那么一个爸的存在,所以打个预防针而已,你不是那种最好了。”他生气,陆娇也没怕,她摊了摊手,实话道。
顾遇闻言沉默,片刻,他盯着陆娇神色认真道:“我不会那样。”
“我不瞒你,我这些年经常出去跑,办事,会见一些人,有些老板确实喜欢选见面地点在某种闹场,但我身边没近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并不喜欢那样。”
“知道我的人也懂这个规矩,基本不会乱安排。”
“今后那种场合我不会再去,你不要担心那些。”
虽然没和男人上辈子那样,主动给身上装摄像头,但他能自己提出来不再去那些场所,也没有说什么如果的话,也还行吧。
陆娇牵起唇笑:“你说的哦,我当真啦,要说到做到!”
“嗯。”顾遇锁着她脸上的笑,应道。
“那我走啦。”
彼此看着对方静默一瞬,陆娇出了声。
“嗯。”顾遇应下,视线依然落在陆娇脸上,他立着没动,没有先走的意思,显然是想看着她先走。
他瞳孔深,眼仁墨黑,盯着人的时候有种专注感。
上辈子男人也总喜欢这么看她。
她工作忙没时间管他的时候,他就抱一沓文件坐她边上,她忙她的,他却捏着份文件半天不动,就盯着她看,一直到她终于肯抬头理他了,他立马合上文件凑过来。
那一天,他的那些文件都是摆设品。
用孟舫的话说,老顾自从和她谈恋爱,就无心工作了,活脱脱的昏君。
突然有点不舍得就这么走了。
总点留点什么记忆给彼此,好歹是这辈子的第一次约会呢。
陆娇左右看一眼,他们停在街尾路口的位置,大中午的,太阳又晒,估计都困午觉去了,几边街道一个人没有,只左边一颗白榆树底下一条不知道谁家养的狗伸着舌头在摆尾巴。
“O,你站过来一下。”陆娇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顾遇疑惑看她一眼,脚一动,已经近了前。
陆娇没说话,只定定盯他一刻,下一瞬,她从车上直起身。
此时他站在车前,她双腿跨站在车前,两人相隔距离不足一步。
身高差相差一个头多一点。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彼此呼吸交缠。空气突然升温稀薄,又隐隐有什么在周遭弥漫。
顾遇下意识放缓了呼吸,须臾,他捏握一下手掌:“怎.....”
话音没落,他脖颈忽然被一股力道带着猛地一个前倾,下一瞬,下巴处便传来被齿尖咬过的微微刺痛,又似有温软.濡.湿的东西卷过,带起一片麻酥。
顾遇浑身一滞,霎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只眼里瞳孔猛地张大。
“盖个章。”
陆娇松开圈着顾遇脖颈的手,坐回车上,笑说一声,下一刻,她脚轰下油门,人已经随着车疾驰远去,只在轰鸣声里留下一句。
“走啦!”
太阳高挂在头顶,无数光刺下,灼烧炙热。
站在太阳底下的人此时却石化着,木木然一点感觉没有,只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似正在烈火烹油,炸得噼里啪啦响。
许久,他抬起手摸了摸这会儿还有点麻.酥酥的下巴,上面还带着些微濡.湿,手指碰上去,隐隐摸到一个细浅印,是她留在上面的牙印,也是她嘴里所谓的印章。
路口早没了她的身影,顾遇看一眼她消失的方向转身就走,只过片刻又听到他一声低低的磨牙哼笑声。
“跑得倒快。”
顾遇手指过去把下巴她留下的牙印狠狠碾一遍,须臾,他重重吐口气,心里默念了一声“三个月”。
第21章 爱情呼机
摩车托往家具厂方向疾驰。
陆娇坐在摩托车上, 一边稳着车头给车子提速,一边禁不住翘起唇笑。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一回,她人年轻了, 心也跟着幼稚了。
这回她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做出那样的大胆举动, 不知道男人醒过神来会不会恼。
应该会吧, 某一方面来说, 她算是小小的违反了下约定。
老古板怎么受得了, 关键他还不是主动的那方。
真有趣。
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上辈子的她,可能小时候就被奶奶管得严, 后来又被巨债生活裹挟, 压制得太狠, 她性子相对扭捏。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 她习惯性做被哄的那一方。
她享受那种被他疼,被他宠, 被哄着, 再半推半就的感觉。
但原来, 主动大胆一些, 直白一些的感觉也不错啊。
陆娇脑袋里晃过男人那副太过震惊快石化的模样, 她唇角翘起的弧度又加大一些, 她不由得又加了一次车速。
城南家具厂在环北路, 从通惠路这边过去不算近,但也不算特别远, 陆娇车速快,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城南家具厂是目前余暨唯一的国营家具单位, 原来和余暨麻纺厂,齿轮厂被称为余暨三大厂之一。
发展盛时厂里员工一度超过了麻纺厂。
不过这两年余暨陆续有私营家具厂进入, 加上厂里领导班子大变换,各种不稳定的关系,家具厂已经渐渐在走下坡路。
陆娇会知道这些,倒不是叶H在这里上班的缘故,实际上辈子她来余暨的时候,叶H已经不在这里上班了,那时候,他在市中心一家私人红木家具厂当大师傅。
这边家具厂正式进入她视野,是上辈子的后来,她和大哥把这家厂子给买了下来,作为易安家居的分厂之一。
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后的事了,目前城南家具还是只还没怎么瘦下来的骆驼,还气派着。
门口刷漆的铁大门紧闭,里面有不间断的机器切割锯木头的声音传出来,门口传达室里,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灰布衫的看门大爷正靠坐藤椅上打瞌睡,那鼾声一声一声,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陆娇把摩托车靠在大门外的大树底下,过去瞧见里面情况,她犹豫一下,去对面的一家小店买了一包烟回来。
“叔,叔。”
“谁,谁......”
陆娇声音不算大,但不知道是不是看门大爷本身在做梦的关系,只这么轻轻的两声喊,他竟然吓得一个激灵,人险些摔下藤椅。
有点完蛋。
陆娇最担心就是这样的情况发生。
国营厂的看门大爷不是谁都能当的,叶H在里面上班,有些事情注意着比较好。
“抱歉啊,叔,打扰你休息了。”
陆娇换上笑脸看向看门大爷,又赶紧把手里买的烟递了进去。
看门大爷被吵醒,还险些摔了,本来火大想发火的,看到递到桌上来的红壳子,他发火的表情收回去,把烟摸过去抄裤兜里,再抬手抹了一把嘴,不冷不热的问了句:
“你什么事?”
“我想请您帮我叫个人出来呢,我有事找他。”陆娇没在意老头的态度,她笑着把事说了。
“哦,喊人啊。”
老头见怪不怪的应一声,去桌上端来茶缸喝完一口水,才问道:“要喊谁?”
“叶H,他在里面上班的,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叶H?”
老头要放茶缸的手一顿,他斜眼看一眼陆娇,看清陆娇的样子,他神色微动,问了声:“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妹妹。”
“哦,是妹妹啊,这么久还不知道这小子有这么漂亮个妹妹。”
老头小声嘀咕一声,片刻,他懒洋洋躺回藤椅上,歪头随意道:
“他不在厂子里,你要找他,去厂子后面那条大街找他吧。”
陆娇一下愣住:“厂子后面那条大街?”
“是啊,后面那条大街,他前段时间把厂子里机器弄坏了,害得厂子损失惨重,厂子里给他调了岗,安排去负责选材备料,今天后面库房那边来了一批材料,人手不够,让他去搬了。”
“我大哥去做物料员了?他的脚怎么扛货?”
陆娇一下急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监督叶H吃药调理他的腿,准备过段时间带他去海市做检查,看看能不能重新做手术的。
上辈子她是在好几年后遇到那个老医生,他告诉过她,她大哥的脚要是年轻的时候没有耽误,是可以二次手术治愈的。
重生回来,她第一时间就去找那老医生了。
她着急买摩托车,也是不想让大哥的脚再受到劳损。
“那来活了总得做啊。”
老头随口回了句,想到什么,他讶异的瞥一眼陆娇问了声:“怎么,叶H犯这么大的事儿,差点坐监你们不知道?”
差点坐监。
陆娇心狠狠一沉。
“我们该知道什么?”陆娇眼色冷冷的看着老头反问。
“该知道我大哥为厂子里跛了一条腿却被亏待排挤?”
“该知道我大哥分明是工程师的水准,却被安排去扛货?”
“还是该知道这样亏待有功员工的厂子早晚该倒闭?”
“你这小姑娘嘴怎么这么毒呢,说话这么难听呢!”
老头在家具厂干了几十年,对家具厂维护得很,他听到倒闭两个字一下子急了。
“叶H这样子可不是厂子的错,他自己该的,谁让他自己弄坏了厂子里的机器,那可是厂子里花重金买回来的机器,造成了厂子的严重损失,领导调他岗不是应该吗?”
“呵,”陆娇冷笑一声。
“我不知道那机器是什么情况,但我大哥他没把握的事从来不会弄,厂子里的东西他更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他救机器有可能,弄坏却是绝对不可能。”
“这里面不是有陷害,就是发生了什么让我大哥背黑锅了!”
陆娇说到这里,看了眼老头,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这些你们未必不知道,没听说,只是都喜欢当睁眼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老头脸色瞬变,他站起来勃然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证据都出来了的,抵赖不了。”
“呵。”陆娇懒得和老头子扯,她转身就走。
厂子后面那条街陆娇知道,那是家具厂家属院的街,腾了一间屋出来装辅料,后来家具厂落败,那条街也出了名的脏乱差,当初他们把厂子收购过来,废了不少劲儿给整顿。
陆娇骑着车没多久就到了地方,两排平房居多的街道,这会儿大概都在上班或者午歇,街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陆娇毫不费劲就找到了正在大太阳底下扛木头的叶H。
他今天穿的海天蓝短袖衫,这会儿他身上的衬衫被全部汗水浸透,原本的浅蓝变成了深蓝,白皙的脸被晒得发红,头发也全被汗水打湿了,发尖仿佛随时会有水滴落。
他一只脚是跛的,本身也没做过多少重活,那木头厚重,他扛得很费劲,脚也跛得更厉害了。
可能是木头太重,他的伤脚承受不住那个重,陆娇注意到他趔趄了一下,陆娇下意识要冲过去,但刚迈出一步,她又生生停住了脚。
她不能过去。
大哥不会愿意她看到他的狼狈样。
她的大哥,一直很在意自己在弟弟妹妹面前的形象,他想成为他们的榜样,他不会想让他的妹妹发现他从大工程师跌落成了辅料工。
陆娇抬手狠擦一把泪,回身去溜着摩托车悄声走了。
这个时候的摩托车发动的时候轰鸣声大,这条街又安静藏不住什么,陆娇不敢去轰油门,她只能一点点把车溜着走,一边溜,一边忍不住掉泪。
她从来不知道,她大哥曾经遭受过这样的磋磨。
叶H生得温润的长相,他的性格也偏温敛,从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喜欢研究木头,喜欢上了木工,十七岁中专毕业,他就进了这边家具厂。
他木工上的天分很高,画图创新设计也厉害。
陆娇还隐隐有印象大哥腿没出事的前两年,大哥来海市看她,那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当时对她说:“娇娇,大哥已经出师了,当上大师傅了,大哥做的沙发拿去鹏城那边参展,还被外国商人看中了,下个月,大哥就能长一级工资。”
“今后你想要什么,大哥都能给你买了,大哥一年也可以多来几次海市看你了。”
但是,一场家具厂的大火,就为了护住那点机器,大哥的脚跛了。
那之后,他再没去过海市,再没和她说过工作。
他为家具厂付出了整整八年,付出了一条腿,最后竟然是得到这样的待遇?
难怪,难怪当初大哥会离开这边单位去那边小家具厂上班。
难怪当初他们收购这边厂子的时候,大哥的情绪那么复杂。
这个地方负了他,亏待了他。
城南家具厂。
她会讨回来的。
陆娇脸上发狠,脚下重重轰一下油门,方向一拐往市中心去了。
上辈子她和顾遇定情,却并没有很快和他结婚,性子要强的关系,她一直想做出自己的事业。
她从国外回来,那时候国内网上购物刚刚起步阶段,她抓住那一波,做起了平台家居。
吃第一波红利的关系,加上她选品合适,质量也把控到位,她很快打开销路大赚了一笔,之后她又联合大哥稳扎稳打开家具厂,正式做起自己的品牌。
她回来前,家具市场已经开始不景气,但他们的易安家居销售依然名列前茅,逐年增长,国内外销量都很好。
重生回来,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各地展销会却很红火。
所以她一开始是计划先弄个店面,画几张图,找厂子代加工,通过展销会拿订单,等有一定积累的时候再办厂。
她在来余暨之前,在海市那边还借着陆正海的名头联系了两个家具厂,人家都答应她,只要量够,人家可以给她代加工。
但城南家具厂刺激了她一把,这一波,她决定要一次搞个大的。
她不但要弄门面,她还要直接开家具厂,办家具展......她要提前把易安家居的名头打出来,抢占余暨家具市场,让城南家具这种只知道吃老本的家具厂早点瘦下去。
现在,她打算去把房子和店面落实下来,顺便找个地方安置这辆目前不适宜送出去的车。
陆娇先前来市中心逛过,这边大街小巷一些电线杆上都有贴一些租赁信息,陆娇粗粗扫过一些,都不是很和她心意。
她就不打算自己像个无头苍蝇满大街乱转了,那太费时间。
余暨作为省城的南大门,一定程度上跟上了省城的步伐,虽然这个时候地产中介公司还没催生出来,但随着这几年外来务工和做生意的人多起来,余暨已经开始有不少人在做房屋出租买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