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贻——乘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15 23:05:20

  女朋友?
  方笑宜傻了。
  ……是啊,徐家奕今年高三,马上上大学了,有女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像有人钻进她的胸腔,下手捏了一把,方笑宜心里更紧了。
  “你看你看,高中部的那些女生,好多都去找他合影呢!初中部的也去了!都快贴人家身上去了!”郝安琪跳着脚,拼命指给她看。
  人太多了,方笑宜看得不甚清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确实簇拥着好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里面的女生……应该也不少吧。
  纵使周围欢呼声再热烈,方笑宜也笑不出来了。
  “不看了,回去吧”,她说。
  郝安琪生平最爱凑热闹,这时候回去,她可不干:“为啥啊?咋不看了呢?”
  方笑宜眼不见心不烦,索性低下头,假装怕阳光的样子,踢着脚下的石头子儿。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徐家奕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无论怎么调动自己,她兴致都不高,甚至还有些泛酸。
  “不想看了……太晒了。”她说。
  话音还没落,太阳像是听懂了似的,眼前立马投下一片阴影。方笑宜惊讶于阳光的转变,抬起头,却撞进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过了一个年了,怎么一点都没长高啊,找你可真费劲。”
  “小矮子。”
第54章 你怕输啊
  徐家奕身后跟着好多人,校办的老师举着卡片机在拍照,甚至还有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举着话筒等着采访。本来温馨又严肃的场合,谁能想到这皮猴子,堵在一个女孩子前面,欠兮兮地叫人家小矮子。
  “啊?”方笑宜也傻了,平时小脑袋转地挺快的,这会儿连语言系统都宕机了,看她的傻样,徐家奕笑得更灿烂了。
  “啊什么啊,中午下课等我。”
  声音不大不小,但人群太密集了,好多人都听到了。郝安琪在旁边哧哧笑,还好刘斯杉来了,在徐家奕肩上打了一拳,示意他快点走。
  两个人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方笑宜一个人愣在原地,还要接受时不时有人向她投来的,好奇和询问的目光。
  这个死人!
  刘斯杉搭着徐家奕肩膀:“我说哥们儿,咱稍微收敛点行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一会还有表彰大会,你有啥话不能完事再说?”
  徐家奕不服:“收敛啥?643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那是我妹,你又不是不认识。”
  刘斯杉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快拉倒吧大哥,你那点司马昭之心,就差贴脑门上儿了。赶紧走吧,来不及了,一会又罚跑一万米了。”
  徐家奕脚下不停,心里却被一个问题困住了。
  ……那么明显吗?
  春天午间的阳光正好,温暖和煦。运动场中间的草坪上,嫩草刚刚冒出来,毛茸茸一层,徐家奕和方笑宜两个人坐在场边的台阶上,喝橘子汽水。
  徐家奕一口就灌进去半瓶,唇齿回甘,觉得方笑宜喝汽水这个提议太棒了,却不知道这是小矮子在兑现在宣传栏前“赢了就请你喝汽水”的承诺。
  参加完表彰大会的徐家奕,罕见地穿了礼服。松城附中的礼服有点白衬衣黑西装那意思,方笑宜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少年眉眼俊朗,身姿高挑又挺拔。
  可这人穿西服也没个正经样,丝毫不拘着,长腿一伸,大剌剌就坐在了水泥台阶上。
  方笑宜注意到,他的脚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不自然地向前伸着,显然还不能自如伸展,依旧有些吃力。
  “脚还疼吗?”她问。
  徐家奕摇摇头。
  “比赛的时候来来回回被你吓死了。以为你肯定上不了场了,结果还能进球;以为你没事,结果站都站不稳了。”方笑宜想到自己情绪大起大落的那个晚上,语气中不自觉就带了丝埋怨。
  徐家奕像微微扬起来嘴角,笑容很淡:“都是技战术。赢球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能只靠硬打,得动脑子。”
  说完,食指和中指在太阳穴点了点。
  继而话锋一转,又露出一副欠揍的嘴脸:“但我可万万没想到,对手还没上当呢,先把小矮子骗过去了啊,哈?”
  方笑宜气,抬手在他腿上打了下。
  “我看你还是伤得轻!”
  徐家奕笑笑,习惯性就伸手呼啦一下小脑袋。
  “走路不影响了,但上下楼梯、蹲起还是有点费劲。大夫说得过一个月左右才能恢复运动。”
  “那不能打球啦?”
  徐家奕无所谓地晃晃头,“没事,正好我这段时间也不想打球,比赛之前练得太狠了,感觉要吐了。”
  “原来你也有不想打球的时候呀?”方笑宜咬着吸管,声音软糯糯的,转过头。微风把耳边的随发轻轻往脸上扫,痒痒的。
  “嗯”,徐家奕像是被戳中心事,不贫了,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干脆放弃算了?徐伯伯不同意你打球,你还和他犟。”
  徐家奕没答,双手支在身后,看着远处天空。
  云像被撕成一片一片的薄棉花,裹住无尽的蔚蓝,像少年无尽的心绪,繁乱却纯白。
  也不知道那边的天空,是阴雨,还是阳光,
  和所有运动员一样,最初的本心,是因为热爱。
  小小的年纪,在电视上看到篮球比赛一下子就被吸引。自己尝试了一下,发现好难,除了会站在原地拍球,其他都完成不了。但太渴望做到在球场上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于是就一遍一遍练习。即便没人陪着,一个人也要练习运球、练习投篮。慢慢地,胯下、背后、八字运球都手到擒来;操场上破旧的篮筐,油漆斑驳,连球网都不见了,却被篮球一下一下砸着,和少年一起,在夕阳里拉出长长的影子。
  后来,可以打比赛,也有了自己擅长的位置。无论是在文化公园“打野球”,还是在学校参加代表班级荣誉的篮球赛,都是快乐。为每一次的进球、抢断、篮板而欢呼,也为自己和队友的配合默契而沾沾自喜。但打球,总归是“玩儿”,不是“学习”,每次汗湿着头发离开球场,恋恋不舍地回到教室,仰头猛灌进一瓶水时,都会想――要是能一直打球,就好了。
  初中进校队,似乎可以让打球变得“名正言顺”一些,所以几乎没做任何的思想斗争,少年就答应了。
  有了专业的教练指导、有了更多的时间打球,还可以直升高中部,少年本就五彩缤纷的人生,因为篮球,世界更亮了。
  进了高中,有了联赛,算是半职业运动员。水平更高,离梦想更近,但也不知不觉,多出来了许多别的东西。
  首先要面对的的,就是伤病。作为右肢发力的运动员,左侧肢体自然承担了更多的负荷。左脚有旧伤,比赛时受伤不是偶然,他心知肚明;还有就是责任。都说松城附中是一匹黑马,可以没有包袱,轻装上阵。但真到了赛场上?谁不想赢?有欲望,就有包袱。而作为队长,他必须把所有人的包袱都卸掉,自己扛起来,带领大家一点点拼,一步步去赢。
  “想要赢”少了,更多的是“不能输”。
  徐家奕还是支着胳膊,一动不动,盯着远方的天空出神,似乎在回味方笑宜刚刚的问题,问他是否想过放弃。
  这样过了挺久,久到方笑宜以为,他不想回答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轻,却笃定。
  “痛苦过,但没放弃过。”
  回教室的路上,徐家奕终于问出了心里盘算一整天的问题。
  “要是我去 CBA 打球了,你觉得好吗?”
  方笑宜虽说不是个体育通,但受方军平这么多年的影响,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有俱乐部要签你了?”
  “嗯”,徐家奕点点头,“先进青年队,然后再一点点往上打。”
  如今是半职业篮球运动员,进了俱乐部,就是职业运动员了。
  “好事啊,为什么会觉得不好?”
  方笑宜知道,当职业球员,是徐家奕一直以来的梦想。她不明白为什么梦想来敲门,他却犹豫了。
  徐家奕大她五岁,又刚刚经历了一段半职业生涯,自然顾虑多一些。
  “说是一点点往上打,但打不打得出来,谁也不能保证。”
  他转头瞥向另外一边,故意不看方笑宜。
  “还有就是……去俱乐部的话,就没办法上大学了,即便以后进修一个大学的文凭,也是竞技体育相关的。但你学习那么好,一定会考上大学的,是吧?到时候可以学经济,学医学,学法律,学管理……”
  徐家奕说不下去了。他可以想象几年后的方笑宜,一定拿着令人骄傲的成绩,上知名大学,在学校里依旧出类拔萃。如果到时候他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球员,或者干脆一直坐冷板凳,连个上场机会都没有……到时要学历没学历,要竞技能力没竞技能力,徐家奕不敢想,那要如何站在小矮子的面前,再对她说“别怕,哥保护你。”
  任何职业运动员都会面临这样的艰难选择,到底是按部就班地成长,还是在职业的赛道上摸爬滚打着向前。
  毕竟对于竞技体育来说,金字塔尖,光芒万丈,睥睨千里;但更多的人,是带着一身伤病和对未来的迷茫,低微到泥土里。
  谁也看不见上天的明牌。没人知道所谓的“老天赏饭吃”,前路是否真的可期。
  坦白说,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而且……他还在等她长大。如果她长大了,自己却不如预期的那样,会不会让她……很失望。
  徐家奕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对着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女孩子,等她的答案,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方笑宜却偏要他尴尬,她站定,够不到他的肩膀也要拼命够着他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人扳过来,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徐家奕,你怕输啊?”
  徐家奕不语。
  “哪有运动员怕输的?”
  徐家奕一米八六的个子,低头看他的小矮子,脸上一阵火烧。
  “况且,你怕个头啊,在我这儿,你已经赢了啊。”
第55章 想打球,就去吧
  过了方笑宜这关,徐家奕心里松快了不少――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他老子徐大明了。
  当然,这也是最大的障碍。
  和打球时候一样,徐家奕开始动脑子了,决定智取,切忌硬拼。
  首先,不能轻敌,更不能盲目乐观,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挨打、挨骂、关房间里、扣零花钱、断绝父子关系……这些都是可能出现的情形,还真不好预判,只能一一防备。
  其次,要充分发挥团队协作的力量,争取一切可能争取的对象。周彦、林淑珍这自然不用说了;必要的时候,由家、方家、徐家的几位叔姨的话,对徐大明也能起点作用;再有就是司机大凯、厂里记账的蔡婶……必须动员身边的一切力量,共同对抗徐大明的霸权政策。
  最后,要注意临场气质。态度要好,但立场要坚决,不能甩急脾气,就像球场上一分一分咬比分一样,一会和徐大明摊牌,然后一点一点和他耗。
  徐家奕拿定了主义,老僧入定似地坐在沙发上,等徐大明回来。
  等了半天,第一个等回来的,是周彦。
  “妈,我爸呢?”徐家奕有些着急了。
  “喝酒去了呗”,周彦对徐大明在外面的应酬早就见怪不怪了,“晚上想吃啥,妈给你做去。”
  “不吃了,我等我爸呢”,徐家奕有点失落,“我有事儿和他说。”
  “啥事儿啊?”周彦转过头,看到徐家奕挺高的个子,像个落汤鸡一样,耷拉着脑袋,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什么,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去 CBA 打球的事儿啊?”
  徐家奕猛地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眼睛本来就大,此时瞪得更大了。
  “你咋知道啊,妈?”
  周彦一边穿戴着围裙,一边说:“你们教练来电话了,说北京青年队想要你,问家长意见。我和你爸商量了,他同意。”
  徐家奕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坏了,就是脑子坏了。
  “我爸同意了?”
  “啊”,周彦轻描淡写。
  “去俱乐部打球、不上大学、也不回来接生意,他同意了?”
  “是啊。”
  “没说别的?”
  周彦努力回忆了下,“没有吧,就说让你好好打,别给他丢人。”
  周彦故意的,其实徐大明醉酒的那天晚上,说了很多。
  说他不是光想着企业不想着儿子的前途,实在是当职业运动员太苦;说他不舍得让徐家奕这么小的年纪就出去赚钱闯荡;说他看到儿子在场上赢球,也很自豪,很激动。
  说他不会再阻挠儿子了,想打球,就去吧。
  但如果觉得太累了,或者不想坚持了,爸永远在家等你回来。
  这两年,方军平出差挺频繁,每个月都得有那么一两次,都是为了张春生的事跑腿。
  成为他的亲信后,方军平发现,张春生一个松城市供电局临河分局的副局长,芝麻大小的官,撒下去的网却足以蛇吞象。
  最开始出差都是去连城,一来二去,他和连城河东分局局长秦正德和他手下的一票马仔都很熟悉了,见面拿了东西就走人,都不用多寒暄。有的时候是账本,有的时候是支票――方军平自然没打开看过,但张春生出于收买他的目的,或多或少让他知道一些。
  跑腿费,自然也少不了。
  最近,张春生搭上了松城驻北京办事处的马主任,把连城那一套路数,一模一样复制到了北京。这是张春生第一次到北京出差,但他没忙着去见马主任,而是先把行李放在宾馆,拎了一袋子东西出来。
  由淼接到方军平电话、惊讶不已,没想到十五分钟后就在校门口见到了本人。
  “方叔?你咋来了呢?”
  由淼上了大学,回家次数更少了,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去一次。挺久没见方军平,他比印象中老了不少,白头发多了,但穿的衣服看上去档次不错,不像以前,经常一身运动服就出门了。
  大中午的太阳,方军平等了能有十多分钟,脑门儿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他拿手随便抹了一下,“没啥事,方叔来出差,这是你晓敏姨……和你妈,给你带了点家里的吃的,你拿回去吃,也给同学们分着尝尝。
  由淼诧异地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有红肠,老炉点心,还有松江鱼干。
  嗓子一下子紧了。
  “谢谢方叔”,她尽量平稳着声音,“晓敏姨、笑笑笑安都还好吗?”
  “都好,都好”,方军平一个劲儿点头,却不自觉叹了口气,“孩子们都大了,也就笑笑和笑安现在还围着我们这当爹妈的转――家奕马上要去外面打球了,你弟弟和明羽都忙着高考,估计也不会留在松城……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就都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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