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哥找到我，他说咱们篮球啊，和乒乓球、羽毛球这些项目不一样。这些项目，都有单打，很多时候是一个人，靠自己的实力在战斗。但篮球不是，这是一项集体项目，永远是五个人。五个人能凑到一起、有各自的位置、发挥各自的优势，这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默契、还要赢球。所以啊，集体意识很重要，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但想想集体，想想其他四个人失去自己后的处境可能会更不容易，也就有动力熬下去了。”
方笑宜听得傻了，完全忘了吃饭。那个全凭热爱、一腔热血倾注在篮球身上的少年，如今在赛场上，依然敢打，依然释放。但内心却已经逐渐强大，可以和“国家队”的身份相匹配了。
方笑宜觉得，这样的徐家奕，无论比赛输赢，都值得骄傲了。
“那你现在比赛，还会紧张吗？”
回学校的路上，方笑宜随口问了句。在她看来，有了停训这样的经历，徐家奕已然具备一颗“大心脏”了。
可徐家奕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当然会。就算是顶尖的运动员，比赛前都会紧张，何况是我这种刚进主力层的菜鸟。这和心里素质没关系，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对比赛怀有敬畏之心。”
“但即便紧张，你们也能迅速调节，是吧？”方笑宜一激动，就爱抓徐家奕胳膊，“我跟你讲，高考第一科卷子发下来，我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别人都开始答题了，我还在这样做深呼吸。”
为了证明当时有多逊，方笑宜模仿自己那时候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了出来。
徐家奕想告诉他，自己那点心里素质狗屁不是，此时此刻，他就紧张得半死。
可能是刚刚吃辣的原因，方笑宜白皙的脸上一抹淡红，嘴唇也粉润晶亮。少女俏挺的鼻子，鼻翼微微颤动，轮廓若隐若现的胸脯随着深呼吸上下起伏，只看了一眼，徐家奕就涨了个满脸通红。
做完深呼吸示范的方笑宜，对刚刚的话题意犹未尽：“好不容易答完了第一科，结果第二科考到一半还不到……”
“方笑宜，”徐家奕打断了眼前喋喋不休的少女。
“嗯？”
夜色泼墨，月光惨淡，是路灯给周遭的事物都镀上一层金黄，也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徐家奕手跟控制不住似的，下一秒，就把人揽进了怀里。
说实话，她已经长高了不少了，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完全不是“小矮子”。但身高的差距还是太大，他竭力俯下身，几乎把头埋在了她的颈侧，
“你能考来北京，真好。”
感谢你坚定不移、努力实现着我们的诺言，我才能在这个秋天静谧的夜里，面对着你，怀揣着一颗不安分的、就快要跳出来的心，即便知道不该，却还是忍不住把你抱在怀里。
方笑宜吓了一跳。两个人在一起，徐家奕老是逗弄她，不是呼啦她头发，就是捏她脸，如此温柔缱绻的拥抱，方笑宜实在没想到。
但她没躲，更没有推开。而是任他抱着，甚至踮起脚，努力承受着他高大身体的重量。
“因为我答应你了，就要说到做到。”
第74章 机会
收拾好行李，方笑宜把自己的床铺、书桌整理干净，她拍了几张照片，选了一张最满意的，用彩信发给了翟晓敏。就只发这一张吧，彩信费很贵，方笑宜舍不得。
但想了想，给徐家奕也发了一张。
室友陆陆续续也来报到了，每个寝室四个人，除了她来自松城，剩下的三个室友分别来自福建、河北和内蒙古。天南地北哪儿都有，大家说着家乡的新鲜事，从陌生到熟悉，相处得也都很不错。
方笑宜第一次离开家，之前几乎没过过集体生活，没想到适应得还挺快，学习、生活都规划的井井有条。
大学生活如此顺利，比方笑宜想象中充实。但总会有些遗憾，其中一个，就是所学的专业。
方笑宜最终没又拗过翟晓敏，填报了会计专业。北财是全国一等一的财经专业大学，在这学会计，再名正言顺不过了，翟晓敏自然是一百个满意，乐得合不拢嘴，可方笑宜，心里还是会有遗憾和不甘心。
这份不甘心，她和由淼聊过。周末的时候，她去找由淼玩。她在北同大学参加过夏令营，熟门熟路，姐妹两人好久没见，一聊就是一下午。
说起自己的专业，方笑宜脸色就暗淡下来了。她把选专业的前因后果都说给了由淼。会计专业的课程，她上了有一个多月了，至今还没有培养出一点喜欢，不知道学久了会不会好一些。
没想到由淼非常不理解：“不喜欢为什么要培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勉强自己。我要是你，就赶紧转专业，学金融。”
“转专业？”
“是啊，转专业很普遍的，很多大学都允许，基本是在大一结束，可以申请。但都会有些前提条件，比如我们学校就是本专业的成绩要排在前面，才有资格申请转专业。”
“真的？”方笑宜毕竟才开学一个多月，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
“是啊，你回去好好问问，如果允许转专业，那大一这一年，你就要格外努力了，即便不喜欢，也要好好学。专业成绩排得靠前，你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从由淼那回来，方笑宜感觉世界都亮了，第一时间向辅导员咨询了这件事。
辅导员没想到有学生开学不过一个多月就想转专业，先是问了方笑宜好多问题。是不是大学生活不适应？或者觉得会计课程太难了？又或者和同学相处不开心？聊了半天，发现方笑宜一切都好好的，但格外坚持，没有一点松动，这才不情愿地告诉她，大一专业成绩排名前 30%，同时修够目标专业的 6 个学分，就可以在大一结束时申请转专业。
方笑宜大喜过望，最后还不忘多问了一句，转专业的申请，是否需要家长同意。
“不需要。上了大学，学校认为你是成年人了，无论是转专业，还是之后的深造，或者就业，你都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方笑宜握着电话，愣住了。
她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她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谢谢导员！我会好好学的！”
这边方笑宜又惊又喜，而电话另一边的辅导员，挂了电话，却扶额叹息。
接班不过一个多月，据他观察，方笑宜是个好苗子。高考分数高，适应环境能力强，学习也肯吃苦，据说和同学相处的也不错。
本来想重点培养当个班长或者团支书，结果人家下定决心要走。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他们会计系就留不住呢……
方笑宜本来就不怎么出学校，这下子更不出去了，一到周末就泡在图书馆，看书学习，发誓要把专业成绩学上去。
连郝安琪找她逛街，连着找了两个周末，方笑宜的回答都是不去。
和方笑宜不同，郝安琪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没够上一本线。但孟华是什么心气儿，怎么可能允许郝安琪去念二本的大学。于是给郝安琪在北京一所一本末尾的大学里，办了借读。借读是没有学籍的，孟华打算的是，这一步算是迂回一下，让孩子先有学上。等找到了能办事的人，再择机把孩子办进去。
既然是借读，那就轻松很多。郝安琪不怎么去上课，反而经常去逛街吃饭之类的，来了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西单国贸五道口，全都逛了个遍，吃了个遍。
听到方笑宜又一次拒绝，郝安琪在电话里就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啊你，上个大学，怎么比高考还拼命啊。”
方笑宜也想放松，可她没法像郝安琪这么安逸，她只有一年的时间，她得拼命努力才行。
虽然……即便转专业成功，她也还没想好怎么和翟晓敏摊牌。但眼前顾不了那么多，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翟晓敏最近确实也顾不上那许多。方军平单位分的房子去年交房了，为了快点搬进去，两口子紧锣密鼓地装修，如今终于可以搬进去住了。
去年，方军平恢复了工作，被安排到资产管理处做资产登记。只管登记，不管确权，是个闲职，没什么权力。但方军平却已经很知足了，每天认认真真工作，工资也照常发了，家里的情况改善了一些。至少装修的钱和每个月的房贷钱，翟晓敏不至于那么为难了。
手里的钱有限，装修自然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设计，刷墙、铺地板、贴瓷砖……只拣必要的装，一切从简。但毕竟是新房，面积也大，装修之后看着宽敞大方、窗明几净，也叫人开心。
最开心的要属方笑安了，长这么大，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不用再和姐姐挤了。可他也不开心，搬进新家，姐姐却不在家里住了。
“没关系，姐姐回家可以住。”方笑宜在图书馆的走廊里打电话，在电话里安慰方笑安。每次打电话到家里，和翟晓敏、方军平聊完，她都会单独留一段时间，和方笑安说一会。他有时抱怨自己在家没意思，有时和她说家里新添了什么家具好开心。但更多的时候，是问方笑宜大学什么样、北京什么样。
“小安，你记得爸爸在电力学校当老师的时候，咱们就住在学校的家属院吗？现在的大学，也是这样一个院子，大家在里面学习、生活，但环境更好了。”
“北京嘛，很大，建设得也很好。从南边走到北边，坐车都要坐好久。”
这是徐家奕说的。上次他来找她，在出租车上坐了一个多小时。
不像松城，打车五块钱起价，二十块钱也就顶天了，基本能把松城转个遍了。
如此大而繁华的北京，方笑安心驰神往。
“妈妈说你最近身子虚，等你在家养好了，可以坐火车来北京找姐姐，姐姐带你去天安门。”
在图书馆学习，方笑宜也不光只学习专业知识，有时候学累了，就看看其他书籍或杂志，换换脑子。
比如她刚刚在《中国体育》上就看一篇名为《求胜路上，赤诚少年英才》的文章，配图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色战袍，定格在运球的动作上。文章写得很好，方笑宜看了两遍，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给某人发短信。
“怎么在图书馆也能碰到你，可你明明从来也没进来学习过。”
方笑宜发完，没等人回复，就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学习了。
白天的时候，给徐家奕发短信，通常他是不会回的。训练期间不能看手机，通常要到晚饭前后，下训了，他才能看见。有时候和他聊几句，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打电话给她――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晚上还要加训。
今天也一样，手机一直很安静。方笑宜看完了两章教材，做了练习题，又和方笑安在电话里聊了会。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有些饿，再看看时间，食堂的晚饭她也错过了。
收拾了书本，准备回寝室吃个泡面就当作晚餐了。一出图书馆的大门，就看到了图书馆门前广场上，和杂志上一模一样的“赤诚少年”。
方笑宜抱着书本，脚步轻快地走到来人面前，也不说话，歪着头，好整以暇地对视着那双大眼睛。
好像在说，你怎么来啦。
“……你不是说我没来过图书馆学习嘛，这种文化氛围浓郁的地方，我也确实应该来接受一下熏陶。”
方笑宜低头看了眼表，“还有半小时就闭馆了，这么短的时间，能熏陶出啥啊？”
“这你就不懂了”，徐家奕接过方笑宜怀抱着的书本，“熏陶也不光靠氛围，靠人也行。别人才华横溢，你横竖都溢，多和你在一起呆着，也起作用。”
一边说着，一边把方笑宜带到一辆车前，“上车。”
和上次那辆白色轿车不一样了，这是辆黑色奔驰越野车。看来这回的司机不是刘斯杉了。
方笑宜和之前一样，副驾驶让徐家奕坐，自己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可没想到，这回，徐家奕直接坐进了驾驶室。
他把书本放在后座，歪了歪头，向方笑宜示意：“坐前面来。”
方笑宜下车又上车，挪到副驾驶，看旁边的人熟练地启动了车子。
“你买车了？”
方笑宜难以置信。
“嗯，643 下岗了。”
“可上次你不是还说，你们每天就是训练馆、食堂和公寓，刘斯杉买车纯属烧包吗？”
他上次说过这话？
徐家奕欲言又止，脚下轻点，车子滑出去了。
直到出了学校大门，越野车上了环路，司机小徐才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是三点一线没错，可和你一个北边一个南边，也太远了……”
由磊最近也买了车，直接宰了李霞一辆悍马，还配了个尾号 888 的车牌，开出去，拉风极了。
回松城后，李霞张罗着让他接管酒厂。半年过去了，酒厂的管理、生产和销售接触得不多，倒是天天跟着由小峰去各种饭局去得勤。这样也挺好，在饭局上吃吃喝喝，总好过坐办公室看文件听汇报，由磊挺满意。
由家少爷回家接手厂子了，生意场上的朋友任谁见了，都得给抬几分面子。酒桌上，推杯换盏间，每每都是“少年才俊”“一表人才”之类的溢美之词，由磊听起来倒也挺受用。
但李霞心里却犯嘀咕。她虽然不做生意，但年轻时当工人时所在的松城印刷厂，那是北方最大的印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出跑吗。但凡是管事儿的厂长，两样东西务必抓在手里，一个是人，一个是钱。说白了，就是人事权和财务权。可这两样，由磊到现在都没沾上边，每天跟着由小峰吃吃喝喝，能接触啥核心。
眼瞅着由淼那边要研究生毕业了，万一她也提出回家进酒厂工作，由淼学历高，能力也强，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你懂个屁！”由小峰听完李霞的抱怨，不耐烦地放下筷子。
“做生意，人脉最终要，人脉！知道么？不带他认识那些外面的朋友，等他自己当家的时候，屁事他也玩不转！一个老娘们家家的，狗屁不懂，天天老跟着瞎掺合！”
李霞被抢白了一通，不吱声了。
无所谓，只要儿子能顺顺当当把生意接过来、免得让由淼起了主意钻了空子，她怎么样也值了。
第75章 肯定害怕了
五月的末尾，下午阳光正浓，但却闷是难捱的闷热。今年热起来得格外早，猝不及防，桑拿天就来了。
星期天，方笑宜坐在图书馆里学习。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方笑宜的用功程度，不亚于高考冲刺。
郝安琪刚刚打电话说来找她，一起学习――孟华的钱，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办成。快一年过去了，郝安琪的学籍始终没有着落，最终决定考雅思，准备出国了。
方笑宜在看一本《成本计算与分析》，书翻过一页，意外发现夹在里面的两张门票――北财大学青年活动月系列活动之模拟操盘大赛决赛入场券。
哦，按照原定的计划，方笑宜今天应该在决赛现场观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