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奕，再次恭喜你，这次你真的，亲手实现梦想了！
奥运会后，徐家奕难得地迎来了长达一个月的假期。
常年离家在外，这次假期，他计划回松城，陪陪周彦和徐大明。但在走之前，他先来看方笑宜。两个人去离学校挺远的一家饭馆吃老北京涮肉。
“你学校的附近的饭馆，菜谱我都快会背了。这家挺正宗，比赛完我们还带西班牙的加索尔来尝了。”
“他喜欢吗？”
徐家奕挠挠头，“咋说呢，他有点手忙脚乱，本来就用不好筷子，然后肉和菜煮的时间也掌握不太好，你就看一个老外，一手勺子一手叉子，笨手笨脚往外捞东西。最后他还问我汤可不可以喝，总之也挺好笑的。”
想到那个画面，方笑宜也忍不住想笑。正好上菜了，两个人边吃边聊。
“有啥需要我要带到家里的东西吗？”徐家奕问。
“还真有”，方笑宜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本特别厚重的书，徐家奕撇了一眼，应该是地理百科全书类似的。
这是方笑宜用大一的奖学金给方笑安买的礼物。身体的原因，方笑安很少出门，更别提出远门了。可他偏偏对世界上的每一处角落都很好奇。这本书，号称地理百科届的集大成，只在北京有卖，方笑宜费尽心思才找到的。
徐家奕单手接过书，“这么沉，你是真不心疼我行李重啊。”
方笑宜表示确实不心疼，“比赛之后你们几个都把孙凯抱起来了，还差我这本书吗。”
两个人边吃边聊，呆了很久，没几桌人了。徐家奕去了卫生间，方笑宜吃饱喝足，坐在座位上等他。
还想着一会出来要告诉他，回松城见到方笑安的时候，多拍两张小安的照片给她，虽然暑假放假回家的时候才见过。这几年的病情加重，对方笑安的身体消耗很大，整个人非常清瘦，安安静静坐在那，看上去也是个带点忧郁的小帅哥了。
想得正出神，桌子忽然被大力撞了一下。火锅里面的汤水剧烈晃动，洒出来不少，也溅了方笑宜一身。
方笑宜条件反射站起来，尽量远离桌子，但她坐的这一边，背后是墙，退也退不开多少，只能勉强离远一点。
桌旁歪歪扭扭站着三个男人，全都喝得满脸通红，身上也散发着酒臭。其中一个，光着膀子，嘴里叼了牙签，肥硕的手臂上是一片已经褪色的纹身，走路都摇摇晃晃走不稳了，就是他撞到了方笑宜这一桌。
方笑宜见是醉鬼，看着也不像好人，懒得理。反正也没烫着，裤子回去洗洗就行了，便没有作声。
纹身男撞洒了锅底，自知理亏，但看对面是个小姑娘，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了。
他伸出满是赘肉的手臂，指着方笑宜，手指头都快戳到她脸上了：“看什么看？
方笑宜厌恶地偏过头，不想和这几个人多纠缠，开口叫了服务员来解决。
服务员来了，是个年轻的小哥，看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出言不逊，也不敢上前，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纹身男噗地一声，故意把牙签吐到方笑宜身上。方笑宜没地方躲，忍着恶心，拿起桌上的手机，沉着脸：“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几个男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了一样，哈哈大笑。笑声把饭店经理都引过来了，过来好言好语地劝。可人越多，这几个男人越来劲：“报！赶紧报！妈的逼毛还没长齐呢还威胁上老子了……”
但方笑宜不想报警，因为还涉及到徐家奕。他是现役运动员，惹上这些总归是不好。她忍着火气，捏着手机，迈出来往大门方向走去――她不想和这帮人渣纠缠，打算在外面等徐家奕。
几个男人骂骂咧咧，越来越不堪入耳。见方笑宜要走，脏污油腻的爪子一下子扯住了她的胳膊。
“想走？老子他妈话还没说完呢，妈的臭婊子欠收拾……”
方笑宜拼命甩开，但那男人的手跟钳子一样，根本甩不开，还不断把她往反方向扯。方笑宜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的时候，胳膊上油腻的爪子被人捏着，提到了半空中。
徐家奕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看见是方笑宜被几个男人围着，当时就炸了。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捏着纹身男的手腕，一掼把人掼出去挺远，纹身男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
他强忍着出手打人的冲动，黑沉着脸，低头看方笑宜，“没事吧”。
九月的北京还很热，方笑宜穿的短袖，细白的胳膊上，一道一道红色的的指痕，清晰可见。
徐家奕心头火起，当即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却被方笑宜按住屏幕，拿走了手机。
对面几个男人没想到方笑宜跟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起，这男人看着就不好惹，一时间酒都醒了不少。当看出方笑宜拦着徐家奕报警时，当下松了口气。
再仔细一看，不得了。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关键时候掉链子的窝囊废吗！别光想着泡妞，有时间也练练球，不然也不至于连个三分都投不进去，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手上没谱还他妈打了个加时，真他妈丢中国人的脸！”
几个男人一阵笑骂，放肆极了。没防备方笑宜抓起桌子上一杯水，兜头盖脸泼了过去。
“为国争光的运动员，不是你们几个烂人可以随便侮辱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说完，方笑宜拉过徐家奕，头也不回地门外走去。
几个男人没想到，这女的从头到尾跟个软柿子一样、连报警都不敢，此时敢站出来泼水。可被泼水，他们也不敢动手，毕竟徐家奕人高马大立在那，即便他们三个人，肯定也占不了便宜。
女的把男的拉走了，这事儿自然也就拉到了。
两个人走出门口了，纹身男悻悻地指着门口骂了一句。
“操，不就是个臭打球的，牛逼啥啊。”
第78章 那你说，是为什么
天很晚了。大城市繁华的霓虹，可以点缀景致，却无法点亮夜色。
方笑宜在前面快步走着，像一只愤怒的小兽。徐家奕黑沉着脸，任她拉着，她走哪儿便是哪儿，悉听尊便。
北京的老城区，巷子胡同，纵横捭阖。终于，方笑宜走累了，停在一个巷口。
巷子很窄，两个人一人立在一边，相对无言。
月亮斜挂在电线杆上，洒下来的月光却像蒙了一层纱。巷子很深很静，应该已经没有人住了，但是出于城市原貌的保护，依然保留着。
方笑宜心里有一丝慌乱。
一路走过来，她其实已经不气了，为了几个醉鬼人渣，不值当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她明显感觉到，徐家奕心里的火烧得，快把她吞了。
他居高临下，直直地盯着她。这太有压迫感了，方笑宜不得不把头转向一遍，梗着脖子，不说话。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
“有事为什么不叫我。”
他就在卫生间，不过几米远。她被人为难、被人死拽着胳膊的时候，要是喊他，他一定能听见。
可她没有。
“还没等我喊，你就已经来了。”
狡辩。
这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徐家奕强忍着火，下颌线咬得死紧。
“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他知道不能动手，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她立马抢了过去，这意思不言自明。
“这么点事，不至于麻烦警察。”
依然狡辩。
徐家奕忍无可忍，欺身上前，也没客气，直接拎起她的胳膊。
月光打在白皙的胳膊上，看得出，方才还是红色的指印，如今颜色更浓，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这么点事？嗯？”
“方笑宜，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跟个废物没区别？”
方笑宜就听不得别人污蔑徐家奕，刚才几个人骂他在球场上是窝囊废，一向冷静自持的她，想都没想，一杯水就泼了过去。可她没想到，这样的话从徐家奕自己口中说出来，听着更伤人。
徐家奕心里火烧的，脑子快炸了。他步步紧逼：“是不是！”
“不是！”
显然，这不足以平抚徐家奕怒怒火中烧的情绪，“那你说，是为什么。”
方笑宜盯着地上两个人模糊不清的影子，没出声。
“说话。”
他几乎是在从牙缝里往外挤。
“你是运动员徐家奕，就应该在赛场上，全力以赴，为国争光。”
徐家奕愣住了。
“在餐厅起冲突、报警被调查，无论对错，都会成为你的污点。我不想你有被人诟病的把柄，我不想那样。”
最后的几句话，方笑宜甚至带了哭腔。
一想到他忍着伤痛训练，在场上拼了命一样比赛，还要被一群人渣骂窝囊废，方笑宜就又气又委屈。
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过了许久，方笑宜平复了一些了，但依旧看向别处，不看徐家奕。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似在极力隐忍，带着暗哑。
“为什么护着我。”
这人今晚疯了吧？
怎么翻来覆去全是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方笑宜想抱怨，可徐家奕没容许她把这些说出口，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可男人在这方面像是无师自通一样，再加上徐家奕早就被气愤冲垮了理智，完全没有蜻蜓点水的过程，揪着她的唇舌不放，极尽侵略和占有，像是要把她生拆入腹。
方笑宜大脑完全傻掉了，她知道自己今晚惹了他生气，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他太高了，几乎是从头顶压了下来，周遭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气息。方笑宜虽然被锢得一动不能动，但却并没有躲，仰头承受着他的吻，甚至微微张开了嘴。
徐家奕理智崩坏，但触感还在。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方笑宜的变化，他把这理解成一种回应。
平时说话都软糯糯的一个人，被人欺负，怕影响他，硬挺着也要自己解决；他被人骂，她毫不犹豫冲人泼水；他情不自禁吻了她，含住他梦中肖想了一万遍的唇，果然柔软甜腻得让人心悸，可她也没有推开，甚至微微张开了嘴。
至少……她不反感他对吧？
甚至……有一点喜欢吗？
狂喜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本来锢在方笑宜腰间的手，情不自禁地捧上了她的脸颊。
方笑宜快要喘不过气了，感觉天旋地转。脸颊突然划过一丝丝粗粝，她反应过来，是徐家奕的手。
日复一日的训练，在球场上摸爬滚打，整个手掌都是硬邦邦的茧，连指腹都是粗粝的，抚在方笑宜的脸上，甚至有些刺痛。
方笑宜心更疼了。
手下的触感细柔滑腻，徐家奕心跳都滞了半拍，可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手……可能会让她不舒服。
他暂时离开她的唇，俯身低头，找她的眼睛。
“弄疼你了？”
方笑宜被他的气息裹挟着，脑袋缺氧，七晕八素，好不容易可以顺畅呼吸。一时间分不清他说他的手弄疼了他，还是他的吻。
无论哪个，听着都不对劲。
偏偏这个人还弯腰俯身，一双澄澈真诚的大眼睛，不含任何杂质，看着自己，仿佛刚才像疯了一样吻她的人，不是他。
方笑宜整张脸烧得通红，耳朵都是烫的。她承受不住这样赤裸裸的凝视，呜咽一声，把脸埋进了徐家奕的怀里。
徐家奕再傻，也知道小姑娘这是害羞了。
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脑，一下一下安慰着怀里的人。
而把脸埋在硬邦邦的胸膛里当鸵鸟的方笑宜，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舒畅愉悦、低低的笑声。
烦人！
她的脸都快煎鸡蛋了，他还笑！
方笑宜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捶他。
怀里的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还给自己挠痒痒。
这下，徐家奕笑得更大声了。
徐家奕难得有个长假回家，见了很多平时没机会见面的朋友，首当其冲就是由磊。
由磊胖了不少，一身休闲西装，肚子前面的扣子都系不上了。开着悍马，一身名牌，大背头油光锃亮，显得圆头圆脑，更胖了。
相反，徐家奕上身穿着 T 恤帽衫，下身运动裤，还带了顶鸭舌帽，看着比由磊小了好多岁，像个大学生。
徐家奕上来就揶揄他：“可以啊由老板，这么高档的会所，请我吃顿饭这么下血本，一看生意就不少赚。”
“少来，谁不知道你在 CBA 一年的年薪就一两百万，少在我这儿装蒜！”
由磊选的是一家非常私密的会所，当然，消费也不低。徐家奕本想拒绝，但想到上次和方笑宜吃饭的遭遇，贵就贵点吧，总归不会再被人认出来。放假前领队其实都提醒大家了，私下出行注意安全，他没进脑子，终归是惹了不必要的事端。
但……也算因祸得福。回想起小姑娘在自己怀里羞红了脸的样子，徐家奕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由磊正点菜，一抬头就看见徐家奕的表情，“你要死啊，笑得这么春心荡漾，海参吃不吃？”
徐家奕摆摆手，“别弄那么复杂，简单点，放假也不能胡吃海喝长一堆肥肉。”
“早说啊，我这俩糟钱儿花的，早知道直接安排学校门口福香居。”
“当然行，我这天天吃食堂的，肯定是不挑。但我怕你吃惯了鲍鱼龙虾，受不了！”
两人挺久没见面了，但一点不生分，还和小时候一样。徐家奕端起杯喝了口水，“由叔和霞姨怎么样？身体都好吧？”
“忙，我爸总去外地，要么是谈事儿，要么是陪人，都很少回家。我妈就还那样，没事炒炒股票。现在我现在自己出来住了，见她也少了，可能一个月去她那一回吧。”
徐家奕点头，“身体好就行，告诉由叔也别太拼，这次回来我也是这么跟我爸说的，眼瞅着奔六十了，白酒动不动还奔着一斤喝。”
由磊冷笑了“我可说不了他，见着他的时候都少。要是你见着他，你劝吧。”
许是太久没见，这次回家，徐家奕明显发现爸妈老了。特别是徐大明，头发花白了大半，以前还染一染，现在连染发都省了。
周彦说，自打 08 年一开年，那么什么金融危机就又来了，生意特别不好做，现金流紧，回款压得也狠。徐大明每天在外面跑，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才能勉强让房地产和大酱厂，两边的生意都能正常运转。当然，身体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着急上火睡不着觉，还三天两头喝酒，两年下来，徐大明像是老了十岁。
股市更是夸张，从去年 6124 点的高位大跳水，一路下跌，昨天的收盘指数，是 1664 点。
但这些，周彦和徐大明全都对徐家奕守口如瓶，生怕影响了他备战奥运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