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我每年都往外送学生，有几个比较出色的，上过音乐学院的，也有唱民族的，还有通俗的，加入当地歌舞团的，有固定的演出任务，去维多利亚演奏大厅，还有悉尼歌剧院等世界级别的演奏大厅去演出。世界各地都去过了，再与各地大师相互交流，顺便，还能游览一下各地名胜，肯定要比圈在我们这个小城市，眼界视野要开阔多了。我是老了，就是年轻时候，在京城大学毕业后，听从父母的劝告，还有他们的眼泪威逼，才没去外面的世界闯荡。我前妻是大学校友，她就受不了小城市的闭塞，还有，事业上的提升要禁锢在各类人际关系之上。她就生下儿子后不久，毅然出国了。虽然，我俩没善始善终，但我还是佩服她的勇气。”
“你是在以现身说法，提醒我，不要让晓燃再走你的后悔路？”
“忠孝不能两全，为实现理想者要忠，为人子者要孝。我希望父母，都不要以自己的私心，来绑架孩子未来的前程。”
“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求平安健康顺遂了。晓燃能考上个好本科，以后回来巩固事业，建立家庭，我们都能相守，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我在说假如，假如我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我们夫妻打拼下了事业的基础，再响应出国潮，一起去了国外，我们的事业，又拼到了一个相应的高度，夫妻感情也很好，孩子在国外的学习环境里，健康成长，从没缺失过母爱。我可以，在生活一安定下来，就把父母接到国外，一起生活，一家人全都在一起，忠孝都没耽误。可是现在，我才算彻底想明白了，还是愚孝彻底害了我，这么多年，我只做了一个孝顺至极的儿子，陪着我爸妈，守护在故乡这个小地方，陪着他们沿袭着故乡的风俗习惯，生老病死，和出门就能见到的亲邻好友。而我，一开始，就忽略掉了我前妻的感受，让她彻底出逃了，这也就是我婚姻失败的原因。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里面说的，也是亲情。父母一定要给予孩子，一个飞翔的高度。不要怕，你会拽不住那根离别的线。实际上，每个远游的孩子都忘不了哺育深情，都想早一刻回报。”
第65章 爱是成全
“这么说哦，晓燃是铁定了心，要走音乐之路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不能重来，生活和梦想，都要开花。有些美好是要别人来成全的，人生短暂，关键的时刻，只有亲人才是自己的铜墙铁壁。”
胡丽萍忽然沉默了，晓燃长大了，他终有要展翅飞翔的一天。在选择飞向高山和大海之间，他最有选择的权利。为了让妈妈安心，他先争取当妈的权利，这说明他还是尊敬妈妈的。比起那些一意孤行的孩子，事情定型了，还不让父母知道的，晓燃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她是应该自足的，孩子能够在痛苦的漩涡里升腾出来，再走向一个鲜花盛开的圣地，还能像一个大人似的，安慰陪伴着她，走向更高的人生福地。这足以证明，他的诸多优秀。
她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母亲。在困难面前，年少的儿子，是与她患难与共的，她们相携着，淌过了艰难的岁月之河，又催发着自身的坚强意志，向着更美好的明天进发。胡丽萍终于醍醐灌顶了，她叹息着说道：“爱的最高境界就是放手，然后成全别人，也就是在成就自己。”
“还好，你终于转到正点上了，亲子关系里，最大的还是理解。父母还是要给予孩子最大的包容和爱，不要斤斤计较，关键的时候，你付出的越多，孩子以后的行动力，还有自身努力程度和反馈程度，才会上升到最大值。最幸福的父母，都是笑到最后的，那都是最辉煌的人生成就。”
“谢谢你，你不愧是我家晓燃的知己，我差一点就犯了错误，换位思考一下，我能闯出来现在的一片天地，晓燃也是从头就看着的。我相信，他如果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也差不到哪里去。”
编导终于开怀大笑了，双手砸着方向盘说道：“好，从明天的新周一开始，晓燃正式成为我的考前集训班的成员，辅导老师都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你放心就是。学校功课那边也不会耽误的，可以利用周末补课，他们现在也都是复习阶段，你们院里的李姝老师，把各类试卷多打印出来，晓燃可以每晚回家做试卷，不会的，可以找老师和同院的小伙伴，辅导纠错。”
胡丽萍一下子，心底就豁然开朗了。编导做思想工作，还是蛮有攻心术的。
“走吧，我们吃鱼，庆贺一下。你这个拼命三娘，也得要增添点营养，犒劳一下自己。”
两人下车，向对过的鱼馆走去。
王菲下了课，依然还趴在课桌上做代数题，李姝抱着讲义走了。不到两分钟，她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还有杂志，眼睛里也满是喜悦，站在讲台上，她举着信封说道：“咱班大文豪王菲同学，又发表文章了，这次不是报纸副刊的小散文了，是《少年文艺》上的短篇小说，看稿费单和样刊都寄来了。”
陈大河和满小川，两人一哄而上，挣着抢先看。先翻到了稿费单，大呼着说道：“王菲这次来了个大手笔，一定要请全班同学的客。”
只有李姝来到了王菲面前，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姨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最有出息的女孩子，可是现在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过分沉溺于文学创作，是会分散了学习精力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让高三的学生们，一律停止各类校园内活动。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的刀刃上来，考上好大学，有的是时间写作。”
“可是阿姨，我没影响到主流学习，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劝慰和引导是正确的，我是不过分沉溺，完全是有感而发了，有想写的冲动，集中在一个小时间段里，就完成了。我一直能够依靠稿费，实现小范围内的经济独立，充分体会到了经济带动食物链的美好效应。”
王菲一直看着面前的李姝微笑，在青春期的长河里，李姝对于王菲，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的。尤其是，王菲今天取得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成就，每一分心血里，都有李姝的激励和指引。
“没影响到最好，但是老师都和家长一样，关键时刻，都怕你们走偏的。眼看着，就要到寒假了，到了这个假期，你们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孩子，阿姨一直看好你，你一直是最棒的，也配拥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李姝拍拍王菲的头，微笑着走了。
王菲不是不知道，高考就是挤独木桥，学习一直在线，是一方面，还要有临场发挥，有学运，有考运。王红上技校，对她的触动很大，王红手又受了伤，她这个做长女的，灵魂上，彻底受到了震撼。以前，一直是王红在代替自己，为这个家奉献一切，她只顶着学霸的光环，裹在了一方最柔美的天地里。这么多年，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而忽略了，作为妹妹王红的一切坚强付出。
王菲回到家，她看到爸爸坐在小饭桌旁，正在翻看一个大黑日记本。王长江看到大女儿，从天而降，反而红了脸，快速就把日记本合上了，还抱在胸前，一份特神秘的样子。
这不禁让王菲感到了好奇，她调侃着和老爸开玩笑，说道：“怎么老爸一个人在家，又写什么，青春往事的小日记，来，让我也看看，学习一下，再提高一下好文笔。”
王长江被自己女儿激将的脸越发红了，他慢吞吞地说道：“哪是什么日记，只是一个普通本子。”
王菲想到，既然老爸护成这样，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要先睹为快，她一下子，就从老爸怀里，抢了过来，跑到小厨房里，打开去看。当王菲掀开来，完全傻眼了，这就是一个自己平常发表报纸副刊文的集中地。细心的老爸，每一篇都从报纸上，剪了来，糊在笔记本上了。最感动的，是每一篇下面，都有老爸的精彩评语，比如，这一篇处女作，老爸写的是：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心与世俗抗衡，所以才会写作。文字记录了世俗遗忘了的本真和初心，相守时光也是一份成全。孩子啊，爸爸希望，你会永远带着这份初心，和流年赛跑。
王菲蹲在厨房的灶台旁，一页页翻看完了老爸的日记本，也记下了老爸的精彩点评。老爸平常对她说的话，也仅限于日常交流。倒是王红，和父母撒娇卖萌，一直习惯了，王菲的不善言辞，全都用文字来代替了。这一点，王菲感觉自己和老爸还是一脉相承的，这些话，不说则已，一说就会感人肺腑的。
王菲去邮局，领了稿费，在王红回家的周末，全家人都到齐了。在晚上最丰盛的小饭桌上，王菲笑眯眯地说道：“今天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快要过年了，我要提前给大家送新年礼物，每个人都有的。也算是这么多年，我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报答吧，还有我妹王红，你一直在替姐姐尽着义务和担当，我是最有愧的人。”
王菲送给老爸的，是一件呢子黑中山装。送给老妈的，是一件驼色的呢子短上衣，还配上了驼色的，带金线的四方围巾。送给王红的，是一件粉红色，呢子过膝收腰的大衣，粉红色的带金线四方围巾，还有一副粉红色的仿皮手套。送给弟弟的，是一个黑色书包，一身新衣服，还有新鞋子。
屋子里，顿时堆满了拆下来的包装袋，还有盒子，弟弟欢呼雀跃着，去试衣服去了。
王长江和王妈拉住王菲问道：“你一个高中生，哪来这么多钱，给全家人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上学路上，捡着巨款了。按理说，也要交给警察叔叔的，爸妈平时不是，总教你要拾金不昧吗？”
“哪里呀，我是收到一笔巨款稿费，想着这么多年，自己一味地索取，从没为家人做过什么，也是内心有愧的人。现在正好，弥补的机会来了，我手里还剩下一点，妈妈给你吧，再买点好吃的，趁红在家，大家都吃点好的。爸妈要是不信，我给你看邮局的稿费单的复印件。我特别复印了一份，以资鼓励自己，还有，我有样刊。”王菲说着，从书包里取出了复印件和杂志。
一家人轮流着看，再看看每个人身上，都是最合适的尺码，最衬托的颜色。王菲觉得，这才是她人生旅途上，最有价值的一天。她会永远，都记住这最美好的时刻。
王长江又领了工资，下了班，依然又去百货大楼，买齐了米面油，还买了羊角蜜和蜜三刀，一身新衣服，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卫生局斜对过的老屋旁。
王长江扛着面袋子，拎着油，还未进屋，就发现一位老年妇女，抹着泪，冲出门来，走了。屋里的老人赶忙追出来，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林月啊，想不到，我们这么老了，你还能亲自上门来看我，我俩还能见上一面，我也知足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老年妇女没有回头，只听见她呜呜呜哭着，用手捂着嘴，抬着沉重的步伐，蹒跚地走了。在晚霞照耀下，那一头醒目的白发，慢慢淹没在人群里，在马路的拐角处，彻底消失了。
王长江看到，老人早已站成了一截树桩，眼睛里还含着热泪。他把老人拉进了屋里，从车把上的书包里，拿出了一瓶二锅头，还有几样现成小菜，用盘子装上，两个杯子，也都倒上了酒。
“林月永远都是我心头的一道白月光，我们都是戏剧学院的，戏如人生，人生就是一本没有剧本的戏。到头来，我们全都演砸了，都辜负了初心。穷尽一生，我们都成了舞台下的戏痴！我以为，当初的放手，是为了成全她往后的幸福生活，总想着，只要她幸福，我就幸福了。可是，我的成全，还是欺骗了自己，这是人生的一杯苦酒。直到结局，我才看到真相……”老人依然老泪纵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爷，您是说，您为之牵挂了一生的阿姨，原来生活得并不幸福？”王长江问道。
“那个高干子弟，和他在一起，只生活了三四年。又看上了一个大财团的千金，她为了面子，一直不愿意回国。后来，又嫁给了一个在当地开餐馆的小老板，他妻子白血病去世了，谁知道，他的三儿三女，一直防着她。她只一味地付出，为餐馆义务打工十年，老板也患病去世了。她熬老了光阴和一身疾病，却再也没有留下什么……”
“人，真正难以预料的，还是未来？”
“戏台上的丑角，出乖露丑，百态尽出，最后成全的还是别人。有时候，善良也是一种报复，爱情里，没有成全。”
第66章 后会有期
王红自从手受了伤，整个人沉默多了。她穿着姐姐刚买的一身粉红套系，回家属院。在就要踏进门槛时，她隐隐感觉，满小川大门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偷窥她。她知道，满小川肯定早已收到了回信，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小铁锤，在敲打着他不安分的心灵。
满小川此时就正站在虚掩的大门内，他看到王红，她现在是一个粉红女孩，她的脸上少了平时的那股活泼，他知道，王红的左手心，已经留下了永远的疤痕，为了避嫌，手套将是王红左手永远的盔甲。满小川真想，握住王红的左手，哭一会儿。然而，现实却是，他只能站在虚掩的门缝后面，偷瞥她一眼。
老满从屋子里出来了，站在院子里喊道：“小川，你站在大门里干什么？鬼鬼祟祟地，怎么？大门外来小偷了，把你吓成那样？”老满说着，来到小川身后，抓起门后的一根长木棍，拉开大门，就要往外砸，嘴里大喊道：“小川，贼在哪里？在哪里？看我不打死这个贼？”猛然间，老满看见粉红女孩王红，左脚还没跨过门槛，吓得还直悬在半空里，嘴巴大张着，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两只手早已就抱住了脑袋。她听到满爷爷在说抓小偷，正要准备自救。
可是再看老满，双手把一根木棍死死地抱在胸前，那根木棍，却直直地矗向天空，纹风不动。
小川抱歉着说道：“伯父，你肯定又是午睡梦游了，你这老毛病，我们亲人们熟悉了，都不害怕，外人看见，还是要害怕的。走吧，伯父放下棍子，我们回屋，接着午睡去。”小川取下了伯父手里的棍子，把伯父推进大门内。
老满见着台阶就下了，顺势进去了。他一脸茫然，很像个梦中人。
小川再对王红很尴尬地笑一笑，说道：“我伯父这毛病，许多年了，今天吓着你了吧，很对不住啊，我今天替伯父，向你正式道歉。”
王红一贯就是大女子，她爽朗笑着说道：“没吓着，其实，我胆一直挺大的。”小川看着面前的王红，满脸青春朝气，心底悬着的一颗石头，慢慢就落地了。他倒很感激伯父，创造的这次机会，让他和王红，能开诚布公地畅谈一次。虽然不谈回信，还有左手的创伤。但是，只要表面的问候，还有亲眼看到的，彼此的在线好状态，这就足够了。
王红就要走进小院了，忽然，又转回身体，说道：“小川，年后开学，也就剩一百天了，小川加油，为理想而战，为伯父而战，为未来而战。”
满小川吃吃笑着，挠着头，说道：“王红，你也要加油哦，上技校，一样可以取得辉煌未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相信你的努力，还有踏实。世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
“拜托小川同学，那是苏格拉底，他老人家说的。”
“我借花献佛，再送给你。”
“好的，我全部收下。”
“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老满见小川进屋了，故意旁敲侧击着说道：“小川，你看王红，这女孩很不一般，万事都能化险为夷，乘胜追击。你别看她，现在上了技校，好像起点就低了，只要她的进取精神都摆在那，照样步步为营，扎实攀升人生顶峰。你这个上重点高中的，如果关键时刻，懈怠了，掉链子了，都不配当人家王红一个胡同院子里的好伙伴。为了能比上王红，你小川，也该要发奋，要努力。只有真正优秀的人们，将来才有机会并驾齐驱，旗鼓相当。真正的有实力，那还要看你彻底奋斗后的最后战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