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心里灵机一动，“有人肯定是在你茶杯里下了手脚，然后趁着雷声作掩护。”两人进了传达室，仔细搜寻，没发现异常，就要转身离去时，王菲却发现，桌子角有洒过的一缕白面，她指着说道：“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有人往大爷的茶杯里下了药。再仔细找，看看附近，有没有留下药瓶子，或者药袋子之类的。”
屋子里没有，屋外也没有。就在预制板厂的仓库里，一钢发现了药瓶子，上面写着：安眠药，王菲又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揉皱巴的小纸袋，袋子里竟还有残留的白色粉末。“齐了，这就是证据。它就是在抬货卸货时，身体一站一蹲，无意中从口袋里顺出来的。”
“钢筋、水泥、砖机毛坯件，这得要多少辆大卡车才能拉走，还要装货，还要趁着那阵雷声打完，这个坏胚子的要指挥多少人来干这桩坏事。”王菲心里愤愤不平。
“这是跟咱们结上梁子的，报警吧，交给公家，严查到底。”一钢说道。
“报警，也许会追来货款，可是，这梁子就结下了，这敌情却是势不两立了。眼下的案犯，可以说，我俩都能猜个大概，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我们就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用真心去感化，把他们从敌对势力里拉过来，真正发挥他们自身的潜动力，也加入到脱贫工作中来。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得罪一人一堵墙。”王菲说道。
一钢急眼了，“可是眼下没有原料，我们只有停工。”过了半晌，一钢又似有顿悟，衷心感慨道：“王书记你这反其道而行之，这可是人道主义的光芒，对这种坏分子还一腔情怀和赤诚。”
“有些事反着来，以柔克刚，会更好。”王菲在布局谋篇上，也借鉴了一点孙子兵法。“你先维持好正常工作，不要让工人们受到影响，养猪场剪彩那边，我还得要去现场了。”王菲说着，就要急忙奔跑。
“不好了！王书记！樱桃儿子让叉车撞伤了！”一钢又没命地追着王菲跑过来。只看见叉车司机小王抱着樱桃三岁的儿子急匆匆地从车间里冲出来。孩子在他怀里哇哇大哭着，满头满脸都是血。
“快快快，赶快送去医院！”王菲大声喊着，她刚跑到厂大门口，急忙转身看，院子里没有一辆车，一辆拉货的大卡车，现正在养猪场，今早装地毯和花篮去了。“这不急死个人吗？编导有车，赶快联系他。”王菲急忙给编导发信息。可能是剪彩仪式还没结束，会场太吵，编导听不见。发一遍不接，两遍不接，三遍还是不接。那就一直发。好在，编导最后终于接了。
编导开车飞一样过来了，大家上车，汽车飞一样，向县城医院飞去。
到了急诊室，医生给孩子擦洗伤口，先止住血，打了止痛针，又缝了几针，再包扎好。又去拍了全身的 CT，都在等结果。
王菲发怒道：“上班带孩子，这不是胡闹吗？”
叉车小王扑通一下子跪倒在樱桃面前，头磕得如捣蒜，一声声忏悔道：“都怨我，樱桃姐，我倒车的时候，一直往后看着呢，看着安全了，才开始倒的。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娃娃从哪里跑出来的，我再刹闸，就已经晚了，只听到娃娃大哭着，我哆嗦着蹦下来，才发现，叉车已经把娃娃撞倒了。我有罪呀！我不是人！娃娃是你家的独苗苗，五铁哥眼下又这样，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如果娃娃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是让你雪上加霜吗？！”小王说着，头又咚咚地磕着，只看见樱桃坐在地上，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哭，只是哭，悲伤压倒了她的任何语言。
一钢接过来话头，“也不能全怨樱桃的，她没法子呀，孩子三岁了，没有爷爷奶奶，婶子大娘一大群，不如亲奶一个人。亲姥姥虽说刚六十，可是身体太胖，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亲姥爷天天陪着去医院打针吃药。剩下的，可是各家都有各家的营生。樱桃上班，娃娃平常都是跟着亲姨山楂转悠，似个小尾巴，跑哪里，跟哪里。这不，山楂去仓库发货，发现货被盗了，把娃娃的事，全忘干净了。樱桃干计件挣工资，总想多车出来个零件，就多挣一分钱，让娃娃摆弄车出来的零件玩。谁想到，孩子的天性，哪能待得住。”
“但愿孩子能平安无事。”王菲望着大家平心静气道：“怨只怨咱们骊山没有幼儿园，才让孩子遭这份罪。”
“多少年了，村里的娃娃们都是跟着父母在田间地头长大的，该入学时，直接上一年级，都这样，谁家也没在乎的。”一钢总结着。
“不行啊，这件事提醒了我们，咱骊山必须要立刻建幼儿园，孩子是祖国的花朵，这是当务之急的事。启蒙教育，安全防护，健康成长，都要有的。”王菲一下子就被点醒了。
忽然，王菲的 BB 机响了，取下来，看到是胡晓燃的信息，上面写着：仓库原材料盗窃案有新线索，是厂门卫大爷提供的，请速回。
王菲对樱桃、山楂，叉车司机小王说道：“你们仨，先在这等结果，门卫大爷发现案子线索了，我得回去了，编导咱们走。那边处理完，下午我们再赶过来。”两人说着，就冲出去了。
一行人来到厂门口，门卫大爷一把拉开车门，激动地说：“王书记，我发现线索了，走，我带你们去看。”只见到大爷把大家领到预制板厂仓库里，说道：“盗贼毕竟干的是亏心事，忙中肯定出乱，大家仔细看地面，这个地方是放水泥袋子的，他们一袋袋往车厢里扔，搞不好，肯定编织袋有戳破的。这水泥就会洒地面上，一个漏的，两个漏的，漏洞大的，地面上就会洒得多。想不到，坏事做绝的，自会留下蛛丝马迹。咱们就沿着这一路洒下的水泥痕迹寻找，看看到底会在哪里终止？”
王菲和胡晓燃开始领着大部队跟踪，这一路追下来，却在邻镇的一家预制板厂门口停住了。再回过头来，沿着从这厂家出来的三条路寻找，胡晓燃在一条路上，终于发现了颠簸下来的砖机毛坯件。胡晓燃再往前走二里路，果然有一家废铁收购站，上前询问，老板说，今早凌晨送来的，价格低得没谱，等于大风刮来的。送上门的，捡个漏，谁不要！
太好了！真相终于大白！
王菲给镇长 BB 机发了信息。镇长很快过来了。
镇长走到预制板厂，找到厂长，说道：“今早是否有人上门送货了？”
厂长说道：“一大早就把我叫来了，说价格很低，他们等着出手，换现钱，家里亲人得了急病，等着住院。我查看了现货，都是一等品，价格还低一半，就收下了。”
镇长笑着望向王菲和胡晓燃，两人都捂着嘴笑，镇长对厂长说道：“好吧，我们养猪场正开剪彩仪式，正邀请附近的优秀企业家参加，去的，都有重量级礼品。”
养猪场开幕仪式上，姜市长的激情演讲进行尾声。他最后一句话把大家的情绪彻底掀起来了，“亲爱的乡亲们，我们市里委派王菲和胡晓燃给大家精准扶贫来了，脱贫不仅是物质上的，首当其冲的，还是要精神脱贫。我们一定要先摒除掉自身的贪婪、懒惰、好逸恶劳，恩将仇报。这些丑恶的思想本质，如果不从根本上戒除掉，我们扶贫干部的工作还有意义吗？”
下面所有的乡亲们都在鼓掌欢呼道：“我们感谢扶贫带来的好生活。”
姜市长痛心疾首着，双手在空中颤抖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话：“我行走贫困乡村这么多年，发现这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贫困，那就是精神贫困。”
王菲领着两位嘉宾走上主席台，两人站在姜市长身边，王菲很快拿来两块紫红色丝绸被面，龙凤呈祥百鸟朝凤的，给两人斜挎在肩膀上，又给胸前系上了大红花。两人笑得如花朵般绚烂。
忽然，两位嘉宾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向了人群中的一个点。
第142章 不打自招
下面人群骚动了。乡亲们大声抗议道：“两位扶贫村官刚带领我们过上好日子，就有人昨夜趁着打雷，把两个仓库的原料都偷出去卖了。姜市长，现在就让那个黑心贼站出来，和大家伙说个明白，问问他的心是咋长的？是对得起天地良心？还是对得起老祖宗？对对，让他拍着胸脯，说说亮堂话？摸摸自己的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人群面面相觑着，大家都顺着两位嘉宾的眼睛看向了一处。凸透镜成像。小孔成像。成了像的两个人，很快地，脸色被大家伙的目光照射绿了，一脸绿色，菜色，蔬菜地里的大白菜，脆萝卜，胖墩墩的，翠盈盈的，真喜感！那是植物在太阳下进行光合作用。
可是这两人却浑身都在筛糠般发抖！抖完了，扑通一下，两个人的膝盖跪得如轰山响！脑袋叩着地，如小鸡啄米！众人都屏住气，大家都要看看这俩坏东西怎样收场？
两人把脑袋都磕破了，鲜血顺着脑门流下来，两人又抡起大巴掌，开始左右开弓，狠狠地，自己扇自己嘴巴。很快，大家伙就看到了两张又红又肿的脸，猪头似的，不，是红烧猪头肉。自扇完了，还不解恨，又开启互扇模式。互扇比自扇，还要狠十倍，狠一千倍，狠一万倍。只一两下，两人嘴角就鲜血直流。啪啪啪，只听见雨点般地落下来，转瞬，又嘭嘭嘭，如昨夜天空划过的响雷。再扇，忽然看见两人的大门牙都飞出来了！远远地，都溅到了两位嘉宾的脚底下，两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两人的四条胳膊再也没劲了，都打累了，漏着门牙开启忏悔模式：“对不起姜市长，对不起王书记，对不起胡村长，对不起父老乡亲们，我们俩被猪油蒙了心。我先说，我不是人，是畜生，压根就不配生而为人，我气不过呀！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丫头，跑到我原来的地头上占山为王，只半年多时间，就把全骊山老少爷们的心全部收买了，她指哪，大家伙全跟着打哪，我当初的威风再也没有机会展现了！我心不甘呀！明里不行，咱们就给你暗地里使个坏，把你原材料都偷偷卖光，看你还拿啥钱买料，再来盘活后面的一步步棋！我当时就是私心占领一切！就是想把王书记的路全给堵死了，还想继续拉选票当村长，我还想光宗耀祖呀！我愧对祖先了！也愧对大家伙了！如果不嫌我这张脏皮赖皮污了大家伙的眼睛，就给我一次机会吧！”说完，又是头如小鸡啄米般砸向大地。
乡亲们一个个都撸起了袖子，人群喧嚷着，一场讨伐大战，眼看着就要开演。姜市长挥起双臂，两只手掌在半空中朝下按压着，镇定着说道：“乡亲们，今天我们不讨伐任何人，男子汉大丈夫，一撇一捺立天地，走四方，八面威武震天响。今天，你俩有什么心里话，全都说出来，我们都可以解决。”
三铁的脸上早已血泪模糊了，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石榴，还有俩孩子，真是颜面扫地。石榴的两束目光，分明就是两颗炸弹！分分钟，就想让他三铁灰飞烟灭！只看见石榴指向他，恶骂声如昨夜的滚雷般炸下来：“你个丧尽天良的三铁，这种缺德黑心事，你也干得出来！家里丢人你还不够！跑这来，再丢祖宗八代！你让我们娘仨，以后怎么在骊山混？”
三铁平时在家被石榴吼惯了，今天的万人大会上，更是闻风丧胆！只见他，双手合掌，哆嗦着，高举过头顶，漏风的门牙，上下带着牙战，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头上三尺有神灵，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姜市长、王书记、镇长，还有老婆大人……就给我们两人一条生路吧……”开始做辑，朝四面八方，很虔诚，像个佛门弟子。转念，又开始，重复道：“头上三尺有神灵……”漏风的话，一遍遍地，过人耳畔，让人哭笑不得。
然后，两人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拽出来了，一张张人民币掉在地上，如雪花般飞舞。人民币只属于光明磊落，用劳动和汗水换来的，才是人间正义。相反的，鸡鸣狗盗的赃款就是丑恶罪恶，让人堕落，引人入魔。
两人匍匐在地上，把一张张散落的人民币捡起来，双手捧着说道：“所有的赃款都在这，请各位领导过目。”
战争片上演成了悬疑片，瞬间，又上演成了喜剧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人性就是个欲望的陷阱！欲壑难平！欲盖弥彰！欲哭无泪！怎一个“贫”字了得！
两位嘉宾立刻明白了，异口同声道：“那批货，我们都会如数送回，完璧归赵。”
王菲看了胡晓燃一眼，两人会意一笑，走上前，扶起两人，王菲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正就是好同志，今后，我们都要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大家都朝一个目标奔，这步子才会走得快，早日到达目的地。”转身，她又对着乡亲们招呼道，“今天，我们感谢姜市长给乡亲们剪彩鼓劲，现在，大家可以去自家的养猪基地了，去看看自家的小猪仔，该喂食了。”王菲话声还未落，大家伙都奔养猪场了。
胡晓燃陪领导们也去了养猪场，王菲留下来，依然做思想工作。
王菲看着两人说道：“别跪了，这里早没个人影了，走吧，还有两户没人租赁，你俩如果不嫌弃，也和大家伙一样，养个扶贫猪，半年内就可出栏。到时候，有市里肉联厂开大卡车，前来上门收购，镇上兽医站会按时来，免费预防治疗各种疾病，还会给猪做绝育手术，给老母猪配种，大家伙只管养就是。你看，公路北边的淀粉厂，流过来的淀粉渣，大家伙只要不嫌累，捞出来，都能省猪饲料。你俩再想想，那两个空位，可是，一闪楞，就会被人抢走的。要说，这来钱快，当工人的，还是赶不上养猪的！”
前村长问：“你们不记恨我们俩？”王菲道：“今天你俩守着大家伙都表完决心了，以后，咱们都是骊山的建设者。”前村长又问道：“我家婆娘天天在家无事生非，这养猪场给我留着个，我让我婆娘养猪。”
三铁挤眉弄眼问道：“怎么你不喂猪？”前村长答道：“我就去县城跑跑腿，买点猪饲料什么的，还有那市肉联厂厂长是我姨哥，到时候，大家伙买猪都找我，我保证卖个好价钱。”
王菲拍着脑袋大呼道：“忘了一件重要事，我得去市医院，看樱桃儿子结果出来了吗？”她跑向养猪场，喊来编导，两人开车向市里驶去。
王菲 BB 机响起，取下来看到：姚胜美找她，想让她给编导传个信，去探望一下病中的胡丽萍。
王菲回复到：在你租住的房子前等候，马上到。
编导很专注地开车。王菲转脸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乱麻掰扯清了没有，只好试探着问道：“姚胜美想去探望胡丽萍，想搭你的顺风车。”
“好吧，那是她俩之间的事情，以后，和我压根就无关了。”编导很坦然着说道，车头瞬间就拐了个弯。
“彻底放下了？”王菲笑问，有着一丝小调侃。
“从我俩办离婚手续，我就知道，我俩已经彻底结束了。”编导车停下了，“人生而为人，活着艰难，压力太大，哪有那么多左右摇摆？”
姚胜美上来了，坐在后排。来到市医院，孩子睡着了，樱桃抱着，还在哭。不久后，医生拿着诊断结果出来了，说道：“孩子只是受了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还好，身体内部没有多大伤害，这也是万幸中的万幸了。你们做家长的对孩子要上心，怎么能把孩子放在危险的车间里玩耍？这次血的教训，一定要引以为戒。”
编导送樱桃及孩子返回。姚胜美带着王菲去了胡丽萍的病房，两人拎着一个水果花篮，还有一大包营养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