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衍仍旧笑看着她,又道:“我那儿还有一份礼物没来得及给你,你有时间,过去拿一下。”
褚南容下意识抬眸问:“什么礼物?”
江时衍倜傥一笑:“早准备了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褚南容捏紧那支玫瑰花,仿佛捏着自己的救命稻草,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清醒理智,不要再重蹈覆辙。
沉默了一会儿,她挤出一个笑,礼貌而客气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再收礼物恐怕不太合适……”
江时衍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
褚南容忽然感觉车内空气有些窒闷,她不想再呆下去,勉强笑着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回来”,准备推开车门下车。
谁知,手腕却突然被扣住。
她惊愣回头,撞上江时衍抬眸朝她瞥来的目光,强势、直白,几乎要洞穿所有。
“分手是你说的,我从没同意过。”
第31章
回到楼上, 褚南容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虚空处发怔,脑子里不断浮现刚刚楼下车里的情形。
“分手是你说的, 我从没同意过。”
听到江时衍这句话时,褚南容愣在当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答应了?还说祝我前程似锦……”
江时衍看着她道:“我只同意了你离职,并没有答应你分手。”
褚南容:“……”
他确实没正面回应过, 只是生气地走掉了。
车内陷入沉默, 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褚南容不明白时隔半年,他为什么又突然跑过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明明都已经好聚好散了。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扣在她腕间,让她无从逃避。
逃不了, 就只能面对, 她抬起眼,定定望着他:“你不是要和顾家联姻了?我们这样算什么?”
江时衍迎上她的目光,语气透着漫不经心:“我如果想联姻,不必等到现在。”
褚南容一怔。
心底因这句话起了一丝波澜,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扯了下嘴角, 说道:“那又怎么样呢?你总有一天要联姻的,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这一次他拒绝了, 那下一次呢?
“江时衍。”
她忽然叫他的名字,眼神里添了一丝哀求。
“那样的难过, 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爱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说给出就能给出, 说收回就能收回,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斩断一切, 绝不可以再重蹈覆辙。
如果她没有那么喜欢他,或许还好,她还能有勇气再陪他走一段路,哪天走不下去了就潇洒离开,可偏偏,她爱得太深。
越是爱,便越要远离。
江时衍看见她眼底浮起的晶莹泪光,忽地笑了下。
他看着她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要走联姻那条路呢?”
褚南容愣住。
什么意思?
江时衍终于松开了箍在她腕间的手,指腹从她眼角轻轻揩过,动作温柔,眉眼间笑意散漫。
“容容,有时候,你其实可以多信我一些。”
褚南容其实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可她却不敢相信,害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她愣愣望着他,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确定。
江时衍却没有再多说,只是收回了手,微微笑着看她。
“今天太晚了,早点上去休息,哪天有时间,过去拿你的礼物。”
-
阳台外,是万家灯火,清冷的一弯月挂在天幕上,静静洒落辉泽。
褚南容坐在沙发上,目光缓缓下移,看着茶几上被她带回来的那支玫瑰,想着今晚江时衍说的那些话,心底仿佛有无数根丝线在交缠拉扯。
他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掀起风浪,偏生他自己还是一副散漫的样子。
她该相信他吗?该赌他一次真心吗?
褚南容呆呆坐了许久,直到觉得手脚有点凉,才起身回卧室,顺手将那支玫瑰花也带了进去。
她找了一只玻璃杯,接了大半杯水,将花枝剪短一小截,随意斜搁在里头。
当晚,褚南容再次失眠,辗转反侧了两三个小时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她梦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场景,醒来都模糊不清,只依稀记得,其中有江时衍的身影。
朝阳穿过玻璃窗斜照进来,带着冬日清晨的寒意。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头,脑袋像被塞了一团棉絮,懵懵的,不太清醒。
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晚碰到江时衍是不是她做梦产生的幻觉。
这时,一抹娇艳的红突然闯入视线中——
是江时衍送她的那支红色玫瑰。
神奇的是,昨晚拿回来的时候,这朵花的花瓣其实已经有点蔫了,这会儿竟然恢复了生机,开得娇艳欲滴,给冬日的萧索添上一抹明亮艳色。
褚南容看着它,感觉心情仿佛一下子也变得明媚起来。
她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将花放在窗台上向阳的地方,最后看了一眼,才出门。
今天律所的工作依旧很多,褚南容忙到傍晚时分,捏了捏酸痛的后颈,拿过手机,看到江时衍在片刻之前给她发的消息:【什么时候下班?】
褚南容想起他昨晚说的话,心再次乱了下,回复他:【我今晚有事。】
过了一会儿,江时衍那边又发来一条:【明天呢?】
褚南容:【明天我要出差。】
江时衍看到这条消息,只回过来一个简短而冷淡的“嗯”字。
褚南容估摸着他大概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刻意在避开他,可其实没有,她确实明天要出一趟远差,行程早两天前已经安排好了。
褚南容看着那个“嗯”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就这样结束了对话。
-
隔天上午,褚南容出发前往一个位置偏远的山村,去见她新案子的当事人。
这桩案子是钟韫安排给她的,当事人是一位二十八岁的年轻女性,叫余思琼。
一年前,余思琼经人介绍和她现在的丈夫张达相亲并结婚,谁知结婚以后,张达渐渐暴露本性,动不动对她拳打脚踢。
不仅如此,他还隐瞒了自己的债务情况,婚前就欠下了巨额欠款,经常被债主找上门催债,连带余思琼也受到牵连。
余思琼想要离婚,张达死活拖着不同意,要她先替自己将债务都还清再谈条件。
余思琼忍无可忍,决定诉讼离婚,于是前阵子通过一个发小联系了褚南容的一位同事帮忙。
这位同事手头刚好有其他事情,分不开身,钟韫就将案子安排给了褚南容。
这个案子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怕就怕张达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那里又是偏远山村,人生地不熟的,所以钟韫特地派了律所的一名男助理陪她一起过去。
当天下午四点左右,两人到达离山村约十多里的小镇上,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小旅馆登记入住。
路上褚南容提前联系过余思琼,所以余思琼很快就赶过来了,她穿着一件短裤的羽绒服,脸上和手上还能看到一些被打之后的伤痕,新伤旧伤都有。
看见褚南容,余思琼有点儿拘谨:“褚律师,你好。”
“你好。”褚南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让你准备的验伤报告带来了吗?”
余思琼点点头,将手里紧紧拽着的纸袋子递给她。
褚南容接过,从里面拿出验伤报告看了看,又看了眼她额角的伤,问道:“你现在还跟他住在一起?”
余思琼摇头:“这两天住在一个朋友家里,他知道我起诉离婚之后,关了我几天,我趁他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
褚南容又询问了一些其他情况,听着她有条不紊的温和声音,余思琼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三人一起吃过晚饭,又聊了许久,余思琼才离开。
她走后,男助理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褚南容则抱着电脑整理相关资料。
早在一个月前,褚南容就帮余思琼向法院提交了诉状,法院那边已经立案,两天后开庭审理。
忙到十点半,褚南容习惯性地拿过手机看了眼,忽然意识到,江时衍今天一整天都没联系过她。
是她昨天的话让他生气了吗?还是他刚回来,有太多事要忙,没精力分神?
褚南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收回思绪,起身去洗澡。
翌日下午,褚南容和男助理一起去村子里转了转,打听了一下张达那边的情况,傍晚时分才返回镇上旅馆。
这种乡镇旅馆,没有正规的停车场,所以褚南容只能将车停在旅馆侧边的空地上。
谁知刚下车,忽然被几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混混拦住。
为首的男人正是张达,他操着一口夹带方言的普通话调笑道:“你就是我老婆请来的律师?长得挺漂亮啊……”
男助理立刻挡在褚南容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大律师别误会,我可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跟你们认识认识。”张达走近一步,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褚南容和助理被迫后退了一步。
“这么怕啊?”张达吊儿郎当地笑了下,“那怎么还敢多管闲事?我们夫妻俩的事,你说说你们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他越过两人,看了一眼后面褚南容的车,“当律师很有钱吧?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不如帮我把钱还了……”
男助理厉声警告:“张达!你现在这是违法行为!再不让开我们就报警了!”
褚南容直接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准备拨号。
“哟!报警吓我?”张达不屑地嗤笑一声,摊了摊手,“你报啊!尽管报,我们又没做什么,就是在这里走一走,警察来了还能乱抓人不成?”
他身后其他混混跟着起哄:“就是……”
张达忽地收起笑脸,看向褚南容,眼神里带着怨毒:“两位大律师,你们最好小心点,可别有来无回……”
说完,他没再继续靠近,带着一帮混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男助理松了口气,转过头问褚南容:“褚律,你没事吧?”
褚南容摇摇头:“没事,我们进去吧。”
两人往旅馆内走,男助理想着张达刚刚的话,有些担忧:“这个张达不会真狗急跳墙胡来吧?”
褚南容道:“应该不会,他刚刚就是虚张声势而已,不过我们这两天还是小心点。”
男助理建议道:“褚律,要不我们明天直接去县里住吧?”
褚南容点点头:“嗯。”
反正已经和余思琼见面聊过了,而且庭审也是在县里的法院。
两人上楼,回到各自的房间。
当晚后半夜,突然落了一场大雪,到第二天早上仍旧未停。
褚南容起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忽然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江时衍——过去三年,每一年的初雪,都是他陪她一起看的。
只可惜,今年要错过了。
她忍不住拿过手机看了眼,江时衍始终没有任何消息过来,仿佛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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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褚南容和助理在镇上一个小餐馆吃了饭,随后回旅店收拾行李,准备开车去县里。
然而,等两人将车上覆盖的雪扫干净,才发现车子的挡风玻璃出现了大片的裂缝,显然是被谁用石头或者其他重物砸过。
助理脸色铁青:“肯定是张达干的!”
褚南容也皱起了眉头,她去找旅馆老板要监控,结果老板告诉她,这个停车的角落压根没装摄像头。
“……”
助理越发气愤了,对褚南容道:“我们报警吧。”
虽然可能没什么用,褚南容还是同意了,至少能震慑一下张达。
很快,镇上派出所就派了人过来。
询问了一圈周围的住户,没人看见是谁干的,没有监控,又没有目击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一折腾,就到了四五点。
昨晚雪下得太大,今天镇上到县里的车都停了,褚南容的车被砸成这样,现在上路也危险,两人只好回到旅馆,重新开了房间,准备再留一晚。
钟韫得知这边的变故,立刻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人没事吧?”
褚南容道:“没事,就是车出了点问题。”
钟韫:“要不要让人过去接你们?”
褚南容道:“不用了,天都快黑了,这边路也不好走,我们再住一晚,等明天庭审结束就能回去了。”
钟韫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道:“那你们自己小心,有事立刻联系我。”
“嗯。”
刚挂断电话,外面又开始飘雪,洋洋洒洒,越落越大,仿佛要掩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