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永在这几个月已经有陆续的新闻爆出，徐总其实很早就猜到他们管理层会换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管理层换血对于审计来说，一向是额外的风险因素，原因是在权力斗争过程中，难免会造成管理混乱甚至财务舞弊的问题，所以，其实徐总也做好了P记被新上任的荣总换掉的准备，徐总向来注重声誉，风险太大，不如不做，这对P记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
“所以，让你过来之前我就已经做了两手打算，一是福永这个项目能顺利开展，我会帮忙把控项目质量，你也能学到比其他项目更多的东西。二是福永管理层更迭，陷入混乱的权斗之中，我们出于谨慎从此跟这个项目拜拜，徐总早有心理准备，我也会跟他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会波及到你身上。”
许媛垂着眼，沉默良久。
难怪，进场这么长时间，她没什么进展，王洲也不着急，原来是早就做好了两手打算。
他果然跟以前一样，无论如何都会帮她兜底。
可她现在并不想要他的兜底，她想自己赌一把。
“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什么？”
许媛抬起眼：“对于公司来说，如果福永不存在重大的舞弊问题，继续跟福永合作是好是坏？”
“当然是好。”王洲说，“福永给的审计费不低，新上任的CFO荣总除了福永之外，也有自己的其他产业，跟荣总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其他项目的合作机会。”
“其他产业？”许媛敏锐地捕捉到这几个关键字，“荣总自己还有其他公司吗？”
“对，荣家也是有家底的，规模可能有好几个福永那么大，不过他们家的生意比较低调，不像福永这样的上市公司。”王洲握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
许媛笑了笑，走到桌边，用叉子挑起一小块蛋糕，缓慢地品尝。
她回想起今天下午在办公室看见荣光和荣艳两姐弟的画面，荣艳性格直爽火爆，还没踏进荣光办公室的门，就直呼元春芳跟元志新两兄妹是贱人，看起来没什么心眼。至于荣光，荣光其实也不是什么心机颇沉的人，虽然对P记的人抱有敌意，但也直接在她面前表达自己对元志新的厌恶。
荣光自己有更大规模的产业要管，在这个时候非要上位福永的CFO，看起来并不是为了争家产，更像是为了帮荣艳出气。
她突然好庆幸自己找到田慧，跟荣光打了个照面，不然哪里能知道这么多信息。
许媛将蛋糕拿到王洲身侧，挖了一勺递给他，心情极好地扬起唇角：“很甜，尝一口？”
-
王洲第二天早上很早便开车了回公司，许媛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眉笔停在眉峰，用了几分力往下拉，眉形顿时变得锋利了许多，她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拿起装着电脑的托特包走出房门。
田慧派来接他们去公司的车已经在停车场等侯，许媛上车后便闭目养神，五分钟后Joe上车，将车门狠狠拉上，吐槽了一句：“一周过去了项目毫无进展，你还能睡得着？”
Joe阴阳怪气了很长时间，许媛以项目为重，一直沉住气没发作，但Joe这些天的嘲讽实在是愈演愈烈，许媛觉得，再不敲打敲打她，恐怕Joe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怕了她。
许媛蓦地睁开眼，眼神冷冽：“项目毫无进展，你除了说风凉话，阴阳团队成员之外，还做了什么？”
Joe实在没想到一向看起来温柔的许媛竟然会回怼，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我？！”
Gary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诶，Joe姐，我发现福永附近有一家咖啡店还不错，我们等会一起叫个咖啡外卖吧！”
“......”
Joe气不过，却又确实被许媛刚刚的表情语调吓到，她也知道一句话，兔子逼急了会咬人。她以前敢阴阳许媛，是因为许媛从不反击，可她如今像是变了，许媛毕竟是Alan哥的女朋友，还是不要惹恼了她，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在Alan哥面前说自己坏话。
许媛唇角微微上扬，她知道Joe心里或许是有点怕了，怕她告状到王洲那里去，影响她今年的晋升。
虽然她并不会这样做，但不得不说，王洲女朋友这个身份，除了会给她带来风言风语之外，有时还挺管用，至少能压住人。
到了福永，许媛开了电脑便离开了办公室，她走到洗手间，细心地整理自己的妆容和头发。
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后，她径直上了楼梯。
很快便到达荣光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办公室门虚掩着，许媛敲了两下门：“荣总。”
“谁？”
“许媛，昨天来找您的审计师。”许媛说。
“哦，那个P记的小姑娘？”荣光很明显是拒绝的态度，“我待会还有会，你回去吧。”
许媛咬紧后槽牙，心一横，直接说：“荣总，我们团队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跟元总认识，我也痛恨小三。”
此话一落，走廊上路过的几位财务部的员工纷纷往许媛的方向投来诧异的目光。
前段时间元春芳带着孩子跪在老板娘门口，求老板娘给她们俩一条生路的事情，在厂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以前的CFO元总，竟然是老板小三的哥哥。
可尽管如此，元总在位期间，对待员工十分宽厚，从不拖欠工资、报销，是位讲道理的领导，专业能力也过硬，深受福永员工的爱戴。反观荣光，并非财务出身，强行坐在CFO这个位置上，一通瞎指挥，把财务部的工作搅得乱七八糟。其实财务部的员工对于荣光挤走元志新，上位CFO的事情，是不服气的。
但他们越是不服气，荣光越是气急，看到这些对元志新忠心耿耿的旧部就火大，但他再讨厌元志新，却也不能直接解散了财务部，只能让他们闭嘴，不准再提起元志新，也不准再议论老板的家事。
许媛这样，站在荣光办公室门口提起元志新的行为，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许媛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她这样直接提起元志新，也不知道荣光会是何种反应。
她只能赌一把，荣光是性情中人，他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抢夺福永的控制权，而只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出一口气。
荣光迟迟没出声，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直接让她离开。
许媛心里忐忑，深吸一口气，直接推开荣光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到了他桌前。
“荣总，我们跟元志新并非您想象的那样亲密。商人无祖国，谁花钱聘请我们，我们就为谁提供最专业的服务。我们不是您的敌人，而是能帮到您的人。”
荣光看了她好几秒：“继续说。”
“您已经赶走元志新，但要想在CFO这个位置上坐稳，却有些有心无力。您并非财务出身，有自己管理的产业，其实无暇顾及福永，但却又不想让元志新和元春芳卷土而来，毕竟元春芳抢了您姐姐的老公，现在又想侵蚀您姐姐家的资产，您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荣光来了几分兴致，身体前倾：“所以？你有什么好法子？”
“2.您若还是想当CFO，那么可以从外面挖一些财务经理，为您办事。P记这方面的人才很多，我们经理可以为您推荐靠谱的人。2.您若不想坐这个位置，我们也可以为您推荐靠谱的人才担任CFO，总之这个位置不会跟元志新有任何关系。当然，若您也想帮荣艳女士离婚，我们也能帮您介绍专业律师，保障荣女士和您的权益。”
“P记是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专业服务方面，一直都是行业领先，就算您最终不想要从P记出身的财务经理和财务总监，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也欢迎随时打电话给我们的经理和合伙人，他们一定会为您提供专业中肯的意见，或者帮您介绍靠谱的专家。”
荣光盯她半晌，笑了：“年纪轻轻，还算聪明。”
许媛不卑不亢道：“荣总，现在福永的股价已经因为近期的新闻频繁波动，如果这个时候更换会计师事务所，只会更加引起外界的猜测。”
荣光皱眉，这确实是他最近担忧的事，虽然他本人看不上福永这破公司，但他姐荣艳却会因为福永股价下跌这件事发愁，荣艳最近心情不稳定，他不想让她烦心。
摆摆手，荣光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是我们经理的名片，如您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打给他。”许媛将王洲的名片留在他桌上，“荣总，我们项目还需您支持才能进行。”
荣光将名片收进抽屉里。
许媛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她微微一笑：“那我先回会议室了，谢谢荣总。”
第23章 消失的Joe
如许媛所料，离开荣总办公室半个小时后，田慧便抱着一大摞早已准备好的审计资料走进审计小组所在的303办公室。
进来的不只是田慧一人，她后面还紧跟了两个IT人员，一起走进办公室，田慧指挥两位同事帮忙装好设备、配置好网络，对许媛说：“许老师，您之前提的资料需求，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另外，荣总专门给你们配置了一台电脑，可以连接我们内网，上面安装了我们公司的财务软件，如果您有需要，可以自行用这台电脑查询资料。”
Joe和Gary惊呆了，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田慧竟转变了态度，变得配合了起来。
甚至，原本对他们有敌意的荣总，竟然也转变了态度，甚至专门给他们配备一台查询资料用的电脑。这对于项目来说，可以说是有了重大进展。
许媛站起来，对田慧微微颔首，“谢谢田老师，我们先检查着。后续如果有一些问题需要请教您，能去您办公室直接找您吗？”
“当然可以。要不我把各板块对接人的联系方式写给您吧，您可以直接找他们。”
许媛忙找出纸笔，递给田慧，“那就太好了。”
“采购你就找张云，付款你就找刘静，存货这块你找冉熊吧，销售的话，销售找常溪。”
田慧写下各位同事的联系方式，将纸笔递回给许媛，“待会我去跟这几个同事打个招呼，就说对审计组的问题一定全力配合。”
“多谢田老师。”许媛接过这张来之不易的联系方式名单。
田慧凑近许媛，小声说了一句，“许老师，你得谢你自己，要不是荣总松口，我们可不敢配合。”
许媛笑了笑。
田慧离开会议室后，Joe一边翻看着田慧刚拿来的资料，一边感慨：“资料质量好像挺好的，看得出他们用心准备了，可是，他们怎么变这么快？先是把我们晾在一边一周，现在又是主动配合。”
“那应该是跟Ann姐有关吧。”Gary看向许媛，眼神里透着隐隐崇拜，“Ann姐，你刚从楼上下来，田姐就过来送资料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媛正坐在田慧刚叫人拿来的电脑前查账，听到Gary在叫她，抬起头，“什么？”
Gary问：“Ann姐你跟田姐还是荣总说了什么吗？她怎么突然这么配合？”
许媛抿唇，总结道：“人际关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
“啥？”Gary表示没听懂。
许媛解释道：“其实田老师之前不配合，是因为新任CFO荣总对我们不信任，我上去跟他摊开了聊了一下，又跟他摆明我们能帮到他什么，解聘我们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他心里就明白怎么选择了。”
Gary听懂了一些，说：“Ann姐你真厉害。”
许媛笑了笑，“抓紧时间干活吧。”
“哦，好。”Gary撸起袖子，将注意力集中在田慧刚拿来的资料上。
许媛也很快投入到了工作中，她没注意到，Gary身旁的Joe，正用一种复杂又阴晦的眼神看着她......
Joe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讨厌的人，居然能够解决这么棘手的事情。
这件事解决了，那今年的绩效评估会，许媛不是又有理由拿2分了？
Joe手指紧紧攥住手里的资料，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将纸张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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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资料，又有了客户的配合，项目变得顺利了许多。
王洲对项目质量把控得很严格，项目组开会的频率直线上升，达到了几乎每天一次的节奏。
俗话说的好，领导一张嘴，员工跑断腿。
每次会议过后，许媛、Joe和Gary的工作量就又上升了些，三个人的下班时间从下午六点，逐渐变为了八点、十点、十二点......
不过，这强度跟年审相比，还算能接受。王洲虽然事儿多，但水平还是在线的，就算出Q也是有理有据，没给底下的同事留下太多吐槽的机会，所以，项目组的气氛也不算太压抑。
忙碌的两周过去，终于到了驻场的最后一晚，吃完晚饭，许媛、Joe和Gary照例回到办公室加班，Gary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胡乱揉了下凌乱不堪的头发，打着哈欠说：“终于快结束了！”
许媛知道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于是说：“你们想吃什么宵夜吗？我请你们。”
Gary：“Ann姐，不用啦，你的工资也不算高。”
许媛点开外卖软件，将手机递给他，“没关系，一顿饭还是能请得了的。”
Gary想了想，还是没再推拒许媛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是真的有点饿了，不想再管这顿吃下去又会胖几两肉。
心理学研究表明，睡眠欲、性欲、食欲，这三种欲望被称为人类的最大激励因子，他现在已经丧失了前两者，总得多吃点东西，不然会抑郁的。
许媛偏头看向一旁的Joe，“Joe，你想吃什么？”
Joe低着头，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话。
Gary也注意到了Joe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对她说：“Joe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Joe一只手撑住太阳穴，声音有点嘶哑，“有点。”
她站起来，对许媛说：“我这部分已经差不多了，今晚我想先回酒店洗个澡，八点再回来加班。”
许媛点头，“好，你注意休息，如果说身体太难受就不要再回来了，我和Gary在。”
Gary也附和道，“对啊，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了。”
Joe点头，把电脑水杯充电线等个人物品放进自己的背包，走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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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走后，许媛对项目资料进行最后的查漏补缺，看到Joe负责的采购板块，有一些疑问，习惯性地看向Joe平时坐的位置，看见那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才想起Joe今晚不舒服，已经提前回酒店洗澡。
她看向屏幕左下角的时间，已经是晚上20：30，距离Joe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她还没有回来。
许媛有些担心，问Gary：“Joe今天嗓子很奇怪，是感冒了吗？”
Gary：“我猜是的，今天早上看见她吃药了。”
“那我要不回酒店看看她吧？然后情况不好的话送她去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