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下颌的线条分明利落，面容沉静理性，嘴唇习惯性的抿着，许媛的视线落在他凸起的喉结处。
吃完饭，将碗筷放进洗碗机，收拾好厨房，王洲看见许媛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煎好的中药，剪开倒进杯子里。
王洲拿来一盆热水给她加热，问：“这是治失眠的么？”
许媛垂眼，“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跟荣总签了对赌协议以后吧，一开始是很难入睡，但总归还是能睡。从上个星期开始变得整夜都很难睡。”
王洲知道上个星期发生了什么事，唇线抿直，最终没提起。
“失眠很多人都有。”王洲说，“不用太焦虑。”
“好。”许媛轻声。
见王洲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许媛捧紧了手里装着中药的玻璃杯，低声问，“你要走了吗？”
静了会儿，王洲问：“你希望我走么？”
第51章 坠入春夜
玻璃杯的热温缓缓沁入掌心、五指，许媛看着他低眸看她的眼眸，睫毛颤动。
“你走吧。”她挪开视线，“时间也不早了。”
王洲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八点对于审计师来说，并不晚。”
许媛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紧了紧。
“我，”她声音很轻，“我睡不着。”
“把药喝了吧。”王洲视线落在她蜷缩的指尖。
许媛低头，喝了口中药，苦涩感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她下意识地皱眉。
一饮而尽，许媛把杯子放回到桌面上，她看向王洲。
“喝完了，你走吧。”
“不是说睡不着么？”王洲语速很慢，“我想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
“去洗澡吧。”王洲说，“喝了药，先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
躺在床上，许媛闭上眼，听见王洲起身去关灯的声音，感觉他的脚步先是离她远了一点，然后又离她近了一点。
黑暗中她忍不住问，“你......喷了香水吗？”
“怎么会？”
“那......”许媛想了想，“你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你说的是护肤品？”
“POLA。”
“POLA？”她怎么感觉对这个牌子有印象。
王洲似乎是叹了口气，“你买给我的。”
“哦......”许媛抿唇，“那可能是，时间太久了。”
王洲没再说话，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媛努力抛开杂念，想让自己入睡，却跟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无法陷入深眠，她总感觉自己的神经像是从两边被人拉紧，她无法安定。
“王洲。”
“嗯？”
“你能......靠我近点儿吗？”许媛犹豫道，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她只是想离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静一点，那味道仿佛能让她安神。
下午在车里，她或许就是因为闻着这香味睡着的。
“嗯。”
她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
许媛尝试第二次入睡，然而还没进入状态，却听见王洲的嗓音。
“这样够么？”
许媛下意识地捏紧被子，“可以了。”
“也不能再近了。”
“......”
男人嗓音沙哑，“不然，我怕我没办法就这样看着你。”
轰的一声。
许媛被窝里的手指触碰到床沿他的指骨，他指尖滚烫，许媛想要回撤，整只手忽地被他握在手心，他的力道很大，贴合她的每一寸皮肤，掌心的温度跟她的交融。
“王洲......”她嘴唇格外干涩，睁眼能看见他衬衫下的胸膛。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周身清冽的气息将她包裹，他的嘴唇近在咫尺，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缠，许媛抬起手，闭眼嘴唇贴上他唇瓣，他很快扣住她的脖颈，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另一只手伸进她的睡裙里，摩梭光滑的腰腹，滑腻的触感让他呼吸愈发深重。
他嗓音沙哑，“宝宝。”
“嗯......”她意识不清地应声，只记得他后来好像叫了好多次。
终于能睡个整觉了，沉沉睡去之前，许媛下意识地抱着他手臂。
王洲将嘴唇贴在她的额角，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
在荣艳的联络和组织下，来自高校的水产养殖科研团队已经跟张柏金、沙木沙克一起，在新疆喀什的养殖场紧锣密鼓地开展研究，有了专业团队的助力，研究工作更加科学规范，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新进展。
例会结束，荣艳退出腾讯会议，脸上有笑意，“新疆的盐碱资源确实是个宝藏，竟然也能养出东星斑这样的鱼。”
许媛点头，“按照研究团队的计划，预计下个月就能量产。”
“不错，正好下个月我的新店也要开张了。”
“选用来自新疆的海鲜或许也能为品牌赢得一些好感。”
“是，我也觉得。不过最主要还是这些鱼确实是品质好，既然自家有这么好的鱼，我干嘛还要去其他国家进口。”
“听荣光说，昨天你去医院拿药了？”荣艳喝了口水，看向一旁的许媛，“拿到了没？”
“拿到了。”
“喝了吗？”
“喝了。”
荣艳笑了，“效果不错。”
许媛抿唇，“......是吗？”
“嗯。”荣艳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小脸有气色了不少，黑眼圈也淡了。你那药是调整睡眠的吧？昨晚睡得好了？”
“......嗯。”
“睡眠就是最好的保养品。”荣艳总结道。
许媛想到昨晚的一些旖旎画面，不知道怎么接。
荣艳合上电脑，拍拍她的肩，“我还有装修公司要对接，先去忙了。”
“好，要帮忙随时找我。”许媛也将电脑合上，走回到财务部自己的办公室。
处理完一天的工作，已经快到晚上六点。
许媛打开微信，消息页面有不少红点，有公司大群里行政发布的失物招领通知，有财务部门群里吕经理发布的结账注意事项，P记吃喝玩乐群里面Kate发的美食拔草，订阅号自媒体发布的最新推送。
手指沿着屏幕上滑，一直到最后一个红点，她也没瞧见王洲的消息。
视线落在垃圾桶里边的早上刚喝完的中药袋，许媛轻轻叹了口气，这么苦的东西，她晚上还得再喝一次，也不知道到底治不治得好。
收拾好东西，许媛下楼，准备先去公司楼下的简餐店吃点东西，刷了门禁卡走出大厦，忽然发现前面那棵芒果树底下，王洲站在那儿打电话。
她的手机跟着震动起来。
他今天换了身衣服，白色的Polo衫，领口有规则的黑、藏青、淡黄色线条，卡其色的西装裤，远远看去身形颀长，宽肩窄腰，轮廓立体。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的视线朝她看过来，原本拿在耳边的手机也缓缓被放下，许媛的手机震动也跟着停息。
他缓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手里握着车钥匙。
“你怎么来了......”许媛讷讷开口。
他没回答，只问，“下班了？没去停车场，是准备去吃饭？”
“嗯......”
“我也没吃。”
“你今天还在休假吗？”
“还在。打算休一个月。”
“一个月？徐总能批吗？”
“能。”王洲脚步顿了顿，视线落在她的嘴唇，“因为我跟他说，我有重要的事。”
第52章 不清醒
最后几个字他咬字稍重，视线从她的嘴唇挪到鼻尖，然后是眼睛。
许媛缓缓问，“重要的事，有多重要？”
“这很难定义。”他笑，淡淡的落日余晖柔和了他平日冷峻的面容。
许媛低眸，慢慢往前迈步，“以前我总认为，工作是你最重视的东西。”
“或许我从未真正清醒过。”他跟着她踱步，并未否认，“沉浸在不断攀升的快感，忽略了身边要紧的人。”
许媛久久盯着地面上的砖块，黑色的蚂蚁在地砖的缝隙里穿梭，脑海里有些模糊的记忆翻涌，她的喉咙有种哽咽即将来临的疼痛感。
她停下脚步，朝王洲笑了笑，“我先回家啦，今晚不怎么饿。”
王洲黑眸里倒映她笑意不达眼底的眼，平静如水的面容，垂在腿侧的手指收紧成拳，似乎是在克制什么东西。
“休假了就好好休息。”许媛轻拍他的手臂，“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
回到家，许媛打开电脑，邮箱里吕经理刚发来修订后的食嘉半年报数据，这半年来受大环境影响，食嘉调低了客单价，推出物美价廉的新菜品，同步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优惠价团购套餐。市场反应不错，随着门店数的提升，营业收入稳步增长，利润却不达预期。许媛分析了会儿成本数据，发现有几个可优化的成本点，写了份批注存档，作为向荣总汇报的材料之一。
想了想，她觉得明天的汇报会议荣总可能也会问起养殖场的业务，于是结合下午跟沙木沙克的会议，将最近新疆养殖场的营运情况和后续发展方向，做了个总结，存在电脑桌面。
做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她没吃晚饭，肚子空落落的。她想到待会还要喝中药，怕伤胃最好还是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去杂物柜里翻找了一阵，收获甚微，只找到一个海苔味的饼干。
许媛出门，下了电梯，走到楼下底商附近觅食，她其实有些饿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322吃碗车仔面，店员煮面的时候，她坐在靠窗的高椅上等候，点开微信阅读里面最近翻看的管理类会计相关书籍，阅读了会儿。
“你的XO酱车仔面好了！”几分钟后，店员朝她喊。
许媛从高而窄的白色椅子上下来，接过店员递来的温热的塑料碗，拿了双筷子坐回到刚刚那把椅子上。
撕开筷子外裹着的塑料包装袋，她将粘连的两根筷掰开，低头吃面，便利店的简餐分量很小，许媛很快就吃完。
清理好桌面垃圾，她离开便利店，缓缓往回走，路过个房产中介门店，多看了一眼门口白板上小区的房价，最小的七十方户型都是五百万往上走，不过这儿的确方便，属于市中心的位置，离CBD也就25分钟车程，周围配套齐全，就是吃饭的地方都是大酒楼，好吃的小店稍微有点少，少了点烟火气。
不知是还没吃饱还是为何，她忽然怀念起王洲家楼底下那个东北饼店，想念她以前常吃的鸡蛋饼和煎饼果子，想念张老板的东北话，热情的面容。她又觉得遗憾，张老板已经回家，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有些东西注定只能阶段性地存在于人生。
夏天到来，晚风里也带点潮热的味道，穿过小区内回家必经的的鹅卵石小道，小道旁边的花坛里开了些紫红色的小花，在夜灯下神秘娇艳。
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小区楼下人烟稀少，十分静谧。
远远地，许媛在自家楼下的路灯边上看见个人，路灯下有一段颀长的影子。
她朝他走去，他听见脚步正好转身，眼神跟她对上，在昏暗的路灯下，黑眸里有别样的情绪流动。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会儿，是许媛先笑了笑。
“在这儿散步呢？”她问。
王洲目光仍落她眼中，“嗯，这儿的园林做的不错。”
“嗯，是挺不错。”许媛回应道，“那你慢慢看，我先不打扰你欣赏了。”
她饶过他就要走。才迈开一步，就感觉到被一股力量拉住。
许媛偏头，视线落他抓着她小臂的那只手。
骨节分明的大手跟女人白皙滑腻的小臂肤色差明显，男人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延伸到有力的手臂。
“停车场看你车在，家里又没人，猜你是走路出去买东西，所以才在楼下等。”
“哦？找我吗？”
王洲垂眼看她，“我不是来散步的。”
许媛没说话，的目光顺着他手臂上移，穿越嘴唇，鼻梁一直到他漆黑的双眸。
隔了会儿，她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有东西落你那儿。”
“什么东西？”
“身份证。”
许媛愣了下，脑海里飞速闪过早上在床头柜看到的那个长方形硬邦邦的东西，“哦，好，那跟我来吧。”
-
走上楼许媛拉开冰箱，从里面拿了包中药倒进玻璃杯里，隔水加热。
王洲从她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刚找到的身份证，他将东西放回到裤兜，见许媛仰头将中药一饮而尽，问，“苦么？”
“中药哪有不苦的。”许媛说完，在岛台边上漱口，散了散舌头上的苦味儿。
“太苦就别喝了。”王洲走她身边，劝道。
许媛看他一眼，将杯子放回到桌面上，“这是治病，要想治好就得遵医嘱，哪能说不喝就不喝。”
“你没病，就是压力大而已。”
“压力大也是一种病。”
“可以试试多运动。”
“你知道我不喜欢运动。”许媛岔开话题，问，“身份证找到没？”
“嗯，就在床头柜。”
“找到就好，补办挺麻烦的。”许媛说完，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上边显示晚上十点半，她看向王洲，“挺晚了。”
王洲：“是挺晚了。”
室内开了空调，风管机出风口徐徐缓缓地溢出冷风。
他缓缓道：“我先走了。”
“嗯。”
“你好好休息。”
他缓慢地换鞋，隔了几秒，门被关上。
许媛看着那门好几秒，终是深深吐出一口气。
第53章 不说话
一周后，荣艳主理的海鲜餐饮品牌食鲜首店开业，店面租在人流量大的市中心，门口排了两排长长的花篮，舞狮队在门口助兴，六只狮子精神抖擞迈步，敲锣打鼓十分热闹。
开业前期的营销活动做的很足，先是大众点评、小红书、抖音官博预热，又在开业第一天请来美食博主品鉴，往来行人驻足观看，前台发放菜单和免费茶水小食，一楼很快坐满，喜庆喧哗。
荣艳心情很不错，“许媛，你估计今天的流水能有多少？”
“开台30桌，按客单220算，考虑翻桌率，保守估计流水大概有6万。”
“不错。”荣艳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第一天，后头稳定了我再把二楼也租下来，流水能更高。”
许媛笑了笑，荣光迎面走来，“恭喜恭喜，开业大吉。”
荣艳：“借你吉言，到窗边那桌坐吧，吕经理、老高他们都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