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月抿了抿嘴唇，心想，是不是洪水猛兽，你来了就知道了。
不过为了照顾徐行之的心情，余月此时此刻只是重重点头，说：“对对，Evan可以说是所里公认的专家了。”
许媛嗯了一声，对徐行之说：“学点东西也好，以后更好跳槽。”
徐行之笑：“事务所经常出差，工作又辛苦，确实没什么好待的。”
许媛垂下眼，心想，的确是，在事务所工作，工作辛苦，而且前几年的工资都不高。
要像王洲跟Ella那样，熬过五年，考过CPA，升上经理，工资才会比较可观。
可是五年，真的很漫长，而且凭她目前平庸的实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升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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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午休后，许媛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下午的时候，Jack给她派了一个很紧急的活儿，许媛做了三个小时，也没个结果，看着屏幕有些焦头烂额。
一旁的Gary注意到她的紧张，主动问：“Ann，我可以帮你吗？”
许媛摇了摇头，“不用了。”
Jack给她派的活儿是成本的重计算，属于制造业审计中的重难点科目，Gary目前应该是帮不上什么忙。
按道理许媛这种第二年的同事也不该接触到这么难的科目，但由于Kate走了，项目组实在人手不足，Jack只能赶鸭子上架让许媛帮帮忙。
这是许媛第一次接触到成本科目，再加上时间紧张，她感受到了自己一望无垠的知识盲区。
但许媛也不是一个摆烂的人，Jack既然已经将活儿交给她，她便想着要做好。
她本想直接去找Jack问一下，但Jack一直在跟客户打电话，没有时间。
许媛又想到了Kate。
把资料和有疑问的地方邮件发送给Kate的时候，许媛有些忐忑，毕竟Kate最近并不喜欢她，她不知道Kate会不会理她。
出乎意料的，大约十分钟后，Kate回复了她的邮件：
“我初步看了一下，Ann，你暂时还没搞清成本的构成要素，正好我这儿有个公司内部的线上培训，是讲制造业成本审计的，把会议链接发给你，你加进去听一下。
趁现在还没到2月份你不用加班，待会听完之后，你写一个总结给我，然后，你再去看你现在问我的这个问题，看看能不能解决。”
许媛看着这封邮件，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羞愧感、不安还有焦虑。
作为一个会计专业的学生，她竟然连成本的构成要素都没搞清楚。
与之同时，她又觉得感动，她能看出Kate是真心想帮她。
许媛点进去Kate给她发来的培训链接。
看到会议的主讲人名字的时候，她怔了怔。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Ella这几个字母。
Ella。
许媛戴上耳机，那个熟悉的，平静稳重的女声透过耳机线穿进她的耳蜗。
许媛垂眸。
徐琛手下的经理业务能力都很优秀，Ella的能力她早有听说，她是一位很优秀的女经理。
除了日常管理审计项目，投标之外，Ella还会主动研究最新的会计准则、政策法规，并将其运用到审计工作中，根据实际工作情况为P记审计方法论的发展提出自己的建议。
Ella已经在公司的公众号上发表了五篇相关的研究类文章。
尽管讨厌Ella，许媛却也不得不承认Ella的优秀。
许媛打开电脑上的word，对着屏幕上的PPT内容，一边听着Ella讲解，一边做笔记。
“制造业成本的组成部分可以分为料、工、费三类，料是指原材料成本、工指人工成本、费指制造费用。企业在选择成本计算方法的时候，可以选择标准成本法，也可以选择实际成本法，这两种成本计算方法的记账过程有差异，但结果上确实殊途同归，对于我们审计人员而言，关注的重点也是不一样的......”
许媛听得入神。
一个小时的培训结束，屏幕上的word中已经写满了五页笔记。
尽管许媛并没有因此放下对Ella的成见，但短短的一个小时，让许媛对于Ella有了隐隐的敬佩。
与此同时，一种淡淡的嫉妒和不甘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
许媛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很笨的女孩。
Ella能做到的，她为什么就不能做到。
或许是因为，她总是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吧。
在王洲的宠溺下，许媛太舒适了。
工作的时候，她被分到的科目不难，于是便照着去年的底稿做了，也不曾思考去年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末睡到自然醒，懒懒地起个床，王洲会陪她逛街。
她太关注王洲了，满脑子都是恋爱，以至于逐渐忘了自我努力的意义，忘了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逐渐被同事甩在身后，成为公司里边最平庸的那类人――除了能按部就班完成工作，没什么特别的，随时都可以被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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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王洲回到家的时候，没在卧室找到许媛的身影。
他有些意外，毕竟，以往他忙完回家的时候，许媛往往是洗好澡躺在床上玩手机，或追剧或刷微博小红书类的软件，今天却不见她躺在床上，实在是有些奇怪。
在客厅、阳台跟洗手间都转了一圈，都不见人影，于是王洲试探性地敲了下书房的门。
“许媛？”
里面没声音，联想到新闻上的凶杀案，王洲的心略略往下沉了沉，果断地压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看到书房内的景象时，王洲脸上出现了明显怔愣的表情。
许媛正伏案读书，手里是CPA的《会计》科目。
她耳朵里带着两只耳机，一部平板被支在课本不远处，正放着CPA课程视频，屏幕里面是王洲很熟悉的会计名师张敬富老师。
听到门口的动静，许媛按下暂停键，偏头看了王洲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然后又戴上耳机，投入到了会计课程的学习中。
第11章 教她
在王洲的眼里，许媛并不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
如果非要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许媛，那么王洲会用年轻漂亮、温顺乖巧。
对于王洲而言，这两点已然足够。
在学生时代，王洲的女朋友跟他一样，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虽优秀，但却很骄傲倔强，浑身是刺。
两个骄傲的人在一起，大小争执让双方都疲惫不堪。在一次歇斯底里的争吵后，原本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最终以曲终人散收场。
这次失败的恋情之后，王洲吸取教训，下回要找一个性格柔软的女孩。
她不需要很优秀，只需要时常给他信任依赖的眼神。
许媛的出现完美地满足了王洲对于女友的要求，她不仅性格柔软，还漂亮，甚至也有良好的家世。
那时候王洲觉得许媛身上没有缺点，一切都是那么的契合。
再后来，许媛点头当他的女朋友，王洲在这段关系里很舒心。
如他预想的那般，许媛果真是性格温顺的女孩，喜怒哀乐全被他牵动，温声细语常伴身侧，如遇争执主动妥协，王洲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满足。
所以，当王洲此时看见许媛在书房挑灯夜读的时候，他眼里除了意外，也有被隐藏起来的不甘愿。
许媛不需要变得很优秀，他也会很爱她。
王洲缓步走到许媛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俯下身，唇瓣几乎扫到她的唇角。
“怎么还不去卧室休息？”
许媛偏头一躲，“这一节课还没学完。”
王洲视线挪到正在播放的视频处，瞥了一眼内容，“存货成本？”
许媛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暂停键。
她倒是忘了，王洲早早通过了CPA的考试，在P记深耕七年，是离她最近的专业人士。
许媛问：“你能教我道题吗？”
她微微仰着头，暖光下皮肤细腻透亮，一点瑕疵都没，像是上好的瓷器一般，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倒映着他的面容，像是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一般。
王洲低眸看她：“什么题？”
许媛翻了几页书，找到自己花了星号的那道例题，“这道。”
王洲看了大约半分钟。
“哪儿不会？”
许媛抿了抿唇，“你能都给我讲一遍吗？”
这道题虽然她看过解析之后懂了一部分，但是如果王洲能从头到尾给她梳理一番，她可能会更清晰。
“都讲一遍？”王洲哼笑，手指将她额角碎发拨到耳后，“要收费。”
许媛心想，王洲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总裁文里的霸总套路。
讲个题还找她收费，那她还不如直接上会计网校买一个问题解答套餐，299包年。
但她表面上还是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问：“要怎么收费呀？”
为了节省时间，许媛没等他回答，就在王洲的唇边快速地亲了一口，温温柔柔地：“这样行吗？”
王洲心里像是烟花炸开一样，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
自从前段时间的海鲈鱼事件后，许媛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现在主动亲他，让他觉得十分顺意，纵使许媛有什么要求，在这一刻说出来，他都会答应她。
“这道题他的逻辑是......”
王洲果然是学霸，又有过实操经历，一番讲解下来，许媛清晰了很多。
后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在许媛的温柔攻势下，王洲身心舒畅、心甘情愿地给她讲了一道又一道题，有时也会讲一些自己在实操过程中遇到的情形，许媛的专业知识突飞猛进。
直到元旦来临，年审正式开始，许媛再也没很多时间学习。
她投入了紧张的年度审计工作中。
为了更好的跟客户沟通，项目组工作的场地由公司25802会议室转移到了客户公司。
Jack在跟许媛沟通的过程中发现了她专业知识的精进，除了跟她交流变多外，更是将一些难度大的科目底稿交由她审计。
许媛感觉到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工作。
年审节奏紧张，许媛每天的工作重复繁杂，她需要不断地跟客户沟通，了解本年度财务状况与往年相比的差异，对一些不明来源的明细账保持合理的职业怀疑，甚至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否要补做程序。
年初企业财务由于需要结账和出年报，压力也很大，经过审计的反复打扰后，各位财务老师的面容从和善可亲变为了冷漠不耐。
一个寻常的下午，许媛照常抱着电脑，走到那位姓楚的财务老师处询问相关的内部控制时，那位平时看起来就不是很和善的老师突然发疯。
“哐当――”
楚会计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用力地砸在了地上，毫无征兆地对一句话没说、只是站在他身侧的许媛说道：
“你还要我说什么？！还要我解释什么？！还需要什么资料，啊！"
“我之前没跟你说吗？我说得还不够吗？你反复问你什么意思？！”
保温杯在冰冷的地面上弹起又落下，被身被砸出一处凹陷。
许媛看着面容扭曲的客户，愣在原地。
办公室里卡座的其他同事纷纷抬起头，朝许媛和楚会计这边看过来。
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大约十秒后，楚会计突然捂住自己的脸，跟许媛道歉：“不好意思。”
许媛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关系。”
她还没回过神，面前的这位楚会计却又突然大手一挥，将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推到地面上。
电脑支架、笔、本子、剪刀、计算器、便利贴、订书针、固体胶，洒了一地。
一片狼藉中，楚会计默默收拾好书包，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许媛的身体仿佛僵住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座上的一位女会计站起来，走到许媛身边。
“小姑娘，你别在意，楚会计是因为压力太大才这样的。”
许媛脑袋里一片茫然，“他怎么了？”
女会计叹了口气，“早上我骂了他一顿，他压力比较大，发泄到你身上了，你千万别在意，我会找领导跟他说的。”
许媛将电脑抱紧在自己怀里，点了点头，说：“谢谢。”
她像是逃难似的，快速地逃离了现场，直奔项目组所在的会议室。
放下电脑后，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上的疼痛，将厚重的毛衣袖子拉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的时候，蓦地发现手腕内侧一片红肿。
应该是楚会计砸的保温杯没有盖紧，里边的热水泼到了她的手臂上。
Jack注意到她似乎有些异常，问：“Ann，你怎么了？客户不好沟通吗？”
许媛摇了摇头，“没什么。”
自己被砸被骂都只是小事，年审本就异常忙碌辛苦，她没必要在此时将负能量带给大家。
许媛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毛衣袖子拉下，掩盖好自己的伤口，电脑锁屏，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将自己被烫伤的地方放置在水龙头底下，许媛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12章 变化
洗手间的窗外冷风簌簌作响，烫伤的手腕在冷水下冲洗十分钟后，变得有些失去知觉。
许媛听见门口来人的动静，迅速吞下喉腔里微弱的呜咽声，发肿的眼皮垂下，低眉顺目地将水龙头关上。
听到隔间门关闭上锁的声音，她才抬起眼皮，从悬挂在洗手池左侧的盒子里边抽出两张擦手巾，胡乱擦了两下，整理好袖口，又抬起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走出洗手间。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媛接到母亲江霞的电话。
“媛媛，下班了吧？在干什么呢？”
许媛饭吃了一半，看了眼左右也正在吃外卖的同事，将筷子放回到饭盒里边，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在吃晚饭呢，晚上需要加班。”
“最近很忙吗？”江霞问，“再忙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是自己的。”
许媛沉默，良久“嗯”了一声。
许媛自父母离婚，又双双再婚后，一直寄宿在学校。江霞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些不适应，再婚后她的心思基本都扑在了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江纶身上。
“媛媛，你一直都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自己努力上了好大学，又进了好单位，在大城市当白领，现在上班也一年多，稳定下来了，妈妈很欣慰。”
许媛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霞很少跟她联系，突然跟她打电话，还这样夸她，似乎是在为说些什么特别的话而做铺垫。
果然，下一秒，江霞略带犹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