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说到了入席时间,几个蒙古福晋多少都给了她一点小玩意,什么绿松石戒指,项链,羊骨玩具,她觉得自己要是姓爱新觉罗,这年过完康熙那就得堆一堆的求娶帖子。
但她也不好意思推给真正干活的大格格,她是真的能被求娶走的,还是先让大格格快活几年吧。
众人入席后,首先是康熙在前面发表讲话,由太监实时转播重复他的发言。
在一通完全没有记忆点的官话演讲之后,佟珍瑶跟着命妇们磕了头,正式入席,对着索然无味且凉的饭菜一阵无语。
谁料想这段话刚传完,前头就有了动静,有太监脚步匆匆一头汗的进来,佟珍瑶凭着脸熟,认出了这个中年太监是在慈宁宫伺候的,免不了好奇起前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见这太监对着太皇太后的女官耳语了一番,女官也绷紧了脸色附耳转告给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脸沉下来,“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事?”
康熙处。
宫宴对于宗亲而言没有那么拘束,何况在即将过去的一年,三藩之乱终于到了尾声,有了这样的喜事,皇帝的心情不会太差,也能够宽容许多。
因此许多宗亲离了席,对着康熙吹捧道贺起来。
可是说着说着福全就觉得不对了,总觉得少了什么,这些宗亲里似乎少了什么,于是他左右张望,瞥见了钉在席上的常宁,顿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这个平日里最爱搅事的弟弟,今天居然面色拘谨的站在一边,这不正常!
“常宁,你觉得呢?”
常宁往后靠了靠,“问我做什么,你们都说得不错,不错!皇上这一年里确实辛苦了,但也是功绩斐然。”
福全审视起来,这弟弟今天完全不对劲,看着还有些紧张,为什么?
“过来说话,坐在那里做什么?”
常宁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康熙,康熙偏过头,“今儿这道鸭子做得不错,回头记得提醒朕给你玛嬷她们送一份尝尝。”
太子躬身应是,又给他汗阿玛点评起其他菜来,父子两这个配合,就是不看常宁。
福全的眼神越来越犀利,常宁悲愤之下,只能咬牙走出来,正脸对着那些宗亲,“你们都说全了,还要我说什么!”
“怎么说话的?你今儿受什么刺激了?”这里还有叔伯辈的长辈了呢,福全皱眉看他,伸手就要把他拉过来。
常宁挣扎几下无果,只好往前几步,偏巧福全这时候又不想勉强他松了手,顿时一个踉跄,头上的帽子滑了下去,瞬间从他身边的福全为中心,寂静扩散开了。
宗亲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互相对视,再抬起手颤抖的指着他。
最终还是福全打破了寂静,怒喊出声,“常宁!你头发怎么回事?!”
常宁慌忙把帽子戴上,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准备迎接这个绝望的事实,他一头的青茬被看得明明白白,怎么也逃不过这一顿。
“你要出家?!”
“常宁你这就有些过了吧?”
“年宴上你当着皇上这么做,是藐视祖宗家法吗?!”
宗亲们也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的指责着。
常宁脸色发灰,扑通一下跪下。
康熙好像是这才看到,缓缓开口,“这是所为何事啊?”
第26章 最好的礼物
“常宁不守祖制!剃净了发辫!”
“就是丧期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常宁意欲何为!”
“岂有不留发辫之理!”
福全也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这可是当着所有宗亲大臣的面,要发昏早些晚些在自己府里发不行吗?怎么非赶上这时候?只得出声制止。
“先叫这混账自己坦白吧。”
康熙点头,看向常宁,“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候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常宁咽了口唾沫, 梗起脖子挺直腰杆, “什么祖宗家法!不过汉臣孙之獬提出以治汉人的!别把咱们自己套进去了,先帝的容像可没有剃发,这是哪来的祖宗家法!几年的家法啊!”
“你!冥顽不灵!”
“留发辫如何不是祖宗家法了?!关外之事, 咱们的勇士便是留着发辫征战!”
“不留发辫难不成你要效法汉人之发型?何等悖逆!”
康熙抬手压了压,“好了, 先别说了。常宁虽办事不妥当, 说的倒也是有理有据的实话, 你们觉得如今的发式是好还是不好啊?”
说话间太子的眼神锁定大阿哥,给了个出来的眼神。
大阿哥眼神一片空茫,带着豁出去的表情第一个站出来,“臣以为不好,这发辫留起来不说头上不舒服, 只说布库时便要留心,不然便是一个天然的把柄破绽,实在不便,前日臣布库时不慎勾连发辫, 恼恨之下遂与恭王叔一道剃了发辫,几日下来倒觉得更清爽些。”
说完,大阿哥不顾众宗亲惊诧的眼神, 摘掉了头顶的帽子,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只为不便就剃掉了发辫?”康熙的表情喜怒不辨。
一时间倒也让宗亲们怀疑是割发代首, 还有割发志哀思的含义让康熙不乐,倒没有第一时间怀疑大阿哥在宫里剃头三天,皇帝还不知道这种事的奇怪。
那边大阿哥胤褆更是一不做二不休,起身把五阿哥从奶娘手里牵过来,一把掀开了他的帽子,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诸位先看看头上有头发的样子吧!”
论理五阿哥也要到剃头的年纪了,但是康熙让不着急,所以他就在这几个月就留出了非常自然生长的头发,前几日又秘密的修建了一下,现在看着虽然乱蓬蓬的,倒是有一丝可爱。
“就是!你们看看他,再看看我!难道是我好看吗?”常宁又帮腔叫喊起来。
宗亲们一阵无语,怎么出了个这样的无赖?你能跟小孩比?五阿哥再怎么那也能说个虎头虎脑,你算什么东西?顶着秃头不像和尚的!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报信的太监就到了后面,太皇太后听说前面宗亲闹起来了,一时之间还不敢信。
那太监就把前面的事情都倒出来了,席上的惠妃脸色很是难看,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儿子会闹出这样的事。
太皇太后倒是冷静,手上数了几颗珠子之后,差不多也明白了,一个亲王一个皇子同一时间剃了头,要说这是巧合她是不信的,皇帝肯定有自己的处置。
“下去吧,有什么再报来。”
前面的宗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着,康熙眼看着火候差不多,直接拍了板。
“既然也不是什么有成例的祖宗家法,也没得叫所有人都不舒服,往后发型上就不做约束了,要是有什么对冠服和发式的看法,年后开笔你们自己上折子吧,舒不舒服,正不正式你们自己去辩清楚了再重订规制。”
宗亲还要再说,康熙直接拿出了大型炸弹,“抠抠峮丝二尔二伍旧亦司七整理本文上传要说今年,最好的消息还不是定三藩,是近来收到的一件礼物……”
太监又在前后跑了个来回,但是佟珍瑶听不到,只能继续数菜,好在没过多久,太监们开始唱起了礼物,从皇室宗亲开始,一直往下念,佟珍瑶又想起了太子的提醒,想到自己莫名的神秘礼物,干脆撂了筷子专心听。
很快她就听到了她想听的。
“……然最令朕所喜者,为一等公佟国纲之女所送牛痘,经核查,实乃天花之敌,生牛痘便不生天花,此大功也……”
完!
这是佟珍瑶的第一反应,怎么把这事放这里说?好恐怖一礼物,她真的没有要搏名的意思啊!
场上的福晋们看她眼神都不对了,这小姑娘这么有本事?
就是觉罗氏,眼里也满是迟疑,“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家里说?”
重重目光下,佟珍瑶硬着头皮想要扯个理由出来,但没有提前和康熙那边沟通,她怕露馅,一时什么也想不出来。
“给格格道喜了!”一个脸熟的太监赶来,身后的小太监还捧着东西,“皇上念格格进牛痘防治之法有功,特赏格格京郊田庄一座,享宗室格格食禄。”
觉罗氏激动起来,“还不快谢恩?”
佟珍瑶此刻已经思绪不畅,老老实实的谢了恩,固定工资都给了,给铁饭碗磕一个怎么了?
她刚一起来,上首的太皇太后听到了动静,使人来问,“太皇太后召佟格格过去。”
佟珍瑶松了一口气,太皇太后那一圈子都是皇家人,还有几个格格在,比在福晋里被虎视眈眈的盯着好多了。
“哈宜乎快来——”太皇太后招呼她,“这样的好事怎么也不和老婆子说?”
她正预备坐下,忽然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还没编好呢……
“格格心细,是在江南的发现,皇上也是查证后才信的。”太监恭身回了话。
佟珍瑶松了一口气,这就是解题思路送到了,江南就江南吧,江南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能够供她有这么多发现。
“正是,说来也是凑巧,有个养牛的小童生了痘,问他说是牛生了痘疮才出的痘。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知道,近来才发觉那和天花极像,我就想着此事有无关联。”
三格格奇道,“所以你和太子神神秘秘的就是说这个?”
佟珍瑶再次一僵,怎么这里还有太子的事啊,所以你们其实都知道太子找来是吧?快别说了!
“这是好事!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是长生天赐给大清的礼物,若非你们心细,谁知道这样的办法几时才能被察觉?”太皇太后看出了她的紧张,只是出言宽慰,这在她看来就是好运气。
至于和太子?没看见皇帝只是给宗女的待遇吗?凭这样的功劳,赏个郡主也不成问题,皇帝大约是动了把这孩子留在皇室的想法,所以这能是什么问题?只当他们青梅竹马就是了。
“你和她们玩惯了的,今儿就坐这里,受她们一杯酒吧。”老太太也不令她回去了,下去之后免不了有人打听。
佟珍瑶就这么加入了格格们的宴席,被拉着接受了一圈祝贺的酒,好在给格格们的酒比米酒读书也高不了多少,她才能保持清醒。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三格格拉着她问。
“没有……”吧?
她话都没说完,戏班子就上来了,一看那写实的布景,她就觉得大事不妙,这玩意好像也和自己有关系啊。
“这是今年的新戏《寻仙令》——”女官介绍。
往下佟珍瑶就听不下去了,这出戏是法海同窗的哥哥写的,大概是一个为求仙方救母出海,遭遇了种种事件,最后成功获得仙人认可,然后接来母亲团聚修仙的大团圆故事。
创新是在中间过五关斩六将的过程,还有玄幻小说常用的克心魔,两个一样装扮的会上演一段武戏,所以这出文武兼备的戏,也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
出现在这里大概是因为,这是个集孝顺和大团圆结局为一身的戏,比较适合这种氛围。
不过对于没看过的人来说,这戏还是很有趣的,虽然唱词没有那么文雅,但更好懂了,更适合女眷们观看,今天演的就是斗心魔和喜团圆两折。
佟珍瑶听了一耳朵,还是南戏的底子,好在并不像某些难懂的方言腔调,仔细听是能听懂的,这已经有别于如今流行的戏码了,变得更接地气了,难怪就连三格格也揪着她的袖子看得投入。
后头的女眷们看着戏,前面的热闹却还是席上人亲自出演的。
康熙亲自公布了牛痘,又赏了发现此法的佟格格。
场上肉眼可见的躁动起来,再也没人对上么辫子的事多话了,天花能够避免这件事给了他们极大的震动,用一种几乎不会致命的痘种,就能够不感染天花,可以想见这种流行的疫病,以后再也不会叫人闻之色变了。
但是牛痘毕竟是刚发现,这种痘顺序总也有个前后,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有家人赶在种痘前染上天花,所以能早一点肯定是早一点好,众人想到这里纷纷试图争取到优先权。
下首大臣的席上,佟国维就坐在佟国纲身边,听闻此事是酒也不喝了,笑容也没了,不解的看向长兄,“既然知道这样的事,何不自己去奉给皇上,怎么交给一个小丫头?”
佟国纲懒得在这时候教育弟弟,谁给不是给?再说他真听到女儿说牛身上的痘疮可以防天花,他能信吗?
他都得谢谢皇上大度,还真去查了这事的真假,没有直接给女儿治罪!
不过这事他还是不敢细想,他闺女到底做什么了,能让皇家这么信她?她到底在宫里都做了什么,这真是越来越没底了……
“恭喜啊佟大人!”
“令千金还真是了不得——”
“是啊是啊,这样的事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呢?也好叫我们做叔伯的尽尽心。”
不过当下容不得他细想,消息传清楚后,霎时间佟国纲身边就响起了恭维声,佟国纲只好先把这些人应付了再考虑女儿的事。
下面的佟国纲不得闲,上面的康熙一样被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