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真是——”佟珍瑶从水里钻出来,捋了捋头发,“好歹是在宫里,行事都有分寸, 我呢?那些串门的人几乎没把我当成地里的金子,恨不得直接给我拉扯走。”
要知道能他们家能正常来往的亲戚故旧里,宗室也不在少数,这时候就完全不讲什么客气了。
“还说呢!这都是你和太子偷偷摸摸传信应得的!有什么不能带上我们的?”三格格奉送上一记白眼。
“还好现在过来了——”五格格也跟着叹。
就是因为牛痘横空出世, 她们这些没有出过痘的,都在二月里安排种了痘,如今算是康复了, 可也不得不说身上生痘发热,怎么都是不舒服的。
“你们总还算理所应当, ”赫舍里格格终于忍不住参与进来,“我被送回家时,我父兄的表情,实在是难以形容。”
几人忍不住笑了,那确实应该挺精彩的,赫舍里格格当初是进宫为妃的,忽然这么出现在了门前,可不是惊吓么?
“后来呢?家中如何?”三格格追问。
赫舍里格格脸上生出一点惆怅来,“阿玛身体不好,哥哥们也尚且支撑不起门户,见我归家又添愁绪。”
佟珍瑶仔细想了想赫舍里格格的出身,和印象里代表赫舍里家的索额图不同,不管是已逝的仁孝皇后,还是现在的赫舍里格格,历史上的平妃,他们都是索额图的哥哥噶布喇的女儿。
噶布喇也并没有活到太子事败的时候,这个太子嫡亲的外祖父在历史上反而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他毕竟也是太子的外祖父,只要他得势,会被天然的看做太子的助力,在已经有索额图存在的时候,康熙的确不会再如何重用他,所以赫舍里格格的两个哥哥在索额图的光芒下前程不是那么的光明,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但如论如何也不会连顶门立户都做不到,所以她觉得赫舍里格格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近来太医们也有所长进,你的学问不差,不如在下一次的月试后,请求以新术做检查作为奖励?”
赫舍里格格心动了,但紧接着就看向了提出建议的佟格格,月试第一的最大阻碍不就在这里吗?
“别看我,那格物课我学得云里雾里,想来此次是不能好了。”佟珍瑶拍了拍水,直白的露出自己的短处。
这个时代的理化学起来真的蛮痛苦的,而且康熙还把数理也放了进来,她数学要是好,上辈子就不是个文科生了!
“可不是麻烦,本来学这些东西就烦,还要碰上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宫女,那些教引姑姑都是做什么的!人都没教明白就让在外头走动了!”三格格跟着抱怨。
这说的是今年新宫女进宫的事,今年本是大选的选秀年,又定下了包衣小选,总不好新人进宫了,奴才还没调教出来,所以正月里包衣小选就开始了,二月里则是大选。
如今大选也已经结束,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大选把年龄贯彻到底了,不管是留牌入宫的,还是赐婚宗室大臣的,现在就没办成几桩喜事,康熙把所有十六以下的都按住了,自己以身作则,纳妃也把时间定在了秀女十六之后。
至于为什么不能只选十六以上的,这也不难猜,有的人家的女儿就是有入宫名额的,年龄不够等等就是了,没有剔出去的必要。
有了这个例子,现在准备婚事的人家都少多了,觉罗氏都说难得在大选年松快些。
至于宫女,倒是不遵从这个例子的,毕竟是伺候人的,又不指望她们做什么,所以那天三格格五格格撞见的,就是十岁上下的小宫女,倒是和格格们年岁差不多,因此三格格倒是没当场发难。
“想来教引姑姑已经教训过了,近几日没见到那些小宫女了。”大格格搭话道。
三格格扬了扬眉毛,“也得她们敢冒险啊,如今宫里可有喜讯。”
皇嗣的确是这些人不敢碰的,明知道皇上对子孙后代的看重,还敢撩虎须的人可不多。
佟珍瑶想着这倒是和历史吻合了,宜妃和钮祜禄贵妃相继爆出怀孕的消息,和历史上九阿哥十阿哥同年生是一致的,要说她还真有点期待九阿哥了,这完全是个好帮手啊!
至于十阿哥,多少是个虎头虎脑的存在不是?年纪小的时候逗起来应该挺好玩的,宫里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乏味,总得尽量找点乐子。
“不说这个了,姐姐们可以一起去北巡,就留我在宫里,真是不公平~”五格格转了话题,提起刚定下的北巡一事。
康熙刚摆脱了南面的藩王制约,就想着腾出手来巡视草原,令其威服,因此定下了北巡的计划。
皇子里面只有大阿哥和太子年纪合适,所以自带了他们二人,格格么……就佟珍瑶的了解,是因为康熙发现他真的要继续往草原嫁女,就顺便带上了。
而格格里三格格也能算十来岁了,所以她和大格格同去,至于赫舍里格格,因为有她的存在,也被一并捎带去了,所以女学里留下的就只有五格格了,难免她有些不乐意。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年纪就够了。”当下佟珍瑶只好这么安慰五格格。
“谁知道有没有下次!”
五格格一扭身,扎进了水里。
佟珍瑶又不能告诉她保准有下次,只好自己也游远了一点,结束这个话题。
她们名义上是陪太皇太后来泡汤泉的,但实际上早有出身南方,水性极佳的一个庶妃等着给她们上游泳课了。
要说也是她嘴欠,讲了后世那些经典言情桥段,其中说了好几个都有落水然后被算计名节的,不幸被太子听到报给了康熙,于是康熙深觉他的女儿都应该识点水性,雷厉风行的给加了课。
不论课程的话,她还是能喜欢温泉的,毕竟也是难得可以逃课的时段,但这并不代表她乐意来上游泳课,尤其是在没有泳衣的情况下。
更然人绝望的是,她好像比不上真小孩精力旺盛,大格格和三格格已经开始聊织机的事情了,虽然康熙二十二年才过去两个月,她们甚至还种了痘,但是大格格手下的织机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现在听来大格格已经想开始织成布匹了。
这时候佟珍瑶就比较绝望了,这代表着她的休息期结束,因为种痘和太医院产生了接触,通过太医们的压力,她见识到了康熙提高医术的决心,但是不管什么技术,那都得靠人堆,就几个太医,是远远不能撑起医学的提高。
考虑到这背后肯定有大动作,佟珍瑶就决定先来点小事情缓缓,起码让康熙把精力先用在招募医士,改组太医选拔标准和建设医院上,不必去分心处理其他事情,因此她就理所当然的给自己放了个假,慢慢想下一步剧透什么了。
可是现在她缓不下去了,大格格的成果即将拿出手,届时康熙褒奖大格格之余,肯定能发现她的划水行为。
“我们北巡带些什么?要不要做两身骑装?”三格格兴致勃勃的考虑起行装。
佟珍瑶在宫女的提醒声下,机械的爬出了池子,混在格格里一齐出了汤泉,直到回到皇宫,仍然没回过神来。
也就是这样,她就没有注意到在她前往承乾宫请安时,一道视线一直粘在她的背上。
视线的主人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与佟珍瑶年纪一般无二,身上穿的却是宫女的衣服,此刻她微微低着头回避,趁着同行人不注意,满怀怨毒与恶意的视线射向来人后背,似乎恨不得眼神化为利剑,立刻屠戮此人消解心中怨愤。
要不是这人……要不是佟珍瑶突然回来,她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那样的冷天,她为什么不能乖乖冻死了,或者在南方恶障之地染疾身亡,解除她的顾虑呢?
入宫近一年了也不过是伴读的废物,为什么非得抢了她的机会?!
要是她有这个机会……
“婉月~”身边的同伴拽她袖子,“快低头——别看了,再被姑姑抓到,又要被罚重学规矩了。”
被叫做婉月的正是曾经被抱来糊弄佟家的佟婉月,如今她虽然回到了乌苏家,名字却未改,入宫后报的名字也仍是婉月,毕竟她心里并不承认那个处处憋闷的乌苏家是她的出身。
也是因为实在难以忍受,她才冒险说服费佳氏报名了今年的小选,过往养尊处优的经历,让她很顺利的选进了宫,只可惜新进的宫女都被分配着干些粗活,她虽然进了宫,离她所期待的富贵却没有变得更近。
如今小宫女的规矩也交出了样子,到了分派宫女的时候,掌事的女官有意把她分到永和宫,她虽然很想去承乾宫,但是承乾宫并不进人,而永和宫总比分派到各处做活好,她也不敢叫人以为规矩不好失了机会。
“是我不是,只是这位贵人眼生。”
同伴想到佟珍瑶身上一点表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婉月也认了错,就此作罢不提。
“咱们快些回去吧。”
第32章 北巡启程
时间须臾间流逝,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佟珍瑶等人的行装收拾出来,预备跟着北巡。
过去的三个月里,她到底没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不过康熙并没有说什么, 反而给他们又添了医学课, 和格物的课程穿插着来,如此一安排,闲时便尽数交待给了太医。
佟珍瑶鼓动唇舌, 说得口干舌燥,辅以从格物课老师和造办处手里掏出来的东西, 才让那些老太医们勉强建立了卫生的概念。
这三个月里, 康熙就对他手里握着的上三旗, 开启了卫生运动,不免有食古不化的老人觉得劳心费神,徒废民力,因此颇有微词。
佟珍瑶想着康熙这时候北巡,大约也多了一点图耳根子清净的意思。
京中事务交由裕亲王恭亲王处理, 还留下了索额图佟国维参详,要事则一路快马,报送行驾。
康熙做好安排后,浩浩荡荡的人马一行此北进。
今次出行带上了太后, 佟贵妃也要先紧着太后侍奉,因此佟珍瑶和三格格挤在一辆马车上,和赫舍里格格凑趣打起了纸牌——
这项游戏在她们都学了外语之后, 就被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因为对人数的要求灵活, 且便与携带,她们几个格格人手一副,这时候拿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人员开拔之时行进并不快,马车走走停停,很快便晃悠得她们头昏了起来。
三格格把牌一推,一脸的无聊,“好没意思~”
佟珍瑶也是把帘子撩开一点,看着外面缓了口气,“车里闷得很,要不等用过饭,咱们出去骑马吧?”
她刚好看到了大阿哥骑马与人并行,看腰间的带子,应该是个宗室子弟,总归她们学骑术的时间也不短了,早就习惯了骑在马上,大阿哥和她年岁相仿,没道理她就不可以骑了,怎么都比这车厢里舒服。
三格格闻言精神了一点,把脑袋伸到帘子处往外张望,纠结的看了一眼马蹄激起的尘土,有黄土垫道也不能算脏了,就算有些尘土也能容忍,反正少不了梳洗的水。
“也好,多少透口气。”
于是在正式北进之后,康熙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又一阵女声的嬉笑传来,便问询身边人。
“后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梁九功给徒弟使了个颜色,立刻这年轻的太监就往后头去了,不一会儿来回,“回万岁爷,是格格们在比赛骑术呢~”
康熙和胤礽对视一眼,双双感受到了这时候还要商量正事的痛苦。
“走,我们也去凑个趣。”
不过实际情况和康熙想的大相径庭,并没有跃跃欲试良性竞争的少年气,他的女儿,他的表妹,她的妻妹,正在一起对着男人们的发型评头论足。
被评价的赫然是几个宗室子,自打放松了发型禁令,这些有倚仗又颇有空闲的年轻人们,就飞快剪掉了辫子,留起了头发,追逐起了新的时尚。
场中的佟珍瑶也觉得很微妙,这些人肯留出飘逸——和辫子对比来看的飘逸短发,居然是因为她和造办处商量的对香皂的改良,能够保持一头飘逸的短发,起码能证明他们用得起新式皂液,这就是纨绔子弟们孜孜以求的炫富小技巧啊!
所以佟珍瑶只觉得惨不忍睹,目前新式的发型定规已经出来了,要求带官帽时,头顶能完整的被遮住,侧面的头发不过耳,后面的不过领,所以大臣们留了头发的,发型十分的清爽现代,虽然配合官服有一种魔幻的时空穿越感,但总归是正常的。
这也是从康熙的发型带来的启示,二月二龙抬头后,康熙就把留了两个月的头发理出短发发型,给还在吵什么发型的大臣来了一记重击。
咳——她阿玛私下说,皇上的确是比从前看着英俊些,所以也就跟着把头发剃了,京里会做发型的好手那一阵子都不好找。
不过支持放松发型限制的汉臣,有没有觉得被摆一道那就很难知道了,毕竟这个目标和恢复以冠束发差距还是大了些。但佟珍瑶也没听说闹出什么大事,反正能出来做官的都没有那么倔,现在朝上已经是一水的标准短发了。
纨绔们没有这个限制,他们的发型花样百出,到现在也就是五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玩出了各种头发花式了,堪称古代杀马特,要不是没有染发剂,那应该也会有“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但是么……
佟珍瑶看着一个方向有点出神,没人告诉她这群人里能出现成功案例啊,精神小伙里突然冒出一个正常的,冲击很大啊,小帅哥你谁?!
诚然她并不是真的要问这是谁,她完全知道这是传教士白晋夸过的美男子,但不管怎么说,大变活人也太刺激了吧?这家伙上个月还在嘴欠啊!现在头发留好了怎么人模人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