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说等她满了十八就可以替她解去浑身的蛊毒,她就可以像族长那样正常了。
她不能逃,也不敢逃出去。
她在那天夜里又回了漆黑的卧房里,她和白康说等她满十八岁了,解去蛊毒后再逃,她很清楚这只是自己没有勇气逃出寨子去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白康说好。
他抚摸她的脸,擦干她的眼泪和她约定了,每七天他就会来看她一次,让她好好的。
她点头说好,她在白康怀里哭。
白康一遍一遍的抚摸她的背,直到她睡去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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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竹笛吗?”叶同尘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白毛狐狸的脑子里,“我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了,不要在这里拿竹笛,会改变过去,金铃儿死后这枚竹笛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
白毛狐狸说:“她死的时候握着竹笛,在她手里。”
“去她下葬的地点。”叶同尘催促道。
“好。”白毛狐狸忍不住又看了白康怀里哭泣的少女,她把泪水涟涟的脸贴在白康的掌心,那么的可怜。
它转头奔出房间,在夜色里狂奔过寂静的寨子,奔向后山的坟地,就是在这里……
它还没靠近,就听见白康声嘶力竭的声音:“我对巫神发誓我离开寨子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见过她了!你们放了我阿妈阿爸吧!放了我们一家吧!”
坟地里点着燃烧的火架,全寨的男人几乎都在这里,一个个拿着火把将白康和白康的父母捆绑住压在坟地里,因为蛊女跑了。
族长脸色极其阴沉的看着白康,和他说:明不明白蛊女离开寨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会害死多少人?
她脸色没有一丝人情,告诉白康和他的父母:“如果不把蛊女带回来,今天就要将你们献祭给巫神娘娘。”
寨民们抓着白康的阿妈就往燃烧的火架里推。
“阿妈!阿妈!”白康哭着跪下求他们,发誓他真的没有再见过蛊女了,可是没有人听他的。
火光快要烧到他阿妈的头发,一只白毛狐狸突然窜出来,发了狂一样爪子和牙齿咬伤了推着他阿妈的人。
那时候空青试图把白康一家救出来,可很快它就被族长的弩箭射中,中了蛊毒躺在火堆旁奄奄一息。
然后远远的有人喊了一声:“放了他们!”
是金铃儿,她去而复返重新回来了,她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空青,什么也没有说,对族长动了手。
她背后的山下是熊熊燃烧的巫神娘娘庙,无数个声音再喊:“着火了!巫神娘娘着火了!蛊女烧了巫神娘娘!”
所有的寨民们都觉得蛊女疯魔了,因为蛊女在那一夜说:她要杀了族长,杀了寨子里的所有人,她一把火烧掉庇佑了云桂寨几百年的巫神娘娘庙。
那一夜蛊女杀了很多很多人,闷雷暴雨,将血混成河水流下山。
但她到底是被族长的弩箭射穿了喉咙。
浑身是血的族长用尽最后一口气将她的生魂封禁在冥器之中,命令寨民将她立刻活埋,身上钉上魂钉,冥器含入口中,让她魂魄不能离体。
因为所有人都怕她会死而复生报复云桂寨。
她被放进棺材里时,手里紧紧抓着那竹笛,喉咙里发出突突的血泡声,像是在叫:阿哥、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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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重重在漆黑的大山中。
哪怕是隔了这么这么久,白毛狐狸再次看到她被钉死在棺材里仍然想冲过去杀了所有人……
“空青。”叶同尘开口叫了它的名字,“拿竹笛,不然我们的灵体都会被埋在这里。”
白毛狐狸在血地里走向棺材,走向棺材里的金铃儿,她瞪着双眼冒着血的喉咙里不停在动,双手紧紧的抓着竹笛,它怎么忍心拿走她的竹笛……
“空青。”叶同尘再次叫它,她问它:“你想要金铃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吗?”
不,它不想,它不想看她这么痛苦,永远痛苦。
白毛狐狸低下头,一口咬住了金铃儿手中的竹笛尾部,竹笛突然从幻影变成了实体,它用力拽出来,转身就跑向山下,它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山上全是血……
它一路狂奔,背后的幻影在迅速崩塌,像一场崩塌的海市蜃楼,像一场烧光了大山的火。
它在完全崩塌之前奔出了古寨的大门。
——轰隆隆!
一道雷响在它的头顶,大雨瓢泼而下,将它打湿,它回过头只看见大雨里阴沉沉的山道,什么都没有了。
叶同尘长长抽了一口冷气,脱力的单膝跪倒在地上,大雨把她淋透了,她冷的发抖,晕眩令她耳鸣,彷佛还能听见百年前的雷鸣大雨、燃烧的巫神庙、哭着叫阿哥的女孩声……
白毛狐狸慌忙过来,用脑袋顶她的脸颊,似乎怕她昏过去,将竹笛从口中放在她手边,焦急的叫她:“叶律师……”
她握住那支竹笛,闭上眼喘息,她没事,她只是太冷了,像是被一场百年前的大雨淋透了。
“叶尘!”一双手抱着了她的双肩,有人把外套罩在了她脑袋上,着急的问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她在晕眩中扭过头看见也被雨淋湿的晓山青,他看起来很担心她:“你醒了?”她虚弱的对他笑了一下。
晓山青的心却像是被揪了一下似得,他用外套替她挡着雨,伸手将她湿淋淋的黑发从脸上抹开,“你脸色好苍白,是有低血糖了吗?叶尘你……你别吓我,我带你去医院。”
她说了一声:“好。”任由自己靠近晓山青的怀里,被他搀扶起来,心里还在想:可怜他瘸着腿还要扶她下山去。
但晓山青比她想象的还担心,他边走边叫了救护车。
没一会儿救护车就停在了路边,把她接上了车。
其实她没什么事,但能躲在暖和的车里睡一会儿也很好,就靠着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应到她给顾宁的那道符燃了,她听见了纪耀光的惨叫声……
是纪耀光去找顾宁,试图掌控顾宁吧?
她给的符只要燃了,就会破掉纪耀光封禁在冥器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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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灯在那道符自动燃了之后,突然灭了。
顾宁倒在床上被吓坏了,她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纪耀光胸口突然着火了一样,火光一闪就熄灭。
“啊!”纪耀光发出惨叫,忽然抓住自己胸口的什么东西。
一瞬之间,顾宁好像看到发着光的红血丝从纪耀光的胸口迅速生长上了他的脖子、脸……
纪耀光喉咙里发出“噗噗”声,慌忙退开,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几乎是逃出了她的房间,撞翻了椅子发出“咚”声。
顾宁是真的吓到了,僵硬着坐起来已经看不见纪耀光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自己放在口袋里的那道符已经成了灰烬,刚才纪耀光突然来找她,向她告白求婚,她脑子有几秒的晕头转向,但是在纪耀光来亲吻她把她按倒在床上时,叶尘给她的符突然燃了。
然后纪耀光的胸口也燃了什么东西……
楼下传来车子油门轰鸣的声音。
顾宁忙跑到窗户下,看见纪耀光的车子飞速的开出了她家,超速的上了马路……
他这是怎么了?
顾宁懵了,又一阵阵后怕,如果不是叶尘的符,她现在……或许中邪似得和纪耀光发生了关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忙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给叶尘打了个电话,想告诉她发生的事情。
可接电话的却是晓山青,他压低声音说:“叶尘刚刚睡着。”
顾宁一愣,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午不到九点,这个时间点叶尘怎么会刚刚睡觉?而且为什么叶尘睡觉晓山青在旁边?
她立刻就问:“你怎么在叶尘旁边?你们俩……”
晓山青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是叶尘低血糖发作,我在医院里陪她,她睡着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叶尘又低血糖发作了?她现在怎么样啊?”顾宁顾不上自己要说的事情了,忙问:“她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她。”
“我们没在杭市。”晓山青说:“你放心吧,医生说没事。”
没在杭市?
顾宁就更不好这个时候还麻烦叶尘了,她让晓山青好好照顾叶尘,挂了手机。
可想着纪耀光走时的样子,实在是觉得这事一定有问题,他……是真的中邪了吗?他会去哪里?
第61章
清纪耀光几乎是撞进沈确病房里的, 跌跌撞撞扑到病床边:“救我沈确!”
沈确一眼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红色血管,彷佛活了的根须一样正在蔓延上他的脸颊,沈确立刻伸手撕|开他的衣|襟,看见他脖子上的那件冥器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如同一个卵牢牢的“长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蛊女复生了……是蛊女在吞噬纪耀光这具身体!
“你做了什么?”沈确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我那道符至少保你五天, 你做了什么?”
纪耀光眼神惊惧,可唇角的笑意无法压下去,呈现出一种狰狞的面孔, 抓着自己的脖子说:“是顾宁……顾宁身上有一道符,突然燃了, 然后你给我的符也燃了……一定是谁给了顾宁符来对付我!”
“你去找顾宁了?”沈确勃然大怒, 吃力的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蠢货!你在这个时候还色|欲|薰|心!”
他几乎能想到, 纪耀光一定是与顾宁近距离接触了才会被她的符破了他给的保命符,都什么时候了纪耀光还敢耽误时间找顾宁!他告诉过纪耀光只有五天的时间!
纪耀光浑身又痛又热,脸上挨的巴掌一点也不觉得痛了,只求道:“救救我沈确!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帮你拿灵骨了!你不是还有一道符吗?给我!快给我!”
“蛊女已经在你身上复活了!我就算现在给你保命符也没用了!”沈确气的咬牙切齿,他确实还有一道保命符, 那是他留给自己保命的,可现在他又不能不救纪耀光,毕竟像纪耀光这样有权势好利用的人太难找了,只差一点点纪耀光就会替他拿到灵骨了。
沈确到底是拿出了最后一道保命符, 用力的贴在了纪耀光胸口上的冥器上,赤红的冥器被黄纸符完全的包裹住,纪耀光脖子上涌动的红色“血管”也在瞬间停了住。
纪耀光像是被卸了力一样软倒在地上, 身上的疼痛感在消失,他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脸, 还能感受到“血管”的热度,“蛊女”没有退下去,只是被暂时封住了蔓延。
“这是我最后一道保命符了,蛊女已经复生我没有修为不可能替你拔出她,只能暂时封住她,你最多只有不到十个小时。”沈确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这符最多只能支撑不到一天,“纪耀光,想活命就马上去把灵骨带过来给我,再晚我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这一次,纪耀光连一句废话也没有,只说:“好。”
他迅速离开了医院,一秒也没耽误就去见了王局长,要立刻拿到审批,立刻挖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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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
叶同尘输完点滴,晓山青也叫醒了,她看起来太累了,该好好睡一觉了。
他们没在病房里,是在专门输液的房间里,这里没有病床,叶同尘靠在输液的椅子里睡着。
晓山青轻手轻脚的将自己的羽绒服盖在了叶同尘的身上,看着她刚刚输过液的手腕,苍白的透着一点血,他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放进了羽绒服下。
她的手好凉。
晓山青在羽绒服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又很快松开,起身出去低低问护士有没有暖手袋?或者暖宝宝贴?
护士把自己的暖宝宝贴送给他一个。
晓山青再三谢过,回到座位旁悄悄把暖宝宝贴贴在自己的羽绒服内里,让叶同尘冰凉的手放在暖宝宝贴的上面。
她累坏了,这样都没醒。
晓山青收回手轻轻理了理她散着的黑发,她被淋湿的黑发已经干了,只是脸上还没有血色。
他轻轻叹了口气,很难讲自己不心疼,其实盗墓的这个案子和律所和叶尘无关,可她还是尽心尽力在帮宋明明,在帮警方。
从前他总觉得孤单,在大律师实习时像个异类,经营这家小律所也像个苦行僧,他很难和人说清楚他图什么?
可叶尘来了之后,律所热闹起来,他在这条路上突然有了同行者,他说他为了维护正义,叶尘没有笑话他。
她明白他,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图什么?图有冤者伸冤,作恶者受罚。
他看着叶尘,手指很轻很轻的抚摸她的发尾,很低很低的说:“快点好起来吧。”律所不能没有她,他也不能没有她同行。
这条路太孤独了……
叶同尘眉心轻轻蹙了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在做梦,梦里闪过很多金铃儿经历的痛苦画面,漫山遍野的血,金铃儿杀了一个又一个人浑身溅满了血,大雨中金铃儿回过头来,那张沾着血的脸竟然变成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