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宫淼淼被逼着道歉,只怕又要记恨她,若还要找她较量,太麻烦了,谢窈讨厌麻烦。
宫应雪似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只道:“你不要是你不要,但她必须给你道歉。”
见他神情坚定,谢窈道:“好吧。”
宫应雪取出个纳戒来,道:“一月前与你兄长见过一次面,他得知你要来参加隐山秘境,心有挂念,就托我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谢窈接过来。
“另外,几月前听你送于云川谢氏的家书,缺些漂亮的发簪,正好风花阁这几日上了新的,我一并挑选了些放进去,你可以捡些漂亮的戴。”
话音落下,谢窈瞬间觉得这纳戒好烫手。
可她接过来,总不好将他送的发簪挑出来还给他。
“多谢。”
“你我之间,本就不必言谢。”宫应雪低声咳嗽着,雪白的手帕上已映上了层层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谢窈就算是再怎么想逃避,铁石心肠,看到人在跟前咳,还接了东西,也不得不关心上那么一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毕竟书里,宫应雪身体还挺差的,谢窈死后,宫应雪甚至都没活到大结局。
宫应雪咳过后,唇色更苍白,淡淡道:“一直那个样子,说不上好坏,总之已备好了棺材,随时准备躺进去。”
谢窈想安慰几句,但一想到,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跟宫应雪成婚的,就安慰不出来。
可要说退婚,这也是原主家族跟宫家定下的,原主闹了那么久,都没将婚约解除了。
甚至在原文发展下,如果原主不死,可能到最后,她还是会在家族的关系下,回去嫁给宫应雪。
总之很难办,谢窈脑回路要烧了。
她只想快点攻略谈惊春,早早死了,回自己该回的地方。
是以,对宫应雪的话,她只能干巴巴道:“你真豁达。”
“是吗?”
宫应雪嘴角噙了一抹笑,道:“我也觉得,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命中早夭,能活到现在已是强求来的,我又有何不满足。”
他说完,门被人扣了扣,有宫家侍卫走近,端来药盒,道:“少主,该喝药了。”
有人将熬得黑乎乎的药端了上来,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雾贰司旧〇把衣旧贰尽管不是端给谢窈,可谢窈却觉得那股苦味直接蹿到她鼻子里。
谢窈问:“这药每日都要喝吗?”
“每日都喝。”宫应雪面色如常,喝药对他来说,未学会吃饭时,就已学会了吃药。
谢窈想起她今日在万灯节逛时,看到许多好吃的糕点,但她吃饱了,吃不下,就将其收入了留空匣内。
留空匣是兄长谢凌送她的宝贝,里面温度很低,能将放入其中的水果糕点进行保鲜,谢窈买了许多,本来打算留着以后吃。
但现下,她将留空匣取出,挑了一盒,递给宫应雪道:“这是我买到糕点,排了好一会儿队,我尝过一块,甜甜的,不腻,你可以喝过药后,垫一下苦味。”
说完,她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谢窈走后,宫应雪放下药碗,拭去唇畔的药汁,眸中的温柔脆弱荡然无存,立刻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孤冷。
身旁的心腹道:“少主此行本就是为提醒谢小姐婚约,为何不同她讲了。”
宫应雪眉目间清冷一片,似是霜雪凝就的。
他摩挲着指上玉扳指,道:“这婚约本便是定好的,她纵使想退,也需得看她兄长的意思,可她兄长,不会让她退了婚约的。”
至于谢窈离开家族,前往万象宗修行,追求贺淮舟,他从始至终便没往心里去过。
贺淮舟心思澄明,一心向道,从来不是他的威胁。
他不喜将谢窈逼得那么紧,他虽不爱谢窈,但也并非不能娶她,若是娶她,也会全心全意待她。
谢窈也同样知晓这一点,所以离开了家族。
可无论飞得再高再远,风筝的线也该是掌握在他手中。
只是,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盒糕点上,取出一个糕点后,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他眯起眼睛,确实如谢窈所说,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往下咽去,那甜味好似化作了刀片。
他又咳起来,鲜血溅在糕点上,星星点点。
他将血混着糕点的甜,一并吞咽下去,甜和铁锈掺杂在一块,将他嗓子磨得生疼。
心腹提醒道:“医师说过,服药之后,不可再吃甜。”
宫应雪淡淡道:“无碍,一次只吃一块。”
他所服药物,禁忌颇多,服用之后,不可吃甜,也忌感情波动,忌喜,忌怒,忌哀,忌乐,长期服用,感情淡漠。
体味到痛,便是体味到乐,总比感情淡漠要好。
待慢条斯理将糕点完整吃下后,宫应雪微微蹙起的眉尖才一点点松开,额心已布了些许汗珠。
回忆起谢窈双眸含笑,要他垫垫苦味。
宫应雪脑海中回荡着自己的声音。
——命中早夭,能活到现在已是强求来的,我又有何不满足。
他问:“我又有何不满足?”
他答:“我都不满足。”
*
谢窈回了房间,一件一件地检查纳戒中的东西。
宫应雪并不止送了簪子,衣食法器,妆饰玩意,看起来每样是精挑细选的,不过谢窈对他和谢凌送的各种符箓更感兴趣。
神行符可传送千里,火雷符则是高阶的攻击符箓,引风符则平地生风,这些法术谢窈都还未掌握,使用符箓就能将其发挥出来。
除却这些,还有些上品灵丹妙药,可挡出窍期修士一击的宝衣。
不得不说,谢凌是真心实意疼爱谢窈,不然也不会将这些旁人趋之若鹜的宝物,轻而易举地就送给了她。
有个疼自己的兄长也太好了。
一点也不像谈惊春,心比石头还冷,那么难攻略。
虽说她确实不把谈惊春放在心里,兴致来了攻略一下,但是也是付出了真心,如今收不到一丁点反馈,无疑让她受挫。
可她也并非是执着在此的人,毕竟来日方长,距离谈惊春开挂升级,吊打仙盟,倾覆九洲的时间还远。
总有机会的吧。
这么想着,谢窈又在纳戒中发现了一些吃的。
那是云川谢氏的特产糕点,樱酒糕,也是放在留空盒中带来的。
它做得很精致,只有拇指大小,是花瓣形状的,外皮并非是面,而是年糕那样,晶莹剔透外皮里包裹着一些粉色的液体。
谢窈尝了一个。
有果酒的味道,甜丝丝,软糯糯,好吃。
考虑到它并不是很大,谢窈试探着又吃了一个。
等系统想起来提醒谢窈,樱酒糕后劲很足,让她少吃几个时,谢窈已经吃了五六个,开始变得醉醺醺。
系统道:“你醉了,快别吃了,赶紧睡觉吧。”
谢窈越吃越醉,回想起谈惊春故意吓她,心里也是越想越气。
气鼓鼓地咬碎了樱酒糕,谢窈双眸已似水洗的一样,坚定道:“没有困,我不睡,我要去见谈惊春,狠狠地质问他!”
“凭什么只能他捉弄我,我也要捉弄他!”
系统想起初遇时,谢窈就很莽地把谈惊春轻薄了,它是很害怕谢窈酒壮怂人胆下,会对谈惊春做出什么。
毕竟她真做出什么,谈惊春也不能当场表演个我杀我自己。
可出于对好感度的担心,它还是劝道:“要是你再对他做什么,只怕这好感度再难升起来了。”
谢窈不听。
可它也没办法拦谢窈,只能看她好似一条游鱼去敲谈惊春的门,“哐哐哐”的,好似在砸门。
“小师弟,开门。”
屋内,正在清洗手上血迹的谈惊春一怔,敏锐地察觉到谢窈的情况,不太对劲。
听到她敲门的声音大了起来,他打开门,将谢窈迎了进来,低头看着她。
少女身上带着一股果子的味道,香香甜甜,有些醉人,她鼻尖带着几分浓郁醉意的薄红,水眸潋滟,怎么看都不太清醒。
谈惊春鼻尖耸了耸,问:“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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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隐山秘境(四)
◎师姐莫动◎
谢窈摇头否认:“没有喝,吃了樱酒糕。”
谈惊春望着她水洗的眼眸,心情无端地愉悦,唇角翘起来,就连方才杀了几只不长眼的魔物,都没那么生气了。
他嗓音缓而温和,道:“你想做什么?让我来猜一猜。”
“是不是方才生气了,想来教训我。”
谈惊春总是一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
谢窈偏不要如他的意,道:“你想多了,我才没有。”
她醉醺醺的,脑子便有些不大清醒,顾忌着自己来找他的初衷,决定故意恶心一把谈惊春:“春儿啊,我就是半夜想你想得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
谈惊春脸上得意的表情变了,咬字:“你叫我什么?”
“春儿啊,喜欢吗?”谢窈又叫了一次,“这是我给你起的爱称,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叫你惊儿,不然也可以叫你谈谈。”
少女声音轻软,吃醉了更是有些飘着,是以叫人名字时,总显得格外轻柔,像是在撒娇。
但是只开头两字,就让谈惊春听不下去,笑容凝固。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叫他。
“谈谈和春儿都不错,师弟喜欢哪个?”
“我其实觉得他俩都不错,不如我今天叫你谈谈,明天叫你春儿吧,交替着来,不至于太老套,也不至于太新鲜,你觉得怎么……”话音未落,谢窈嘴巴已经被捂住了。
谈惊春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一节在这儿等着他,虽笑着,眼里却阴沉沉的,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谢窈“唔唔唔”地发不出声音来,水润的眸瞪着谈惊春,示意他松开手。
谈惊春不肯松手。
生气了啊……
谢窈弯起眸子。
事实证明,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脸上转到另个人脸上。
果然,看到谈惊春气急败坏,她心里好受多了。
不过还是不解气。
谈惊春只觉掌心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像是被潮湿的蝴蝶吻过。
他眸子猛一睁大,触电般收回手:“谢窈你!”
“我怎么?”谢窈终于觉得自己扳回来了一筹,顺间得意起来。
谈惊春皱眉,这种特别的感觉让他想起和谢窈绑定共命契那日,谢窈也是亲了他。
甚至还咬了他……
甚至还……
他很少去回忆那日的细节,眼下却又想了起来。
软的,潮湿的……
他烦躁地咬起口腔的肉来,直到口中充满血腥味。
那日唇瓣上的痛,此刻仿佛又有了灼热痛意,他屈辱的受制于人的起点便是从那时开始。
再看向谢窈时,他眼尾有些红了。
眼见谢窈又要张开小嘴叭叭起来,谈惊春怒意在此时此刻上升到极致,他磨牙:“你真是该死……”
检测到谈惊春沸腾的杀意,眼前的少女变得愈加可爱起来。
粉色的花瓣飘散在谢窈的周围,唇瓣湿润,水眸泛着淋漓的微光……
谈惊春瞬间觉得不妙。
他当然知晓花瓣并不存在,他从前已经见识过这种状况。
他咬牙极力想要克制接下来要说的话,额角绷紧,压抑许久,忍了又忍,还是泄出了接下来的几个字“……的迷人。”
尾音几不可闻,还带颤。
说完,谈惊春就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嘴里还能吐出这种不堪的话语来。
醉醺醺的谢窈也忘记“真爱语录”这一茬,猝不及防听到谈惊春说这话,“腾”的一下,两片红晕飞上脸颊。
谢窈:害羞.jpg
谈惊春:……
害羞过后,谢窈又认真吐槽道:“可是……你说这话真的好土啊,哈哈哈。”
谈惊春:……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个共命契解开。
眼看谢窈还要对他大显神通,谈惊春眉宇间少见地浮现出难缠的神色。
怎么会有谢窈这样的人。
往常让他心生不喜的人都死了,唯独谢窈。
他明明已经多次警告过她,刁难于她,为何不知难而退?
他以为他已经表现得足够生人勿进了,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他。
难道仅仅是为了她不能说出口的“目的”?
他向来认为,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做一件事,就算是心情使然,也必然有心情使然的原因。
谈惊春并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或许当真如她口中所说前世道侣,日日恩爱欢好?
毕竟她确实知晓他后背的金蛇缠昙。
谈惊春看着眼前醉的傻乐呵的谢窈,神色出现一抹动摇,又迅速被他制止。
不可能!
谢窈笑够了,又道:“小师弟,我给你编辫子吧,我扎头发手法一流,保准给你扎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发型。”
谈惊春头发又长又多,还很顺滑,长得也像bjd娃娃一样,谢窈想霍霍他头发很久了。
惊天地,泣鬼神……
谈惊春想也不是什么好发型,甚至有点想放弃挣扎。
就在他思考如何应对谢窈时,敏锐地察觉到一缕黑气从窗边溢进来。
又一个冲着他来的魔。
来得正好。
潜伏在暗处的稚魔上前将其围住,吞掉后,打了个嗝。
谈惊春将目光落在谢窈身上,微微一笑,灿若骄阳:“师姐,莫动。”
谢窈歪头:“怎么了?”
“你头上有片枯草,我帮你摘一下。”谈惊春神色如常地走近她。
谢窈不疑有他。
谈惊春抬手伸向她鬓发。
临近时,指尖方向一转,落在她额心,一道白光闪过。
谢窈昏睡过去时,还在想,该死,她怎么就又信了。
谈惊春揽住她软下来的身躯,温软的,热乎乎的。
因引灵体之故,她比寻常人的温度要高些。
这抹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快得让他捕捉不住。
他将谢窈打横抱起,看向蹲在窗边的稚魔,冷声道:“蠢货,过来。”
稚魔不理解自己怎么就蠢货了,但还是听话的过去。
黑色的雾气将两人包裹起来,融化后没入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