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一楼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沙发桌上竖着份量实诚的金貔貅摆件。
贺老大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项链，手腕上套着的大金手链绕了五六圈，粗壮的手臂上都是板硬的肌肉。
瞧见贺川进门的身影，贺老大笑呵呵地朝他招了招手：“贺川啊，回来啦？来，坐，咱们两个聊一聊。”
“贺叔。”贺川坐到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椅上，低声喊了一句。
“哎！”贺老大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身强力壮，大冷天的没开空调，他只穿了一身黑色的毛衣，还出了一身的汗。
“我听老张说，你九月份的时候还打算去省城闯一闯，怎么突然就没了后文，竟然还老老实实天天上课去了！”
第17章
贺老大了解贺川，他可不是什么爱学习的性子。
和他爸妈一样，贺川对读书没天赋也没兴趣，还不如打一场群架来得痛快。
高中三年，这是贺川第一次连续去学校这么多天。
更不必说还为此更改了之前的决定。
要知道，九月份的时候，贺川可是连行李都打包好了，就等着最后的道别。
贺老大好奇地打量着贺川，贺川却是神色不变，冷静地回答：“还有一年，想读完高中。”
“读完高中？”贺老大捏了捏下巴，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充满了不理解。
为什么要读完高中？读完高中有什么意义吗？难道是为了一张毕业证书不成？
可这完全没必要啊！
不说区区一张高中毕业证书对他们来说没啥用，就算是贺川旷了一学年的课，贺老大也能轻松地为他讨来这个本子。
看出了贺老大的困惑，贺川却没有解释的想法。
他起身打了个招呼，便走向了别墅二楼。
贺老大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玩味地勾了勾唇，有些慨叹，又有些欣慰。
“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有隐瞒大人的秘密了。”贺老大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从厨房走出来的老张刚好听见了这句话，笑道：“老大，阿川从小不就是这样？小大人似的，没个孩子样。”
“老张，你不明白，这不一样。”贺老大轻笑了声，转了转手腕上的金手链，粗黑的眉眼却是放松而舒展的。
老张笑了笑，额头上都是皱纹，面色却格外慈祥：“听老大的口气，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贺老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向了窗户外面被霜雪覆盖的大树和草坪。
“我以前总是担心阿川，他性子太独，手段又太狠，心里闷着太多的事儿，对整个世界好像都没什么太多的在意。”
“他像是一把过分锋锐的刀刃，偏偏没有刀鞘，极容易伤人伤己，割得自己鲜血淋漓。”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段日子，阿川多了许多情绪的变化，人味儿更足了，对未来有了期待。”
贺川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刀鞘，找到了自己人生中的那个锚点。
老张：“……”
老大就是老大，从阿川那张一成不变的冷脸也能看得出这么多变化来。
像他，就一无所获，只觉得阿川最近行为怪怪的。
“所以，阿川究竟遇到了什么？”老张不解地问。
瞧见老张稀罕的表情，贺老大扑哧一声笑出来：“谁知道呢？孩子们的私事，咱们这些老的还是别过问的好，顺其自然。”
窗外，细碎的雪花落在树干上、叶片上，纯净洁白，寂静无声。
贺老大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得咧开了嘴，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
雪还在下，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县城高中寒假之后便关了门，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图书馆和教室都不对外开放。
地下室的温度太低，寒凉刺骨，颜家又没有安装空调，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适合写作业。
颜秋每日拿着去同学家的借口，和男主江染一起约会学习。
赵兰芝则是转移阵地，推着自己的那个餐车在菜市场门口卖小吃。
生意虽然比不上学校那边，但因为马上过年了，菜市场人流量大，营业额仍是不少。
颜夏便去了菜市场旁边的一家书店，里面有一个不大的阅读角，因为安静且暖和，经常有学生过去学习。
她早上起得早，和卖早点的赵兰芝一起出门，轻轻松松便能占到座位。
休息时还能出来帮赵兰芝打打下手，招呼一下客人。
阅读角靠窗。
冬天窗户紧闭，不远处就是一台正在运行中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响，却丝毫没有影响学习中的众人。
因为室内的温度很高，颜夏将棉袄脱下搭在椅子靠背上，只穿了一件浅黄色的中领毛衣，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天鹅颈。
她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难题，嫩白修长的手指执笔，不自觉地轻轻咬着下唇，洇开玫瑰花似的嫣粉色。
因为过分专注，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窗外。
也就没看到那个眉眼清隽的少年，静静地在那里站了二十多分钟。
“宋学神！你怎么在这儿？”
唐果美滋滋地提着一份关东煮边走边吃，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在她包括实验一班所有人的心里，宋学神就像是天上一尘不染的神明，永远都是那么的淡然矜贵。
除了面对各种高深的题目外，她何尝看过宋学神这般专注的模样？
八卦心爆棚，唐果三两步跑了过去，就看见了学神微微拧起的眉眼。
宋青书的样貌生得着实出色，五官清俊，气质清冷干净，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的清贵公子。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及膝大衣，身形俊雅如竹，嗓音也如同他这个人般，如琢如玉。
“唐果？”
“是我，我是唐果！”被宋青书这么一喊，唐果竟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可能的油。
学神一向难以接近，她还以为他肯定不认识自己，没想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唐果骄傲地挺直了腰杆。
她正想说些什么，不经意间顺着宋青书原本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了静坐在那里的少女。
“夏夏？！”唐果惊呼出声，差点连手里香喷喷的关东煮都忘了。
竟然是颜夏？宋学神那么专注看着的人竟然是颜夏？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可将这件事的对象代入到颜夏的身上，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颜夏那么聪明，那么漂亮，性格还那么好，哪个人能忍得住不喜欢她呢？
“夏夏？她就是这次期末考试的年级第二，颜夏？”宋青书若有所思。
唐果点头，钦佩道：“对，听说这次夏夏的总分是717，只比学神你低了十二分。”
宋青书平静地看了窗内少女一眼，没再开口。
唐果却有些失落地耷拉着肩膀。
看来，是她想多了，哪里是什么少年的春心萌动，明明是学神来观摩一眼对手。
第18章
宋青书没站多久便离开了。
他家庭条件不错，言情书网出身，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跟着爷爷奶奶在县城生活，住着一栋小洋房，有属于自己的书房。
性格原因，他更喜欢在属于自己的空间中学习，像图书馆、阅读角这样的公共区域来得少。
这次过来，本也只是为了来书店买几本习题册，没想……
宋青书的脚步不紧不慢，身材修长似翠竹，清雅气质浸润在举手投足之间。
唐果看了看矜贵清冷的少年，再看了看一手油渍、一手关东煮的自己，忍不住长长地感慨了一番。
“学神的境界，果然不是咱们普通人能理解得了的。”
像她看见颜夏，第一眼便沉浸于她出色精致的颜值，惊艳于海棠般动人的美貌。
而学神看见颜夏，注意到的却是大美人的内在品质，超出常人的学习天赋和成绩。
“不过，还是俗人过得快活。”
唐果三两下解决手里的关东煮，将剩下的纸杯和签子扔进垃圾桶，又仔细地擦了嘴巴和手，才高高兴兴地进去找颜夏。
阅读角很安静，偶尔有几个讨论题目的学生，也都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贴心地避免影响他人。
唐果见颜夏学习实在认真，没好意思去打扰她，也找了本复习资料看。
一直到颜夏准备休息，她才开心地朝她挥了挥手，兴奋地凑到了她身边。
“夏夏，还记得我吗？”唐果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低声开口。
颜夏活动着稍有些酸软的脖子和手腕，起身和唐果一起往外走。
“我的记性哪有那么差，我们不久前不是才见过？”颜夏无奈地喊她的名字：“唐果。”
“嗯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唐果还是控制不住地高兴，唇角都翘得高高的。
夏夏的声音可真好听啊，音色如玉，刻意放低时还带着几分柔软，听得人耳朵都酥酥麻麻的。
唐果本还打算和颜夏说起宋青书的事儿。
但为色所迷之人脑袋空空，她满心满眼都是眼前，哪里还想得起来之前有过对话的宋青书？
颜夏其实并不是特别善谈的人。
但她性格好，在唐果说话的时候听得很认真，又生了那么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于是，唐果一个人就能讲得滔滔不绝，一开口就停不下去，只觉得时间过得实在太快。
还是担心耽搁了颜夏的学习，她恋恋不舍地在十分钟之后停了下来，陪着她又回了书店的阅读角。
自那之后，书店倒是成了唐果又一个常去之地。
只是进了腊月、过了小年，家里常有走亲戚的，唐果脱不开身，来的次数才少了些。
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年味儿越来越重，这于颜夏而言却没有太多的影响。
妈妈赵兰芝还是每日出摊，妹妹颜秋还是每日去找同学，她也规律地来阅读角。
几张卷子、几本书、几杯热开水，一坐就是一整天，平淡却充实幸福。
唐果每隔几天会来一次，周妍一个星期也会过来坐几个下午，休息的时候拉她在聊天区说说话，分享自己的生活，吐槽自己遇到的糟心事儿。
贺川倒是每天都能见到。
只要赵兰芝去菜市场出摊，他每晚都会过来点一个全家福杂粮煎饼。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话，安静地来，沉默地吃完煎饼，然后再安静地走。
他似乎什么也没做，但赵兰芝的小吃摊子今年却摆得格外顺利，没遇上什么波折风浪。
往年，年节前后菜市场摊位竞争大，赵兰芝在本地没什么兄弟，经常会被“欺负”。
明明来得早，却经常被挤到最角落处，被人抢走生意。
赵兰芝性子软，怕惹麻烦，大多时候都是忍气吞声，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选择了退让。
但今年不知为何，一同摆摊的那几个摊主态度都十分客气，还经常笑脸招呼她，帮忙占位子。
这么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足以使赵兰芝一天的心情都格外的舒畅。
“今年咱家的运道可真不错，你和秋秋都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我在这边摆摊子挣得也多。”
早上滴水成冰，赵兰芝围着起球的围巾，厚手套外面加了一层一次性手套，固定着餐车的同时，脸上都是灿烂的笑。
“未来会越来越好的。”颜夏帮忙取出餐车下面的锅灶，语气肯定地回复。
“哎，一定！”赵兰芝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一边忙活一边关心颜夏。
“你身上还背着书包呢，可老重了，弯腰起身都不方便。这边我来就成，你赶紧去书店那儿学习吧，不是说现在人多还要占座儿吗？”
颜夏把锅灶安装好，见这边也没太多的活计，也就不再坚持，乖巧地应了一声往书店的方向走。
旁边摆摊的摊主看起来和赵兰芝差不多大，趁着这会儿没人，好奇地过来和她搭话。
“那是你女儿，还在上学吧？长得可真漂亮，还这么懂事，大清早的过来帮忙。”
“没办法，家里条件不好，她今年高三了，学习重才来得少了，以往都是上学放假都陪着我。”
赵兰芝叹了口气，眉梢处却是遮掩不住的骄傲。
“真听话，这是心疼你呢！”摊主真诚地夸赞，又问：“我女儿今年也高三了，高三八班的，你家女儿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有两个女儿，老大颜夏，高三六班的，老小是一班的，叫颜秋。”赵兰芝回答。
“一班不是实验班吗？那嫂子你以后可有的福气要享。”摊主羡慕地竖起了大拇指。
夸完，她又觉得这两个名字听起来耳熟，等想起究竟是在哪儿听过时，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颜夏，颜秋，这不是她女儿经常挂在嘴边的学霸偶像吗？
双胞胎姐妹，妈妈是学校门口摆摊的，正对上了！
“年级第二的颜夏和年级第五的颜秋！”摊主惊呼失声。
“她们这次是考得不错。”赵兰芝谦虚道，唇角却止不住上扬。
哪里是一次考得不错？
就她女儿说的，实验一班的颜秋一直都是年级前五。
颜夏更是这个学期最厉害的黑马，成绩一路直线上升，坐火箭一样冲到了顶。
“嫂子你可真厉害，培养出这么两个优秀的大学生，未来的清北苗子！”摊主是真心佩服。
又夸了几句，讨要了一些育儿经，摊主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赵兰芝的脸上还是红润润的。
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多岁，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菜市场的这一番对话，颜夏是不知道的，此时的她正在解一道导数题。
高考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压轴题大多是导数题，而且难度不小，颜夏也经常找一些针对性的题目来练习。
只是有的卷子题目出的不错，答案却有些敷衍，常常出现疏漏。
颜夏做的这一道模拟题便是这样，答案有一处明显的漏洞无法解释，只能自己思考。
“直接对不等式两边求导，不等号不一定保持不变。所以，需要先移项，使得右边只剩下常数，而后将左边的式子定义为一个新的函数。”
少年清澈的嗓音缓缓响起，音调不高，透着几分清冷之意。
第19章
定义新的函数,转而对新的函数求导，建立不等式关系……
颜夏的思路本就卡在那一点上，得了这一句提示，所有的想法连成了一套线,下笔如有神,很快便顺利地将这一道导数题做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