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证明完成，她才轻舒了一口气,循着声音的方向回身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容貌清隽的少年,气质冷冽干净,穿着一身浅色的及膝大衣,肤色冷白，看起来十分的眼熟。
“……宋学神？”颜夏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主要宋青书的照片经常出现在县城高中公告栏的荣誉榜上，颜夏早就看过许多次,自然能认得出来。
只是相对于照片,现实中的少年五官更为立体出色，尤其是冷白如玉的肤色,更为他添了几分清冷之感。
“嗯。”宋青书长身玉立。
他手中抱着一本大学数学教材,在颜夏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才清声回了句：“颜夏。”
宋青书竟然知道她。
颜夏的讶然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不同于宋青书的赫赫有名，颜夏高一高二在整个高中都是默默无闻的，直到上学期才因为优异的成绩有了些知名度。
但她并没有参加太多的集体活动,也没有什么竞赛经验，顶多是在最后两次考试中进了年级前十,大多数学生还是不熟悉她这张面孔。
更不必说,颜夏一直在有意识地避开实验一班,尽量不要有太多的交集。
而宋学神，刚好是实验一班的。
少女明澈水润的杏眸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圆,像是只茫然懵懂的小动物。
宋青书极轻地笑了笑。
只是他的神色向来很淡，且转瞬即逝，旁人很难看得出来。
阅读角是安静学习的地方，宋青书放下了手中的书，轻声道：“去外面吗？”
去外面做什么？看宋学神的模样，似乎想要和她深谈？
颜夏有些不解。
但刚聚精会神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题目，此时放松下来，她也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疲惫。
于是，只迟疑了片刻，她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跟着宋青书走了出去。
大多数人看宋青书，第一眼都会被他清雅如竹的气质所吸引，转而是清隽出尘的面容。
但颜夏走在他的身侧，才发现宋青书其实长得很高，至少一米八朝上。
他身量清瘦，腰窄腿长，比例极佳，是现在最欢迎的男模身材。
“我看了你的期末试卷，还有前几次的考试成绩，你的基础打得很稳。”
“只是可能是因为针对性训练不够，一旦题目出得稍偏稍难，短时间内就很难答得上来。”
在聊天区站定，宋青书沉默了几秒，才主动提出了话题。
本还一头雾水的颜夏听了他的这段话，反射性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她现在遇到的问题。
因为时间紧张，上个学期她的重心放在了高考核心考点的复习巩固上。
但无论是数学还是理科试卷，经常会有一到两题的压轴题，会微微有些超纲。
当然，使用考纲内的知识点也能解出来，只是过程太过复杂，计算量也太大，需要转很多弯，耗费太多的功夫。
在有限的考试时间内，颜夏还是会有些捉襟见肘。
或许是宋青书的语气实在严肃，颜夏下意识询问道：“学神，你有什么好的参考资料推荐吗？”
“你目前有想好未来的专业方向吗？”宋青书耐心地问。
未来专业？
颜夏陷入了沉思中。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好好学习，高考的时候考出一个好成绩，读一个国内顶尖的大学。
但在认真学习的过程中，她发现了学习的乐趣，每当解出了一道数学难题，证明了一个数学命题，她都会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能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
“我应该会选择数学专业。”颜夏的语气慢慢变得坚定，抬眸给出了回答。
她的眼睛形状很漂亮，乌黑水亮，说话的时候里面好像藏着星星，明亮耀眼。
有那么一瞬间，宋青书的心脏跳得飞快，胸膛好像都弥漫上了一点儿热意。
他想要避开这双动人的杏眸，又想要让这双杏眸在心底停留得更久，珍贵地锁在最深处。
还是颜夏又喊了声“宋学神”，才惊醒了失神的宋青书。
他垂下了眼睫，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既然这样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可以先看看这几本书……”
“里面的内容是高中知识的拓展和提高，可以延展你的思维，对压轴难题和未来的大学学习都有帮助。”
最重要的是，以颜夏现在的水平，也确实可以接触一些更高深的理论。
局限于高中课本上的知识点，反而是对她时间的一种浪费。
“谢谢宋学神，我会去看的。”颜夏记下了宋青书说的书本名字，话语中是真切的感激。
“不用客气，我很期待，能和你一起进入清北数学系。”宋青书顿了顿，缓缓开口。
他平静地看着颜夏，清隽的眉眼好似蕴着极淡的笑意。
“还有，不必叫我学神，我叫……宋青书。”
“宋青书。”颜夏有片刻走神。
这是个和宋学神的气质很搭配的名字。
*
宋青书并没有和颜夏聊天太久，他好像只是单纯地过来“助人为乐”。
推荐完了书目，他便回到阅读角捧书读了起来。
颜夏闲暇时扫了书的封面一眼，正是宋青书推荐给她的最后一本书，建议她打完基础再看的那本。
虽然完全不明白宋青书此举的原因，但颜夏能感受到他的好意，只能默默地记下了这一份情。
寒假的时间很长，除开每日的高考题巩固时间，颜夏便找了那几本书来看。
幸运的是，第一本在书店便可以借阅，其余的虽然短时间内没能寻到，宋青书却主动提出他可以帮忙。
第二日，颜夏便拿到了一沓书本。
书的原主人将书爱惜得很好，书页还都是崭新的，只留下了端正而有筋骨的若干字迹。
——那是宋青书的笔记。
书目推荐、书本借阅，加上宋青书每日都会来阅读角学习，颜夏很快便与他熟了起来。
宋青书外表清冷，实则十分的热心肠，每每颜夏遇到了难题，他总会耐心地解释。
在交谈的过程中，颜夏也真切地感知到了宋学神的厉害之处。
他的知识面极广，思维灵敏，不局限于书本上的证明，总能一针见血地领会其中的实质。
她不知道的是，宋青书也由衷地感到了惊艳。
宋青书的长辈都是学者，他自个儿的智商又极高，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同龄人当中的第一，永远将第二名甩在身后的那种。
幼儿园的同学学数数的时候，宋青书早已经掌握了加减乘除，有理数的四则运算。
小学的同学刚开始接触方程的时候，宋青书已经差不多理解完了初中的全部知识……
他自学能力极强，永远走在所有同学的前面，加上感情很淡，寡言清冷，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
父母倒是提过跳级的事儿，但爷爷奶奶担心他性格太孤，想让他和更多的同龄人待在一起。
父母想了想，知识的引导者角色他们就能承担，跳级的作用确实不大。
于是，他们便与宋青书商量了一番。
宋青书并没有什么意见，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最终便按部就班地读了下去。
他曾经也和父亲的学生——清北大学的研究生接触过，可他们早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和宋青书的思维很难同步。
但颜夏不同，她的基础虽有些欠缺，吸收知识的能力却极强，掌握得极快，不久便能举一反三。
最重要的是，她能跟得上宋青书思维跳跃的速度，能完美地领会他的意思，甚至给出反馈，进一步启发宋青书的灵感。
和颜夏讨论的时间不长，宋青书却感觉到了一股酣畅淋漓之感，说不出的痛快。
一直到天色渐晚，宋青书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快到你回去的时间了。”宋青书从聊天区的座位起身。
因为长时间的说话，他的嗓子稍有些沙哑，俊秀的眉眼却是舒展的。
“嗯。”一直全神贯注地思考，等放松下来，颜夏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也有些干。
她喝了口热水润喉，和宋青书一起回阅读角收拾东西：“天快黑了，那我先回去找我妈了，明天见？”
宋青书收着书，忽的问：“阿姨现在在哪儿？”
“我妈在菜市场那边摆摊。”颜夏解释。
菜市场离书店很近，走路不过十分钟不到。
宋青书道：“那我们一起走一路，正好可以把引理证明的最后一点捋清楚？”
颜夏自然不会拒绝。
宋青书虽然称不上过目不忘，但也差不了多少，多读两遍便能基本上牢记在脑海里。
更何况是这个重要的数学引理，脱离了书本也能说得清清楚楚。
颜夏的记忆力比他还要更强些，都学了快二十多分钟了，正是记得最牢固的时候。
因为专注于讨论，颜夏和宋青书便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他们并肩而行，神色认真。
拎着全家福煎饼的贺川，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容貌出众的少年和少女姿态亲近，交谈甚欢，眼里好像只容得下彼此。
少年清隽雅秀，一身的书生气；少女精致俏丽，如三月桃花般昳丽。
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任何人怕是都得赞一句般配。
贺川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好似变成了一根不会动的木头。
第20章
随着颜夏的走近,贺川可以听见他们讨论的只言片语。
但大部分都是数学专有名词，属于贺川压根没办法理解的内容，无比的陌生。
贺川一直都知道颜夏聪明，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那种人。
而如今,那种感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明明他和颜夏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天堑般无法跨越。
颜夏和宋青书属于一方世界，而他被隔离在她们的世界之外,与之格格不入。
贺川的手指紧握成拳,因为力度过大,手背上蹦出了一根根明显的青筋。
但他却像是毫无所觉般,只沉默地站在那里，拎着一袋全家福杂粮煎饼，看着少女的方向。
颜夏和宋青书的讨论也接近了尾声。
结束了全部的证明,颜夏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停留在身上的目光,抬眸对上了贺川的视线。
她控制不住的怔了怔。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的贺川，好似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量,那双凤眸里都是浓浓的压抑。
只是一霎,贺川便遮掩了全部的神色,沉默地垂眸。
“你们认识？”宋青书察觉到了颜夏的不对劲，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到了贺川。
显然，他是不认识贺川的。
“我们是同班同学。”颜夏解释,停顿了半秒又补充道：“他是帮了我很多的朋友。”
第一句的时候，宋青书的表情尚且自然。
但等颜夏说到第二句,宋青书却不自觉地拧起了眉。
可能颜夏自己都没意识到,提起贺川时,她的语调带着几分迟疑，还有潜意识的信任。
而贺川对颜夏……
宋青书执书的手轻轻地动了动,捏紧了书页的边缘。
这种眼神，这种神情，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原来是这样吗？”宋青书平静地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贺川，他叫贺川。”颜夏回答。
贺川，县城高中声名远扬的校霸，能和他恶劣名声有的一拼的，也只有上个学期才转过来的江染。
他们的成绩也是不分伯仲，每次都稳稳地排在年级倒数十位，从没有改变过。
宋青书捏着纸页的动作放松，温声道：“原来他就是贺川？和你一样，也是六班的？”
“嗯。”颜夏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明明宋青书的语调很淡，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偏向。
但听他这样提起贺川，她心中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之感。
颜夏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了宋青书温和礼貌的告辞声音。
“天也快黑了，我看阿姨那边似乎比较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现在正是晚餐时分，好几个顾客都围在赵兰芝的摊子前排队等候，贸然搭话反而不妥。
宋青书的举止十分妥帖，只是也恰巧堵住了颜夏本将出口的话。
“路上小心。”颜夏顿了顿，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