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想要了?!
下一秒,拦精灵被扔进垃圾桶,靳屿扯过搭在一旁椅子上的居家服套上。
又睨了贺星苒一眼,提防似的说:“本来睡觉我是不穿上衣的,但跟你共处一室――”
“……”
战略性停顿,“男孩子一个人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吧。”
贺星苒:“……”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谁先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的!
引了之后又不负责,还甩锅到她头上。
这里吃瘪,恐怕也很难找补回来,贺星苒不敢去看靳屿的表情,往旁边挪了挪,给靳屿腾出足够的位置。
再然后,甩锅:“都是咱妈太操心了。”
靳屿没继续打趣她顺势躺下,按掉夜灯。
“现在轮到我担心了,”靳屿把多余的枕头往两人中间一撂,划出楚河汉界,道,“你先睡吧。”
“……”
还真开始防备她了,贺星苒也来了脾气,冷哼一声,抱着被子往旁边躲了躲:“那你也记得别过界。”
“睡了,晚安。”
身旁是靳屿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外头樟树上有蝉鸣叫,声音呕哑嘲哳。
床并不那么舒服,贺星苒有些认床,又因为跟靳屿较劲儿,逐渐思绪涣散,不知不自觉,倦意还真上来了。
靳屿似乎并不困,身旁女人的呼吸声很浅,她很瘦,躺在床上乖乖的,几乎要缩成小小一团。
如果不是她浓密乌黑的头发越过枕头,丝丝搔着他的肌肤,靳屿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也正因为丝丝缕缕的头发,靳屿保持着这个姿势看手机。
最后确认一遍飞行排期,回应了机组群里的消息,同事们调侃他什么时候请大家伙吃喜糖,他一一回复。
放下手机之前,微信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kentsin:【带贺星苒回家了?】
靳屿反问:【你怎么知道?】
kentsin:【呵呵】
kentsin:【你妈把贺星苒送她的礼物全世界秀了一遍,我妈看到了还敲打我抓紧时间谈恋爱,别等你孩子都抱上了,我连对象都没有】
靳屿:【对不起,哥们儿实在版本超前了】
kentsin:【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就打算跟贺星苒一辈子了么】
这群公子哥在恋爱这件事上有着长足天赋,或多或少都有些恋爱史。
家里人未必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是如何风流倜傥拈花惹草的。
但只要不闹出人命和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家里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被他们带回家的,都是真正决定定下来的。
黑暗里,身边女人的呼吸声安稳绵长,像是静夜里的一首咏叹调。
靳屿沉默良久,回复:【嗯】
kentsin:【啧】
【从来也没见你这么好哄,贺星苒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好看的女的你见的少了?绿了你甩了你你都不在乎了?】
【是谁前两天说人生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别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人身上?】
乔景琛是很精英的精致利己主义,他不相信爱情大过天,女人和感情永远要为自己的事业让步。
靳屿和他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乔景琛理所当然认为,靳屿也是这样的人。
看着友人的质问,靳屿长出一口气,似乎陷入某种思考。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枕侧女生自在地闭着双眸,侧颜安静。
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似乎无需继续想。
就像他对贺星苒说的那般:不要在行动之间先给自己预设困难。
人间苦难千百般,他和贺星苒爱过恨过,时光流走过,兜兜转转,两人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年纪。
靳屿:【青春无论怎么样都会浪费,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浪费在贺星苒的人身上。】
Kentsin:【……】
【啧】
【大诗人】
开始阴阳怪气上了。
他现在恨不得把好兄弟拉进寺庙让大师看一看,是不是被叫贺星苒那个女人下蛊了。
【柏拉图会饮篇怎么不让你写?】
【你李白转世】
【杜甫上身】
……
最后一句发出,屏幕上显示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乔景琛:“……”
夜色越发浓稠,世界静悄悄的。
靳屿不爱听乔景琛在这儿编排自己,随手点了拉黑。
身侧,躺得平平的姑娘翻了个身,贺星苒睡得思绪涣散,也顾不上和靳屿之间的楚河汉界。
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跟靳屿凑近了些,抬起一条手臂在靳屿面前挥了挥。
“阿屿,”睡着了,她声音黏糊糊软绵绵的,似乎无意识地在说,“睡觉别看手机,晃到我眼睛了。”
很寻常的一声呢喃。
黑夜里,靳屿按灭手机屏幕,仔细听着她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其中。
和贺星苒恋爱、分手这些年,被她按下印章的记忆此时一一涌现。
或许不是记忆碎片,只是一些情绪的细枝末节的片段。
或锋利,或清晰。
他曾经也以为,不过是人生的一段记忆,没有什么忘不掉,没有什么值得怀念。
路在自己的脚下,往前走就是了。
然而,俗世生荒草,岁月如短刀。
在与感情的永恒的冲突里,理智从未占过上风。
-
隔日,贺星苒罕见的起晚了。
她平日的生物钟准时到可怕,今天却罕见的失灵。
清晨醒来,阳光已经洒满了窗台,一看手机,上午十点钟。
她立马精神起来,几乎从床上跳起。
第一次跟丈夫的家人住在一起就起晚,未免太没有规矩了点儿。
贺家最多算是暴发户,但贺泽刚的规矩大得很,不允许小辈早上睡懒觉,钱家这样的传承几代的商政世家,规矩大抵更大。
当即不敢再睡,贺星苒赶紧翻身下场,顺手整理了下被子,然后一溜烟钻进卫生间。
一开门,撞上一块硬邦邦的腹肌。
“我的天――”
靳屿倒没怎么样,但作为面部的最高点,贺星苒的鼻子首当其冲,痛得她直接蹲下,生理性泪水涌出眼眶。
她说得模糊不清:“你怎么也在。”
“我运动完洗澡,”靳屿连忙跟蹲下,检查她的面部,“你怎么样?让我看看。”
贺星苒单手捂着鼻子,缓缓抬头,一双清澈冷静的眼里泛着泪花,本来清冷的气质美人儿,现在看娇滴滴的,让人忍不住有保护欲。
“没事儿。”贺星苒忍痛站起来,越过靳屿走进卫生间。
靳屿皱眉:“你急什么呢?”
贺星苒说:“起晚了,外公和……和你妈妈看到了怪不好的。”
原来是害怕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靳屿笑了声:“你现在出去也已经很晚了。”
贺星苒:“……”
见她顿时紧张起来,靳屿不疾不徐地解释:“放心吧,我家没有晨昏定省请安敬茶的传统。”
贺星苒感觉他是在讽刺贺家规矩太多,但也是事实来着,动作顿了顿,有些不信任地反问:“真的?”
“当然,”靳屿说,“钱多多还睡懒觉没起床呢。”
贺星苒边往脸上撩水边说:“她是小孩子呀。”
靳屿双臂环胸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看着她有些惊慌的动作,哂笑一声。
“我说公主,”他顿了顿,“在长辈面前,大家都是小孩子。”
“你紧张什么?跟孩子过不起,那就是他们心胸太小了。”靳屿说。
他的口吻很随意,不是专门安慰她组织出的心灵鸡汤。
靳屿就是这么想的。
贺星苒扯出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闷声道:“嗯。”
语气又有些不对劲,这姑娘的心思比临宜的天气还要变化莫测,靳屿没猜出来她到底是为什么情绪低落,抿了抿嘴,说道:“厨房有给你留的燕窝,记得去喝。”
贺星苒点了点头。
她喜欢靳屿,有时候又嫉妒他。
大学那会儿,因为贺泽刚看她很严,贺星苒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恋爱的事情,也就不让靳屿跟家里说。
因此,上次来钱家祖宅那次,两人都是小心翼翼,有些偷偷摸摸的成分。
进门就开始接吻,贺星苒仍旧能记得靳屿有些粗重的呼吸,以及身上淡淡的香柏木气息在逐渐上升的体温下,不断扩散,填满她的呼吸。
她刚洗好的头发里还带着水的潮气,交织在一起,比临宜的梅雨天还要缠缠绵绵。
他们抱着,互相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那些激烈的思念逐渐退潮,心灵的依靠丝丝缕缕的浮现。
贺星苒害怕被人发现,按照贺泽刚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打电话查岗生怕她在大学“学坏”恋爱的管理强度来推断,她也以为靳屿家里人不想让他恋爱。
靳屿安慰她:“我喜欢你,他们也会喜欢你。”
稀疏平常的语气,说话的内容对贺星苒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那是在优渥有爱的家庭里被宠爱长大的孩子才能有自信说出的话,他松弛,自信,做事从不瞻前顾后,因为知道家人永远站在他身边。
在他十八岁之前,家里人每年都会为他写一本书,记录他的一年生活的大事和一些小美好。
他就是家里的宇宙中心。
贺星苒永远没有他的松弛自在和勇气。
有时候甚至会阴暗的嫉妒他,但更多的是,在曾经那段恋爱里,她总会有一种直觉:不配。
他们两个不般配。
她配不上他。
-
贺星苒在厨房里吃了那碗燕窝。
钱卫平刚好结束今天的工作,提前回家。
靳屿正在给迈凯伦M20轮胎增压,乔景琛的假期即将结束,约他在临走之前在封闭场馆飙车。
他穿了一件灰色背心坐在小马扎上,左右按着轮胎,右手拿扳手,眉头习惯性地皱着。
头小,脸精致,肩膀开阔,肌肉线条走势流畅好看,专心鼓捣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又痞又帅。
只是――
“靳屿!”钱卫平回家之后,收到张姐的消息,屋子也没进,直奔车库,高跟鞋被她踩得哒哒响,来势冲冲的。
?
这又是哪儿给老妈惹毛了。
靳屿皱眉:“怎么了?”
钱卫平把那个方方正正的、被张姐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盒子扔在他面前,语气不自觉扬高:“还怎么了?你要死啊!”
靳屿瞄了那玩意一眼,五雷轰顶,表情不虞:“您是不是操心有点儿多了?”
怎么他的性生活她也要管一管了。
钱卫平眼前一黑:“我是愿意操心吗?我是担心苒苒。”
孩子的事儿当妈的要有分寸感,她见靳屿这个态度,顿时也有点儿哑口无言,愣了几秒钟,说道:“你得有点儿分寸,在婚礼之前要是苒苒怀孕,我让你外公抽死你。”
“……”
靳屿一阵无语。
原来是认为他昨天晚上那个,但没有措施?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又换了个方式:“婚礼不是还没有准确时间么?”
钱卫平:“……”
“没有准确时间你就能轮来啊?”说着就要冲过来。
地面上被他放着很多修理工具,钱卫平穿高跟鞋,怕她被绊倒,靳屿连忙起身,严肃一些回答她,制止她再往前走的动作。
“我知道,我又不是什么禽兽。”他说。
似乎怕钱卫平不信,他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扳手,不耐烦似的咕哝一句:“还真把贺星苒当你亲生的了。”
“靳屿!”钱卫平不自觉扬高音量,不想听他说话。
“您就别担心我了,”靳屿没看她,坐下继续做手里的活:“她是我老婆,我当然比你心疼。”
靳屿这人,从小到大,靳家和钱家都奉行自由教育。
可他未免自由得过分了些,无拘无束里长大,有冒险精神,但有时候太多冒进,太不考虑后果,总是会令人担忧。
“真的?”钱卫平上下打量着儿子,虽然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一双慧眼能看透各类妖魔鬼怪,但在儿子面前,她首先是个母亲。
当然是真的。
靳屿“嗯”了声,不容置喙:“当然。”
钱卫平嘴巴动了动,再开口,换了一个话题:“有时间我带苒苒去参加我和老姊妹的下午茶。”
-
“我的天,妈妈要带我去下午茶。”
接到通知的贺星苒一脸震惊,她并不是喜欢热闹的性格,甚至有些社恐,面对长辈总会紧张,紧张起来会记不清人脸。
“妈妈的那些朋友都什么性格?我到时候要说什么做什么?我不太能记得住人,如果认错人会多尴尬!”
她有些慌了,秀气的眉头皱着,清冷的面容上沾了少女的愁容。
坐在床尾,双手撑在床上,身子不自觉往后仰,晃荡着双腿。
靳屿瞧她这个样子,淡淡笑了声,语气里有清嘲:“那你就先做下功课。”
“……”
被他这么一提醒,贺星苒倒是想起来了什么,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仰头看他:“那你帮我?”
靳屿:“凭什么?”
“……”
贺星苒被问得一愣,但一想,靳屿确实没有帮她到底的必要,能把妈妈介绍给她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可钱卫平的社交圈,靳屿大抵是熟悉的,至少会比她熟悉。
虽然被拒绝,但贺星苒还是觉得可以努力一下,厚着脸皮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再帮我一次。”
靳屿倚着桌子,双手撑在后面,露出好看的手臂线条,随便抓了把头发,淡漠拒绝:“抱歉,没这爱好。”
“……”
关键时刻,只能动用钞能力,贺星苒咬咬牙:“大不了我付你薪水。”
靳屿抬起食指,指了指自己:“你看爷缺钱?”
贺星苒:“……”
油盐不进呢这人。
但贺星苒很细腰再这次见面时表现好,这群富太太们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大程度上决定她们会不会对苏绣有兴趣。
其次,两人已经是夫妻,她不想让大家觉得她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暗地里说出两人不般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