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负责人跟靳家关系密切,算是靳屿的叔叔。
最近靳屿执飞时总是会收到投诉,民航局那里也有人在举报他作风不端,私生活混乱,当小三,抢别人老婆这类的投诉信如雪花般飘进邮箱。
靳屿最恨无中生有,烦得很。
不过他的所有成绩和职业资格都是正规考试取得的,不怕诬告。
刚巧红路灯,他礼貌回复了消息,就看到副驾上贺星苒也皱着眉,因为紧张,她无意识地咬着手指。
靳屿从她嘴里解救出左手,并且握在掌心,询问道:“怎么了?”
贺星苒犹豫片刻,回答:“祁颂年加我好友。”
她偏头去看靳屿的表情。
“她干嘛?”靳屿惯性地蹙眉,看不出过多情绪。
“她说想找我定制苏绣旗袍,”贺星苒试探地问,“你觉得我该去吗?”
尽管靳屿和祁颂年关系并不好,前阵子还发生了不愉快,但妻子的工作不应该干涉。
红灯转绿,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稳稳发动车子:“你的工作,我不干预。”
贺星苒偏头看他冷硬的侧脸,思考着。
为什么他对祁颂年是这样的态度?两人不欢而散,并且不打算和好了?
她不想见祁颂年,但有些事不是躲避就有用的。
思索片刻,她认真敲下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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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小酒馆。
顺着服务员的指引弯弯绕绕,见到季航的同时,季航已经起身,朝她招了招手,一贯风流的公子哥散发魅力打招呼:“呦,苒苒……”
油嘴滑舌,被贺星苒身后的靳屿一横。
立马收敛了魅力,正经且中气十足道:“苒苒嫂子,好久不见!”
贺星苒:“……”
靳屿:“……”
第37章
贺星苒被季航的阵仗吓了一跳, 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靳屿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躲了,笑道:“跟一猴儿你怕什么。”
季航个子高,人瘦, 偏偏动作迅捷, 麻利得过分, 大学时候室友和朋友都戏称他是猴。
可贺星苒现在跟季航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尴尬,一个室友的前女友, 一个是室友的前男友。
靳屿能说他是猴,但贺星苒可不行。
她勾起嘴角,礼貌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你跟我好久不见,”季航说话专门就是拆靳屿台的, “我可总是在靳屿的话里听过你。”
贺星苒:???
靳屿抬腿踹了他一脚:“喝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季航“啧”了一声,问贺星苒:“就他这狗脾气,妹妹,你这三番五次的,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怎么看这狗东西都不如我呢。”
在遥远的学生时代,季航曾经在军训时对贺星苒“见色起意”过, 但知道靳屿早就已经和小仙女“私相授受”后,也就自动退出。
之后他很坦荡,也交女朋友,这件本来有些尴尬的乌龙直接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趣闻。
贺星苒有点娱乐精神,沉吟片刻,扫了靳屿一眼, 轻轻道:“可能我是爱狗人士吧。”
季航被她的冷幽默逗笑, 捧腹大笑。
靳屿瞧他笑得前仰后合,咬牙冷笑了声。
“听着没, ”他踢了季航一脚,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苒苒是爱狗人士,不喜欢猴。”
季航:“……”
露天的小酒馆,南方十二月的天气,空气湿冷。
靳屿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但看贺星苒一直在搓手,心里吐槽季航选择的破地方,一边又把外套披在贺星苒的肩膀上。
贺星苒低声说了句“谢谢”,靳屿还没怎样呢,季航就应激了,“啧”了两声,问靳屿:“非得在我面前秀恩爱呗你?”
靳屿:“……”
找茬是吧?他懒得理他,冷飕飕道:“苒苒冷。”
“那我冷你怎么不给我衣服?”
靳屿:“猴子,毛厚。”
季航:“……”
这次见面本就是老朋友叙旧而已,贺星苒看他们两个插科打诨,去了趟卫生间。
此时,罗亦周姗姗来迟。
罗亦周虽然比靳屿小了些和季航之前并不熟,但他们都是很能社交的性格,陌生人坐在一起也不尴尬。
罗亦周帮靳屿调查多次被举报的事情,看到季航在,犹豫着说不说。
靳屿喝了一杯酒,淡淡道:“都是熟人,你说。”
罗亦周也喝杯啤酒润润嗓子:“虽然屿哥也没跟别人有过冲突,但我怎么感觉跟路维没关系呢……”
“他被家里命令相亲呢,这次相亲对象是牟家人,他忙着舔人家还来不及呢,”他顿了顿,“再者说,屿哥想转空军的事情,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绝对也不能到他耳朵里。”
季航有点诧异,对靳屿说:“你要转空军?”
靳屿难得地吸烟,烟雾随着冷空气向上空不断飘荡:“有这个想法,还没决定。”
季航道:“当初的事情看来你还没过去。”
靳屿反问他:“怎么过去?”
他的梦想,父亲的遗志。
这些都是他背负的大山。
他似乎并没有因此困扰,但仍旧想有机会朝着梦想努力一次。
靳屿听着罗亦周的话,也陷入思考,半晌,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也是,他要是真恨我,也没有理由等到现在才报复。”
贺星苒从卫生间出来,三人看到她,因为谈论的话题和她前未婚夫有关,都自觉地换了个话题。
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喝酒。
季航向来都是那个非常能喝的人,见贺星苒过来,立马给她倒了酒。
几个人摇骰子,靳屿输了靳屿喝,贺星苒输了也是靳屿喝。
贺星苒并不精通酒桌上的游戏,被罗亦周和季航针对,输得特别快。
眼看着靳屿已经喝了不少,她也不忍心再让他喝。
之后自己输了,就让靳屿把酒拿给自己。
酒精度数并不高,味道也都不错。
喝着喝着,贺星苒有些熏熏然,就裹着靳屿的外套,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对面重影的罗亦周和季航。
罗亦周被他俩气得半死:“这大冷天我出门是看你秀恩爱的?!屿哥,你也太不地道了!”
靳屿侧头看了眼贺星苒。
冬日里,她更喜欢披散着头发,浓黑的秀发稍微卷曲,窝在他的羽绒服外套里,更加灵动可爱。
“恩爱到你了,”靳屿扬扬眉,对罗亦周臭屁地说,“不好意思喔。”
罗亦周:“……”
“我他妈要死,你们别拦我。”
说着就跳起来,季航也很给面子,配合着给他拦腰抱住,摁回原位:“兄弟别介,还有我陪着你呢。”
大家都是松弛,开得起玩笑。
贺星苒被他们逗笑,伏在靳屿肩膀上咯咯笑起来,声音淹没在酒吧歌手的歌声里。
靳屿感觉到她身体的震颤,抬手轻轻地给她拢了拢外套。
酒吧里歌手正在唱歌。
是一首老歌,女主唱用娓娓道来的声音唱着。
“关于你好的坏的
都已经听说
愿意深陷的是我
……
爱到哪里都会有人犯错
希望错的不是我”
歌词仿佛击中灵魂,靳屿屏息仔细听了听。
“我们的故事爱也爱的值得
错也错的值得
爱到翻天覆地也会有结果”
他轻轻叹息一声。
又有酒上来了。
靳屿问贺星苒要不要喝,草莓味儿的。
贺星苒点了点头,靳屿把酒杯拿过来,她却不肯伸手去接,皱着眉头,撒娇似的:“冷。”
不想伸出手。
也怕靳屿听不懂似的,补充说道:“你喂我。”
靳屿:“……”
他可以确定贺星苒是喝醉了,像她这样长久紧绷的人,是很难将撒娇的话随意说出口的。
他很乐意成为贺星苒的依靠。
“好。”喉结动了动,靳屿把酒杯递到贺星苒的唇边,轻轻扬起杯底喂给她喝。
贺星苒小口小口地喝,直到一杯饮尽,舔了舔嘴唇。
眼神更为朦胧了些,靳屿抬手擦掉她唇边的酒渍,她什么也没说,重新靠在靳屿的肩膀上。
世界喧嚣沸腾。
而两人隐秘地爱着。
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
几个人稍稍尽兴,就被逼近零度的气温劝退,纷纷决定回家,以后再约。
大家都喝了酒,并且天气预报说明天临宜有雪。
靳屿不想车子给别人开,但也不想让它在这里淋雪。
两害相较取其轻,他还是叫了代驾。
回家的路上,代驾放着车载音乐。
贺星苒本是靠在靳屿肩膀上,听着音乐昏昏欲睡。
靳屿捏了捏她的手指,问她:“难受吗?”
贺星苒摇了摇头:“有点儿困。”
“那睡吧。”靳屿说。
“不行,”贺星苒眼神清明片刻,“闭眼睛就想吐了。”
靳屿:“……”
还说不难受的,嘴这么硬。
他把窗子放下来一点儿,捏着贺星苒的下巴,半威胁地说:“贺星苒,你千万别吐在车上。”
临宜这群公子哥大少爷们,谁不知道靳屿爱车如命?
话音刚落,贺星苒一声干呕。
靳屿:“……”
只是没吐出来,难受得自己拍自己胸口。
靳屿连忙给她拍后背,然后对代驾师傅说:“您慢点儿。”
贺星苒狡黠地朝他扬了扬眉毛,嘿嘿一笑:“我吓唬你呢。”
靳屿:“……”
他一边想,如果贺星苒可以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就好了,一边又抬手戳了戳她太阳穴:“你要是真吐了,我就把你顺车窗扔出去。”
贺星苒半信半疑地看他,最后张了张嘴。
靳屿还以为她会说什么,就听到她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靳屿:“………………”
车子驶上高架。
风声更盛,贺星苒被吹得不舒服,摸过去关窗。
她醉醺醺的,动作有些缓慢,但逐渐把一条手臂全伸出窗外的动作,还是把靳屿吓了一跳。
他稍微起身,要直接给她抱起来,就听到她呢喃着的声音:“阿屿,下雪了。”
靳屿动作轻了些,把她的手臂搁在身前,抬手给她揽在臂弯内。
漆黑的夜幕中,逐渐有雪花在路灯下现身,细小的雪花如晶莹的碎片,江南的冬日没有大雪,晶莹的碎片还没落在地面,就幻化成雨。
一滴穿越那年的梅雨季,来到面前的雨。
两人一起静默地看着窗外,同时陷入一段回忆。
对于南方人来讲,对雪都有些执念。
大二那年的雪特别大,操场上汇聚了很多人,认识的人在一起打雪仗。
南方的雪很黏,很容易被揉成一个团。
最开始是贺星苒单方面欺负靳屿,后来又遇到了很多靳屿的熟人,有北方人,他给大家讲打雪仗的规则,分帮结派。
靳屿灵活,跑得快,他们打不到,不知道是哪个人熟读《孙子兵法》似的,打不到靳屿就欺负贺星苒。
贺星苒本来蹲在地上,自己团雪团来着。
小时候一下雪,她就想出去玩,但是江澜会阴阳她不淑女,在院子里玩一通给衣服搞脏。
而靳屿的童年,如果他想看雪,家里人就会在北方城市下雪那天,带他过去,任由他堆雪人,打雪仗,滑雪。
从不扫兴。
后续的人生都是对童年的补充,贺星苒自己一个人玩雪玩得很愉快,忽然看到一堆人朝自己扑过来,整个人傻眼。
姜子格喊她躲。
眼看着那群人靠近,她双腿灌铅一般,不知道能往哪儿躲,直直杵在原地、
靳屿忽然从天而降似的跑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紧接着,无数雪团从天而降似的,砸在靳屿的身上,变成细细的雪沫,落在两人的发顶和睫毛。
他浑身湿透,并不松手。
那个瞬间,贺星苒很想天荒地老。
……
雪似乎大了一些,落在地面,落在车窗上,逐渐堆积起来。
贺星苒看着窗外的雪花,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有一年我开车过环岛,忽然下雪,我当时就想,如果有你在就好了。”
靳屿的眸子缩了缩:“哪一年?”
贺星苒说:“忘了。”
靳屿叹息一声:“现在我不是在了?”
雪花在窗外纷飞,像是无数白色梦境,贺星苒起身看他,降落的白色线条和昏聩的光线里,他的锋利冷峻的脸颊分外清晰。
像是用印章,永恒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贺星苒鬼使神差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歪头,一点点靠近。
找到最合适的姿势,印上一吻。
靳屿的身子似乎怔了一瞬,很快由被动转为主动,把披在贺星苒身上的衣服往上一拉,形成一个天然的遮挡。
再然后,将贺星苒抵在椅背上,吻得愈发认真,愈发用力。
雪花纷纷坠落,顺着敞开的车窗斜斜地吹了进来,贺星苒吻得投入,拉着隔开但前排司机和他们的衣服的手被冷风不断吹着,冰凉且指节发红。
靳屿干脆指节将她的手张抵在胸前,不断靠近。
不断加深这个吻。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那年的暴雪天,在贺星苒开车驶出环岛的时候,靳屿也从对面环岛驶出,两人在同一方空间,淋着同一场雪。
吻到没有力气,贺星苒软着手脚靠在他的肩头。
雪花在地面上扑了厚厚的一层。
靳屿捏了捏她红透了的耳朵,谁出盘旋已久的计划,问她:“想去看雪吗?”
贺星苒头脑熏熏然:“去哪儿?”
靳屿说:“阳城。”
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
回到家,贺星苒显然喝多,穿着鞋就要进客厅。
靳屿给她按在玄关座椅上,让她换鞋子。
拖鞋拿出来放在贺星苒面前,她皱眉,将拖鞋踢远。
靳屿给拿回来,贺星苒还踢。
重复了几次,靳屿完全没了脾气,蹲下来亲自给贺星苒换上拖鞋。
体质不太好的人,冬日里双脚冰凉,即便房间里开了暖气,靳屿还是怀疑她需不需要穿一双地板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