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巫常鸣定然看在萧鹤棠的份上一直忍让,直到出现了对他有意的其他女子,萧蒹葭独占欲作祟,二人便闹崩了。
他有了更多选择,并不是非萧蒹葭不可。
这就和当初的东月鸯似的,既然上辈子过得不好,有了下辈子可以多个选择,那她干吗一定要死赖在萧家不走,不如重新开始。
只是萧鹤棠跟萧蒹葭兄妹俩都一样,以为谁都离不开他们,东月鸯情况稍微有些特殊,但大致还是相同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一方醒悟舍不得放人,亦或是占有欲作祟,东月鸯都觉得巫常鸣说得有些道理,她自己本身也是那样想的,“据我所知,你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好像很讨厌他吧……”
萧蒹葭眼红地气愤道:“我已经改了啊,我已经不厌了……”
“他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东月鸯点点头,“巫将军的确很在意这个,可这注定了你们之间心思不对等,他愿意与你相看时,你不愿意,等你愿意时他反倒不情愿了。”
萧蒹葭:“没错!谁能保证自己一开始心意就能那么坚定,可我这不是改了吗,我……”
东月鸯接过话茬:“可谁规定只要一方改变想法,别人就一定要领情接受你的心意?这难道是什么恩赐吗?”
萧蒹葭真是还没长大,她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东月鸯摇头笑了,“你和你哥还真是……不愧是兄妹,你回心转意,想重头来过,也要看别人想不想等你吧?”
“你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妄想以此对你改观,凭什么?”
风一吹来,萧蒹葭如被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再看去时,原地只剩她和婢女两个,东月鸯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话还绵绵不息如敲警钟萦绕在耳畔。
萧鹤棠当晚没有再来庄子上,东月鸯是隔了一段日子才知道他要出征的消息。
沈冠前来请辞,他也有很重要的事做,暂时不能待在这代萧鹤棠看护东月鸯,于是依照萧鹤棠的吩咐请东月鸯回萧府去,“郎君不想夫人担心,待一切都安排好后,才给夫人一个准信儿――”
“郎君出征后,府里除了老夫人和大姑娘,实在冷清,还请夫人前去陪陪她们,他不在家,只能依靠夫人打点萧府,夫人不用担心他回来前会扰夫人清净,也十分感念夫人代他在老夫人跟前尽孝。府里人多,看护比庄子上森严,这样他在外,就可以少分心牵挂夫人的安危。”
“夫人收拾收拾,还是让属下送你回去吧。”
沈冠言之有物,东月鸯哪是听不进去的人,她是为了躲萧鹤棠才来的庄子上,他如今要离开了,不用再防着他欺负她的身子,这还有什么好藏的?
就算萧鹤棠不说,就凭祖母对她多年的情分,东月鸯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她定然会去照看的。“他什么时候走?”
沈冠:“甘三,算好的日子,不早也不晚。”
东月鸯在萧鹤棠要出发前一晚,带上她的行李返回萧家,他明日一早就要走的,萧老夫人要一起吃一顿家宴为萧鹤棠践行,谁都不许缺席。
萧蒹葭上回在庄子上和巫常鸣又爆发了一场争执,彻底认清了她不讨人喜欢的处境,一直比较消沉,也不在东月鸯那赖着了,提前回了萧家。
时隔这么多天再见,她看上去忧愁不少,在发现东月鸯回来后,两人在庭院里碰上,她竟然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露出仇怨的眼神,“嫂子。”
萧蒹葭叫了东月鸯一声,站在原地不动,身旁婢女说:“还请夫人先行。”
东月鸯对她的变化心里有数,不过这么讲理她还有些吃惊,她让婢女把一个盒子拿上来,“
YH
这是我最近制好的香,你拿去用吧,不喜欢随便送人都行。”一点见面礼,见面三分情,以往虽有龃龉,东月鸯不至于跟萧蒹葭老死不相往来。
萧蒹葭果然受打击的影响,一直怏怏不乐,“多谢。”说完就让婢女收下了。
东月鸯也不多说,径自往老夫人在的内堂里走。
“可算是回来了……”萧老夫人笑眼看向门口,朝东月鸯招了招手,萧鹤棠今日居然回来得很早,大概是因为明早就要出发了,也想多留点时间出来同家人相处吧。
他在萧老夫人拉着东月鸯的手,亲昵斥责时含笑看着东月鸯,手里端着茶杯,时不时品一口。
自从他们从榻上下来各自分开,东月鸯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过萧鹤棠这副讨人嫌的样子,她看着他,觉得就跟萧蒹葭的心情一样,看他偷腥得意勾起的嘴角很讨厌,看他乌黑柔顺的头发丝也很不顺眼,真真是哪里瞧他都不如意。
但她又不是萧蒹葭那善变的脾气,她现在就是这种厌烦萧鹤棠的态度,哪怕有朝一日她有所改变,萧鹤棠也跟巫常鸣一样,她也不会走到萧蒹葭的地步。
她才不关心萧鹤棠怎么想,她现在就是要把她的态度表露出来。
东月鸯经历了萧老夫人好一阵絮叨的关心,老人家年纪大是会念叨一些,但东月鸯都不嫌烦,“祖母说什么我都听,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听,爱听。”
这要放在以前,萧鹤棠可就要顺势接一句话了,“马屁精。”小马屁精。
很多好听的话东月鸯都不会对他说,她只倾向于她喜欢的,想要讨好的人,能叫东月鸯讨好的,除了萧老夫人和她父母还能有谁?
真是个小吝啬鬼。
如今萧鹤棠自然清楚东月鸯的性子,她脾气好,可是不爱听他说的话,他要是开口,她心眼子能直接记恨上,是以只能眼神示意调侃玩味地睇着她,他勾勾嘴角,东月鸯就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般心有灵犀,还有谁能说他们不相配?
萧老夫人被东月鸯哄得开心不少,减少了分别的离愁,话题转到萧蒹葭身上,“好了,你哥哥都要走了,还愁眉苦脸地做什么?你不是说喜欢红翡翠做的头面吗,我已经让人去给你打造了,还想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只是说了以后,就不许不开心了啊?”
萧老夫人半字不提巫家的事,没了这门亲事以萧蒹葭的身份还大有人选可以挑,巫常鸣虽然有前途,但小辈合不来就是合不来,只要不是危及性命,闹闹口角她不会去插手。
萧蒹葭笑比哭还难看,萧鹤棠觑了她一眼,也当没发现般,他当然不会说他还给萧蒹葭相看了其他人选,而且是在巫常鸣之前就看好的,是她想要的那种夫婿,十分满足她的条件。
但他直接让人陪萧蒹葭,岂不是受气来的,巫常鸣就很好,可以磨一磨他妹妹的性子,双方都是直肠子,那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等她过了这段日子,打仗回来,兴许也就将巫常鸣给忘了,到时候再给她牵线,说不定结果会好许多。
家宴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不舍,不放心,多叮嘱几句,盼望萧鹤棠大胜归来,萧老夫人很有经验,已经送别过许多次了。
翌日一早天不亮萧府的伙房就开始烧起热水,准备早饭,萧鹤棠统领的大军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上马即刻出发。
东月鸯昨夜是在主母院子里睡的,她不记得萧鹤棠那时有没有回来,他们好像同房了,但是萧鹤棠难得的没有碰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
醒来,萧鹤棠就已经在屋内穿戴洗漱了,没有争执没有争闹,这一切就好像他们从前新婚的那段期间,她被他折腾得起不来,睡得晚了,只能躺在榻上,看着萧鹤棠更衣,梳洗,会轻声地跟外面的下人交代,让他们送热水过来。
他们只要在一起,萧府的木柴都会消耗得飞快,热水也是,萧老夫人跟府里的管事妇人还会打趣,近来账房的都说,今年花在木柴上的银两比去年都多了,伙房烧柴的下人也在叫苦不迭,要比往年累了。
那时东月鸯都很不好意思,回了房就跟萧鹤棠说,不要老是缠着她做那些事了,她冷脸,要让自己显得不是在说笑,萧鹤棠就以为她是不喜欢,不是身体上的不喜欢,而是心理上的。
他也傲气,说了就不碰了,然后日子里会见缝插针地找她的小麻烦。
虽然气人,但至少是平和的,直到两三个月后,他开始早出晚归,就好像一切不过是喜新厌旧,他腻了。
萧鹤棠随意抽了枝花瓶里刚剪的花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床上的东月鸯,抬手轻扫她的峨眉,在东月鸯不满时怼到她鼻子上,轻佻地道:“给你闻闻今日里的香,记住这次的离别,是什么味道。”
他那浪荡的姿态又来了,调戏人一样,花瓣轻轻抽打东月鸯的鼻头,嘴唇,待她恼火以后再伸手抬高,不让东月鸯抢去,坏心眼儿地笑,“就不给你,想要自己来拿?”
他把那花别在耳边,弯下了腰,侧脸凑近她,东月鸯早已熟悉萧鹤棠这样的厚颜无耻,可她还是会被不经意间给迷惑住,他的长发用发冠束好了,马尾顺着他的耳根轮廓随意搭在肩上,他就喜欢这样,不显老成,意气洒脱不受世俗控制,尤似少年。
他的眉棱鼻梁嘴唇堪称得天独厚,眼睫夹住漆黑眼珠,纤长又细密,多情又有神,东月鸯无可自拔看痴了一瞬,萧鹤棠越走越近好像要吻上来,在她近距离处促狭地眨了下眼,“流涎水了,鸯鸯。”
东月鸯:“……”
她抽下他耳边的花枝朝萧鹤棠砸过去,扔到他脸上,迎接她的是他纵情的大笑,从未如此恣意畅快过,“小娘子,该起了。”
“无聊。”东月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却掩饰不掉脸上的红晕,呆坐在床榻上生闷气,婢女被召进来送水取衣物,萧鹤棠在房内依旧表现得好像不是要出征,而是和以前一样,他把砸到脸上掉了几片花瓣的花枝插回到花瓶里,结束了方才的嬉闹,闲话般道:“我走了,好生照顾祖母和你自己,蒹葭不用惯着她,等我回来,你有想与我复婚吗?”
东月鸯在屏风后面穿衣服,她停顿了下,随即当他在说胡话,置之不理。
萧鹤棠背对着看不出神情:“嗯?”
东月鸯抚着胸口,她想好端端地提这个做什么呢,八字没一撇的事,她好像有些不舒服,是口干还是嗓子痒,她想挠挠。
“祖母跟我说,我有我的苦衷,你也有你的难言之隐,是我冷落你,你会胡思乱想亦是正常,既然你没错,我也没错,我们什么都没做错,那为什么要和离?我早就想说,不和离不行吗?”
萧鹤棠:“你知道,当初祖母为我择亲,有许多人前来打听,那么多人,祖母问我瞧上了谁,你猜我怎么说?”
他轻轻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久不得东月鸯回应,问:“说真的,难道你就不想恢复萧家少夫人的身份?”
大将军夫人,多威风,属于她的位置,一直都是她的。
背后迟迟没动静的东月鸯突然按住桌子,反应大到引起萧鹤棠怀疑。
一道不舒服的干呕声让他皱眉,东月鸯扶着胸脯,在婢女端着盆子的情况下,不适地干咽两下,直到真没吐出什么东西,才顶着晕眩的感觉迁怒道,“呸,谁稀罕你?和离之后再相见,谁先动情谁是狗。”
萧鹤棠:“……”
都怪萧鹤棠,定然是他一大早就作弄她才让她这么难受,东月鸯直到漱了口喝了点茶水才缓和过来。
被她拒绝后,萧鹤棠一直没有出声,他站在放花瓶的架子旁,像是在沉思想着什么,没有再对东月鸯提复婚事宜,说:“我给你剪了几瓶花枝,就当留点春色,有空时想想我,其实我也没那么差劲的。”
他敲着架子,漫不经心,有一下没一下,猝然抬眸冲东月鸯笑了下,“小爷当然不差,做不做少夫人,哪能轮得到你不同意。”
第61章
要出征了, 萧鹤棠并没有太多时间在府上,大军等着他出发,用过早饭拜别了萧老夫人他便身披铠甲, 骑马走了。
城中多是送别的百姓,萧鹤棠领兵带着叫得上名号的武将们出城, 一路上可以从激动的呼声里感受到他在这的威望, 少年成名的萧弦音, 萧家名将之后, 庸行书院的甲等学子,庸都郡人士, 年二十三英雄正茂,收十二城池,百姓与有荣焉。
萧家人隔着人群着马车跟在后面, 萧蒹葭拉开帘幕围观, 对车内的人说:“上回都没这样, 人山人海,路都难行……”
东月鸯走得早,不知上回是什么情形,萧老夫人双手交握,东月鸯清楚地看见她掌心抓着一只金佛, 闭着眼念念有词,等差不多了才睁眼, “这都是你哥应得的,武将打了胜仗才有这般待遇,天下百姓也想早日获得太平。”
送出了城, 前面有小卒骑马飞奔着来报,挡在马车前, “老夫人,大将军说前路就要上官道了,回程路上不便,就不必再送了。”
车内传出萧老夫人的话语,“好,那就叫他放心去吧,就说家里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
小卒回去复命,东月鸯这才探头看向窗外,远处黑压压的大军,哪个是萧鹤棠的身影根本看不清。
萧老夫人吩咐,“好了,咱们也回去吧。”
管家调转车头,萧老夫人和萧蒹葭很寻常地说起在大街上的见闻,不曾发现东月鸯皱眉,忍住胃里翻滚的欲望,缓缓坐回到位置上。
萧鹤棠一走,东月鸯也搬回到萧府居住,往日好像热闹的豪府有一瞬间变得冷清,萧老夫人看似不受影响,实则还是担心萧鹤棠,萧家到他这一代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别看风光是风光,但因为子嗣不丰,都说萧家阴盛阳衰。
总之惹人嫉妒,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老夫人吃什么都不香,家里管了几日就交给东月鸯来料理,她大有回到以前少夫人时候的待遇,整个府里除了老夫人就是听她的。
如今还是很好管的,没了萧蒹葭添乱找麻烦,东月鸯也很轻松,就是从萧鹤棠离开那天起,她就开始不舒服了。
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想吐的时刻也不多,白日里照常吃,夜里偶尔贪嘴,馋了留点点心尝尝,一切好像都没有异样。
直到最近,东月鸯收获了一个让期盼已久欣喜若狂的好消息。
萧老夫人把她叫过去,说是家里来了几位客人,让她见一见。
东月鸯去到正堂时,还未察觉有猫腻,走近了,听见一声“姐姐”,东月鸯当场愣在原地。
萧鹤棠临走前,悄无声息安排人把找到的东家人送回到了庸都郡,故意没提前透露就是为了给东月鸯一个惊喜。
几个季度过去,东月鸯找回家里人的期望越来越渺茫,没想到会在今天,重新与父母兄弟团聚。
她傻站在那,怀疑是一场梦,萧老夫人和东父东母站在一块儿,指着她说:“这孩子,高兴傻了不是,不相信你们会在这。”
东仕F来拉她,他这一年受了许多磨难,圆润的脸完全消下去了,轮廓清秀,有了小少年的坚毅模样,“姐姐,是我,仕F啊,爹娘都好好的,你不记得了?”
东月鸯一个个看过去,东父跟东母朝她点头笑,一家团聚,苦尽甘来似的,就连东父这样的汉子也眼红了,悄然抹了把泪,“月鸯,是爹和你娘,听老夫人说你没事,是鹤棠救了你,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