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床——六棋【完结】
时间:2024-01-18 14:41:25

  原先,滋熳犹信谗言,只是想捉拿被天师们污蔑为祸国煞星的东月鸯,并没有打算真正将萧家得罪死。
  他们也并不认为,一个区区的商户女,能让萧家如斯保护。
  此事天子一直有意隐瞒,不让远在建梁的萧鹤棠知道,封锁了上下消息,可是,萧老夫人偷偷将东月鸯送走这件事,无疑成了违抗圣令的导火索。
  就在那天夜里,萧家上下皆被滋熳优衫吹娜寺砜垂芷鹄矗萧府一时之间成了被严加看管的重地。
  而为了让东月鸯一行顺利出行,半路留下来断后的蒙燕山出于无奈,反击杀了羽林军一万人,此举如同实在向滋熳有战,直接被视作谋反,彻底激怒了天子一派。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宣泄怒气,天子命人将整个萧府剩下的百十来号的奴仆和护卫,统统行刑。
  昔日荣华昌盛的大将军府,连腿脚不利索的看门老者和下人的稚儿都不放过,经过残忍的血洗,已经只剩萧老夫人和精神孱弱的东母以及被用来照看她们的婢女秋菊了。
  这么大的事,冲动之下犯下大错的滋熳雍鋈挥中盐蚬来,自己闯祸了。
  为了不让萧家几乎被灭门的消息提前走漏出去,滋熳咏辜敝中找来丞相,商议该如何瞒下这种祸事,在苦思冥想中,最后还是徐丞相站出来替滋熳酉氤龆圆摺
  以徐丞相对萧鹤棠的了解,此前他们为了保住滋熳樱护卫资辖山,萧鹤棠的人手,徐丞相曾经与他通信时都颇有了解,于是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会通风报信的人都抓起来。
  并有预谋地把他们暗中杀掉,要么蛊惑策反,利诱他们助纣为虐。
  只要萧老夫人不死,更大的把柄就还在他们手上。
  在庸都郡已经建立存在多年的萧府内,偌大的庭院虽然一如昨日,朱甍碧瓦,层楼叠榭,可是曾经鱼贯而入过的奴仆画面都化作凋零的碎片,府里根本不见几道身影,一到夜色中屋外被风吹动的树影摇晃得叫人心慌。
  这若是换做曾经来过这里其他人,见到此情此景都认不出这是当初宾客无数的萧家。
  角落里没了下人维护,已经顺着墙壁生出许多杂草,清冷中透露出逐渐破败的景象。
  祠堂。
  连日来,不管是否用过晚饭,萧老夫人都会跪在萧家的列祖列宗前替东月鸯等人祈祷,希望祖阴能够显灵庇佑,保卫他们一路平安,可她却忘了自己此刻是否深陷囫囹中,不得脱身。
  这时,窗外呼声大作,倾盆大雨落下,供台上的祖宗牌位骤然掉下来几个,落地的动静尤其明亮,在寂静幽暗的室内,萧老夫人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在看清眼前一幕后嘴唇微抖,揪住衣袖,“秋菊,秋菊,灵牌倒了,灵牌怎么会倒呢?”
  屋外没有人应。
  过了片刻,在她将牌位一个个拿起来,准备重新往供台上放,门口传来快要咽气般的声响,阴影随着烛火越来越长。
  她逐渐缓慢地回头看去,不管是东母还是秋菊,都被一个身强体壮的军士残忍地掐着脖子,将她们逼得一步步往祠堂里退。
  “你们!”
  徐丞相三两步,慢悠悠地从军士身后露出脸面,在对上萧老夫人面沉如水嫉恶如仇的神情后,徐丞相朝她笑了笑,示意身后的侍人呈上笔墨:“老夫人,多日不见,您可安好?”
  “徐囟鳎放开她们!”
  萧老夫人怒声呵斥,然而对方的人手根本不听她的,甚至还故意加重了力道,用以折磨东母和她身边的婢女,听着二人痛苦几近窒息的呜咽声,萧老夫人攥紧了手中的牌位,指尖抠出血来,“够了,你到底想我要做些什么?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吗?徐囟鳎你难道忘了,鹤棠还要叫你一声老师,你怎可不仁不义这么陷害他!”
  “老夫人说得有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与鹤棠,非无血缘却情同父子。”
  但下一刻,徐丞相感慨地摇了摇头,“可惜……鹤棠是个好孩子,却越大越不听话,做了大将军,便忘了是谁提携的他,朝堂之上,你猜他是什么样,竟连为师的话,都敢驳斥,这天下,难道还以为由他做主?如此‘孽子’,养在身边如同饲虎,还不如不要也罢!”
  萧老夫人不肯相信徐囟鞯墓砘埃朝堂之上意见不合乃是理所应当会发生的,徐囟饕是仅仅因为这些就不能忍受萧鹤棠,那只能说明此人心胸狭窄,早存了萧鹤棠的心思,更因为忌惮萧鹤棠势力大,不想他压自己一头,才想夺权。
  一旁秋菊好似快不行了,被人丢下,东母则被掐着脖子提起来,正在双腿挣扎,萧老夫人冲过去想将她救下,却被侍人拦住。
  她恨意凶狠地瞪过去,徐丞相和颜悦色地说:“想我放这位夫人一命,还请老夫人帮忙执笔,写下这份告诫信函,就说……请大将军切勿听信郡中关于天子的谣言,那都是天师们搞的鬼,如今我们已经将天子身边的巫师妖道都杀了,萧家也没事发生,还请大将军专注前线军情,继续替天子收复疆土……”
  这就是目前萧鹤棠手上传来的第一封信。
  然而第二封密报却瞬间揭开了这所谓的谎言。
  “呸!”
  萧老夫人直接啐了徐囟饕豢冢“想让我替你们欺瞒鹤棠,痴心妄想!”
  徐囟髂了把老脸,勃然道:“老夫人,十年如一日,还是性情中人,当真半点不顾大局?那就别怪徐某不客气了。”
  信函萧老夫人可以不写,她人在手上,签字画个押都是顺手的事,有她在庸都郡,萧鹤棠岂会坐视不理,这是他仅剩唯一的祖母,他还敢做什么不成。
  然而密报上又说,老夫人被软禁在宫中,似是预测到天子和丞相会拿她要挟大将军,于是趁其不注意自尽了,结果在危急时刻,仅存一口气被救下。
  这样的噩耗传阅在营帐中,令将领们一下不知该怎么安慰大将军。
  前有成王军被挟持的夫人未得到解决,庸都郡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将军夹在其中该怎么选?
  “天子不仁,我等在外行军打仗,为的不就是保护他的疆土吗,他怎么还能做出这等残害忠良的罪行?”
  “陈将军!”
  “怎么,我可有说错?难道事实不是如此?”
  又有将领道:“我早说,就该在奸臣作乱时,咱们派人回去,先诛杀了这帮小人再说!如今你看,朝堂之上的那位,岂能算得上明君!”
  “眼下时机也不晚,干脆现在就领兵出发,杀奸贼,救老夫人!”
  萧鹤棠在热议呼声中缓缓站起来,于他来说,现在的境况好像十分难抉择,回庸都郡,势必是要放弃在成王军营里的东月鸯了,才能救出祖母。
  前者用三座城池来换,弊大于利,后者不管是局势还是利益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似乎是顷刻间,他做下决定。
  萧鹤棠傲视眼前,睁着黝黑冰冷的眉目,沉声说:“诸位都知道了,丞相弄权营私,腐蚀国本,本该是天子身边一把劝诫他的律尺,却纵容其荒淫无道,相信鬼邪之说,使出鬼蜮伎俩……逼迫污蔑忠臣家眷,其为人,不仁不义,不堪为让我等追随拥护的明君!”
  “诸位可知,当初天子为何想将公主许配于我,那是因为,他罔顾人伦,与自己的妹妹私通,令姝嘉公主怀上他们兄妹间的骨肉,又因急于想要保住公主的名誉,是以兄妹二人决定栽赃嫁祸于我。”
  “我萧氏一族,五代以来,忠心耿耿,为大捉山鞠躬尽瘁,如今天子仅为一己私欲,亲信小人儿远贤臣,忠奸颠倒,屠诛无辜,害我萧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丧命,家中祖母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要遭受此等――”
  “折辱。”他冷冷吐出沉重的字语,周身气势也随之发生变化,“谁敢随我返程,剿灭贼子,让昏君付出代价。”
  萧蒹葭病倒后,瘦得形销骨立,她遭了大难,意识不清,直到大半个月得蒙燕山常常探望,才有所恢复。
  今日好不容易能爬起来,想着去见她哥,却听见主帐里传来一片热闹的呼声。
  她茫然地拉开帘子,正巧碰到来给她送药的蒙燕山,情急之下追问:“那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蒙燕山扶住她的肩膀宽慰,“别动,你身体还在虚弱之中,尚且需要静养……”等萧蒹葭平静下来,蒙燕山才面色凝重地接着说:“我说了,你可不要惊讶,方才郡中传来消息……”
  他将密报上的事也告诉给了萧蒹葭一遍。
  “老夫人生死不明,大将军决定,带部分兵马回庸都郡去。”
  “那我嫂子……”
  蒙燕山为难地摇头,“局势所迫,夫人那边……”肯定就顾不上了。
  萧蒹葭大吃一惊,“那就这样放弃了?”要知道,东月鸯可还怀着身孕啊!
  成王大军中,打探敌情的人马从山道上飞快回来报信。
  信使一个接一个,策马疾驰进入城中。
  窗外天色将暗,下人往房中送来吃食,饭菜刚刚摆上,东月鸯就看见有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她的房中,她的表哥还跟在对方身后,一直没停下劝慰阻拦。
  然而对方还是站在了她的跟前,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这是东月鸯被困在成王军势力的第三十天,整整一个月时间,她都没等来萧鹤棠来营救她的动静,倒是成王军的人,对她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有牧信衡在其中的原因,东月鸯没受到什么怠慢和为难。
  她在半个月前,因为频繁呕吐,身体不适,被服侍她的下人发现,报给了成王夫人,成王夫人替她找来大夫诊脉,才得知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对方叫她不用担心,不会与她一个妇道人家为难,还给东月鸯安排了专门的大夫帮她养胎,平日里各方面都安排得很好,但她没有因为这点贿赂和优待,就以为自己真的安全了。
  因为对方众多人中,还有一个被萧鹤棠活捉过,又被放回来的成王世子与她不和。
  犹记得当天回来的成王世子,得知她的存在以后,就是以今天的气势和态度直接踹开了她的房门,要不是成王妃来得及时,东月鸯怕是早就出事了。
  如今因为萧鹤棠,对方对她存在很大的敌意,连连看向她的腹部,发出刺耳和嘲弄的冷笑。
  “世子,快出去吧,你难道忘了,大王吩咐过什么?”
  当时闹起来,成王妃也是制止不了成王世子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后母,语言上的威慑只是暂时起了作用,只有成王过来以后,命人将酌髟罄走,并且下令,不许他今后再靠近这里方才作罢。
  突如其来的提醒,令酌髟蟛辉枚危险地瞪视了牧信衡一眼,“走狗,休想管我好事,滚出去!”
  “世子不可,属下是在为世子着想……世子!”
  “听不懂话吗,姓牧的,我还是主将,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怕我伤了她?放心,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而已。”
  为了挡住酌髟螅牧信衡还为此挨了一脚踢,然而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东月鸯并不觉得有多少同情,至今牧信衡都没有给她一个解释,当初她和离回娘家,好不容易与爹娘弟弟重聚,结果遇到这个人面兽心的表哥,害得他们一家颠沛流离。
  他以为,他为她出几次头,她就会觉得他还是什么好人吗?
  一样是恶人,东月鸯表现得谁也不曾搭理,她食欲不佳,也就任凭酌髟蠛湍列藕庠诜棺琅跃啦,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桌椅,东月鸯都不曾多看一眼,径自走到房间角落旁,离他们远远的。
  然而酌髟蠡故遣凰佬模拔了剑对准牧信衡,然后在这样的震慑下,跟到了和东月鸯站的同一个地方,中间隔了一扇被打开的窗,冷笑着说:“还在等你那个有情郎来救你?”
  东月鸯知道他们半个月前,曾使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奸计,让人顶替了她被换走,如今除了她,萧蒹葭和东仕F等人都已被救。
  酌髟蠹绦说:“想不想知道建梁大军最近的消息?想不想知道你那郎君什么时候来救你?”
  在对方锲而不舍的引诱下,东月鸯终于肯施舍地朝他投来目光。
  却没想听见酌髟蠹コ耙恍Γ指着她说:“傻子,真傻!还指望你那夫君来救你,实话告诉你吧,别等了,他不会来了!”萧鹤棠正急于带兵回庸都郡救祖母,哪还有精力在此管东月鸯的死活。
  亲眼看到东月鸯露出罕见的神色,以为她没听懂,酌髟罄溲岳溆锏匚她解释,“听不明白吗?意思就是,比起亲人,他的祖母比你重要,三座城池都不愿意拿来交换,你的价值又有什么用?弃妇!”
  呵。
  得意地盯着东月鸯脸上吃惊的表情,酌髟笱鎏齑笮Γ随即甩手出去。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时不时来给东月鸯传递萧鹤棠的消息,“他们已经到安韶郡了。”
  “守城的将军都被他们杀了。”
  “真可怜,他都不要你了。”如他所说,无一例外,建梁大军的消息中,有萧鹤棠走向动静的,就是没有来营救她的。
第66章
  预想中, 东月鸯的反应并没有成王世子想的那样,多么痛苦和震惊,她从最初的吃惊, 到后来面对酌髟蟮奶粜疲都十分平静, 甚至堪称无动于衷。
  终于酌髟蟛炀豕来了, 他在东月鸯跟前仿佛才是一个笑话, 克制不住地按住她的肩膀问:“怎么, 他都这样对你,你竟一点也不在意?”
  东月鸯很是纤细, 光是这样把一部分力道施压在她身上,就好像树上最软的一支树桠会被压垮,酌髟蠛芷嬉斓卮蛄孔潘, 萧鹤棠的妇人, 这种娇弱的女子也能替一个男人孕育子嗣么。
  东月鸯:“他选择救谁, 是他的事,我是死是活,是我的事,世子成日来透露这些军情,难道没关系吗?我倒不是想听, 就是想知道万一让你父亲知道,你会被怎么看待?我想世子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换句话讲, 私心里东月鸯在听见萧鹤棠选择回庸都郡后,她也是悄悄松了口气,她一直很担心在老家的祖母和母亲她们,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她在成王军营又没事,这么多天, 成王一直想拿她要挟萧鹤棠换城池,她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对方怎么会杀她。
  倒是庸都郡的老夫人等比较危险,东月鸯可不打算如这些人所想的那样,悲春伤秋,质问萧鹤棠为什么不来救她,整日沉湎在这种痛苦的情绪里,她还不如考虑下当今之后的打算。
  她不被杀还有一个原因,牧信衡一直在从中周旋,对这个表哥东月鸯没半点信任,但不妨碍她确实靠这个人暂时保留下一条性命。
  东月鸯的确和酌髟笏想的不同,出于意料,她竟然没有半分被抛弃伤心的样子,他从萧鹤棠那里受到的屈辱,本是打算奉还到他的女人身上,结果不仅不起作用,还反被讥讽了一顿,他顿时起了兴趣,“你不难过?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难道你不喜欢他?他不是你的情郎吗,据说你们和离后还和好了……”
  他目光往下滑动,落到东月鸯的肚子上,“他知不知道你怀了他的骨肉?”他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在东月鸯抱住小腹,警惕地退后一步时,酌髟蠓枇税闼档溃骸八不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三座城池说不定还是舍得换的……很好,既然这样,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世子妃,等你跟他的骨肉出生,我让他出生喊我爹,再等他长大成人,我就能使唤他把利剑对准他的亲生父亲!”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