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关注别人的妇人,还不如想想被困在成王府的东月鸯,他现在有些可怜她了,并且希望萧鹤棠千万不是因为失去记忆就转而为别人动心,他现在提起兴趣的样子,有着不输于当年的概况,这对怀着萧鹤棠骨肉的东月鸯来说,就显得不大公平。
“朕有表露什么吗?”萧鹤棠表现得很平静,淡而不厌地挑眉说:“朕只是说,朕救了一只狗。好了,至于你说的那个谁,等使臣到了,朕会让成王将她归还的。”
他还是不爱谈及这个名字,兴许与他的头痛病有关,一提到这个女子,他总觉得不舒服,倒不像刚才见到的那个……他全身心都用来克制自己,很意外,对方竟对他产生不一样的影响力,她丢了狗,神色焦灼。
婢女在旁为那只狗擦拭,她也目不转睛看着,而他立在她们身侧不远处,隐晦却不掩直白地盯着她,就想弄清她是什么人,有什么值得他分神关注的,仅此而已。
第69章
东月鸯回到他们吃饭的厢房后, 菜已经上齐了,酌髟笏担骸盎挂晕你舍不得回来了,正准备去请你呢。”他跟牧信衡事都商议好了, 现在好像终于有了闲情逸致来留意东月鸯的动静。
牧信衡比较眼尖地察觉到被婢女提下去的笼子多了什么变化,他将人叫住, “这是怎么了?拿过来瞧瞧。”仅是出去一趟, 东月鸯挑的狗就一副受惊恹恹的样子。
婢女上前, 奉命行事, 把方才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
酌髟蟾牧信衡都听得很仔细,东月鸯知道瞒不住, 任由婢女陈述,她身边没有自己人,哪怕是婢女实际上都是成王府的眼线。
她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的狗落水, 遇到人出手救下, 她道了声谢就回来了,再寻常不过了,连东月鸯自个儿都没放心上,她不是很在意地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捧着杯子喘口气儿,细细地喝。
但凡他们朝她看过来, 她的脸色都极为正常,还能抬眸回视他们问一句,“什么时候能够用饭?”
她是孕妇, 经不住饿。
酌髟蟛皇呛芨咝说匚剩骸疤说你溜只狗,就被不三不四的人给缠上了?”
他明明当面听婢女说的, 原话也是“夫人要走的时候,那位公子还追问夫人姓名”,不三不四,回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身影,东月鸯摇摇头,倒不至于吧,就是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还有,我不是跟他报了其他姓名么?”
她的确没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婢女也是那么帮她说的,酌髟罅成好看了些,纵然他跟东月鸯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名义上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不希望东月鸯在外招蜂引蝶,又或者是被外人给骚扰的。
还是牧信衡较为心细,跟酌髟笄胧荆“还是派人去探探底细吧,免得出了差错。”
东月鸯愣了下:“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酌髟罄浜叩溃骸澳阒道什么?现在局势看似稳妥,大丰城百姓过得是很安逸,可城里少不得涌进来一些其他势力的探子。”
其他势力是谁,不言而喻。
为了避嫌东月鸯不再多问,她朝酌髟笪匏谓地笑了下,“喔,那你随意。”他刚刚语气很不好,东月鸯也没必要忍着他。
等到最后一道菜上齐,不等酌髟蠛湍列藕夥⒒埃她便自己坐上了桌,她可是“两个人”,他们不吃她就先动了。
东月鸯的态度过于平淡,倒是让牧信衡信了是有小题大做之嫌,他劝说酌髟螅“也许是我多虑了,没那么严重,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他这和事佬的姿态根本触动不了东月鸯半分,反倒是酌髟螅有点不肯罢休的意思,“去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在我大丰的地盘还敢调戏世子妃。”
他还真拿自己是东月鸯的丈夫来标榜了,一副要狠狠教训不长眼的东西的架势,东月鸯到不在意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按理说她跟酌髟蟪苫檎饷淳茫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至少讲信用,说不碰她就不碰她,可等孩子出生后就说不定了。
到那时候,她兴许还是要把他当做夫婿来看待的,所以查就查吧,身正不怕影斜,她清白得很。
这顿饭一过,东月鸯有了小片刻的睡意,牧信衡问她要不要回成王府歇息,东月鸯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从这里出去,路上穿过修建的漂亮雅致的长廊,走到之前那条通往外面的小路上时,婢女小声惊呼,“怎么了?”
“是那位公子……”
婢女指着不远处楼台上的身影,酌髟筇见动静,跟牧信衡一同朝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凭栏处一个人影倚在那,正在眺望风景的人刚好也瞧见了他们,像是饮醉了一点,指头勾着白玉般的酒杯,慵懒地偏头投来视线,巡视一圈后以示敬意地举起杯子,然后不甚在意地笑笑。
能做出这种举动,叫酌髟蠓浅2辉玫孛衅鹧郏“就是他?”这种货色一看就是他最不喜欢的,属于那等没什么危害性无能又无用的纨绔子弟,除了一张脸好看的脸皮能卖弄卖弄,剩下的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不过这也是他们的能力,喜欢到处勾引骚扰女子,引得她们春心泛滥,再始乱终弃。
他下意识朝东月鸯瞧过去,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她也在看那个方向,神色倒是没什么不妥,就怕她心里不这么想,“谁家放出来的浪荡子,要是叫我知道,就算是他爹,我也要当面训斥几句。”
他冷声痛斥着,酌髟笫粲诟着成王打江山的子弟,训个长辈这种事是真做得出来,其次他忽然觉得讲不好这种人真的与他们认识,都是一个贵族圈里的,可是贵族太多了,谁家不是根系庞大,嫡系旁系的孩子加起来长成的和没长成的都有百八十个。
男女无数,多到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东月鸯把酌髟蟮幕暗弊髁硕旁风,她仰望着那道不怕被人注视的身影,心底将对方打成怪人贴上一个“要倒霉”的标签,便缓缓收回了目光,抬手捂住呵欠,懒洋洋地问:“还走不走了?”
一行人在长廊上伸长脖子瞻仰旁人的光景,这场面难道不够可笑吗,酌髟笤菔卑聪屡气,“走。”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挑衅了他世子权威的人。
果然他们刚走,楼台的台阶上就出现一拨护卫。
郑潮敫萧鹤棠眼神示意,怎么他又做什么了?萧鹤棠不仅耸了下肩,还很纳闷地笑了笑,他也不懂啊,他就是站在凭栏那,看见那小妇人一伙人,敬他们一杯,怎么她的夫婿气量那么小,这才多久,就使人上来问罪了。他很平静地说道,“也许是仰望赏识到朕的风姿,想与朕结交一番。”
郑潮耄骸啊…”是萧弦音没错,就算失忆了也还是那个味儿。
护卫头领来到他们跟前,对着坐着的两人亮处身份号牌,道:“阁下未在大丰城见过,打哪儿来的?”
知道这是盘查他们来了,郑潮朐缬杏Χ裕萧鹤棠又是不管事的,一副养在深宅之中,弱不禁风又盛气凌人的贵族郎君的神态,“怎么母亲叫我来大丰,也不说这里规矩森严。”
他像是被人惯坏了,护卫头领看了他们各自的身份号牌,一个姓卫一个姓刘,是他们原来那边地方人士,“原来是庆源侯之子,卫家的卫郎君和刘家的刘郎君……”
萧鹤棠抬起眼皮,笑问一声:“你不是都听见了?本爵爷闲居在家,母亲担心我憋闷坏了,劝说我来大丰立业,我便过来看看。”
自从成王打下大半疆土,和南边各自为王,许多贵族子弟便也动了干一番大事业的心思,有的举家迁往大丰,有的则主家的先过来,还有的就是像这个“卫十七郎”一样,授命来这的纨绔子弟,说是立业,实际上还是背着家里人风花雪月。
楼台上歌舞升平,抚琴的抚琴,唱曲儿的唱曲儿,眼前人衣襟半开,头发也不用冠,直接拿了发带懒散束着,还真符合当下的情况。
护卫头领带人查探一番,一切正常,没有察觉到更多的端倪,只好先撤下去,回去复命。
东月鸯等人还未走远,马车行得很慢,酌髟缶驮谏砼裕东月鸯在马车里听得十分清楚。
“确定是庆源侯之子?”
“不错,号牌上的家徽是真的。”
酌髟罄浜撸“若真是卫十七郎,那还真是巧了,我还真认得他父亲,他那父亲是痨病鬼,死得早,他母亲未曾改嫁,因他从小体弱,也十分宠溺他,这般一看,将他养成那副不成大事的德行也正常。”
庆源侯乃是酌髟蟮囊晃辉肚资甯福很多年前了,他十岁时对方就已经死了,记忆中是个消瘦到连模样都分不清的男人,据说他还没染病前,同样有一副出众的好相貌。
想想这个卫十七郎,跟他父亲倒还有些相似,如今长大了,仗着家里富足,又不用受长辈管束,于是才混成现在这副文弱纨绔相。
“他说,日前因为受了一场风寒,最近康复了,趁着天气不错才出来玩玩。”
当时,对方还轻咳了两下,是有点大病初愈的味道。
酌髟笃挠行┼椭以鼻,看来探子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在外,不算什么重要的人,区区一个没什么出息又无心步入仕途的远亲,连计较的必要都没有,酌髟笄昧饲寐沓档拇盎В直接从外边探进来。
里面的座椅换成了舒适的软垫,东月鸯可以半靠在上面,她被酌髟蟮木俣吓一跳,眉眼齐飞,惊诧地望着他,酌髟蟾娼氲溃骸澳歉鑫朗七郎,不是个好的,下回再遇着他,离他远点。”
东月鸯其实把话都有听在耳朵里,但还是装作不知道,问:“为何?”
酌髟笈滤不信,故意说:“他父亲是个痨病鬼,他身体也不好,焉知他是不是也有什么毛病,你怀有身孕,小心他传染给你。”
这倒是要避开的,东月鸯点头,“我又不常出门,应当不会再碰见了。”
然而,无巧不成书,证明世上有些人总是缘分匪浅,怎样都能相逢。
东月鸯在成王府虽然过得还算滋润,但是不是事事都能如意,尤其在酌髟蟮逆室也有了身孕以后,许是知道他们从未同房过,也知道她是被留在大丰的人质,那些妾室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多亲热。
更重于跟她们自己人拉帮结派,东月鸯月份大了,经常需要府里的大夫诊脉,而最近些天,妾室也会跟她一样,三不五时要把大夫提前叫走,东月鸯总会晚一两步,然后要等很久大夫才能从另一边过来。
这样很显然是那帮人在故意捣乱,不然怎么会有各种理由说自己需要大夫。
婢女叫她同世子告状,东月鸯却不打算跟酌髟笏担一是身份不合适,二是她怀的又不是酌髟蟮墓侨猓酌髟蟮逆室才是正主,二人肚子比起来,在成王府还真不一定谁更高贵。
东月鸯干脆自己出了去,要么请外面的大夫来府里,要么她自己去医馆。
这天刚好酌髟蟛辉诟里,东月鸯要出门,下人一时还不知该不该放她走,她身份还是很特殊的,人质是会看的比较重,但她很安分,或者说过于温顺了,都不觉得她会跑。
于是门房就这样看着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东月鸯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的,但到了医馆门前,她才发现她居然像是习惯了这里的日子,竟然没有生出丝毫想要逃的想法。
许是她心里有底,她就算逃了也会被抓回来,更可能因为庸都那边的人事变化,萧鹤棠都称帝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身边难道没有别人吗?说不定这时候人家都已经封了许多后宫妃嫔了,新欢在前,哪还有旧人什么事。
只要能保障她爹娘弟弟在庸都过得好好的,她在大丰也没什么不妥。
“夫人慢些,小心脚下。”东月鸯被婢女扶着进门。
医馆人多,东月鸯与人擦肩而过,里面尽是些来抓药看病的百姓,因她身份特殊,医馆给她单独安排了小院子里的屋子把脉看诊。
见习大夫对待孕妇不敢轻慢,“给夫人看诊的是我师父,他如今还有客人,只有我先来招待了。”
东月鸯并不介意,对方也只是稍微问问情况,等主治的大夫过来过问几句就能直接开药方了。
“夫人最近食的如何?”
吃的是婢女在管,比东月鸯知道的仔细,“原先脉象薄弱,吃了好一阵药膳……如今怕月份大了,就改了……”
见习大夫一一记录在案,“还有哪里不适吗?”
东月鸯说:“我近来还觉得小腿粗涨,不大舒服,腰也累……”
“不舒服的话,可要推拿一番?”医馆除了看诊抓药,这点小活也是可以收取酬劳的,见习大夫适当推荐,东月鸯点了点头,她来看大夫不就是为了缓解不舒服的吗,左右不需她来给钱,一切安排上。
见习大夫起身,“既然夫人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了,还请在此等候,我这就去请师父过来。”
听闻这家大夫颇具名气,人也慈心,百姓都能接待,所以平常来请他问诊的多不胜数,东月鸯进门时就见到这种盛况了,走到这曲径通幽的小院子才清净许多,远远隔开了那些喧嚣。
“夫人……”中途婢女捂紧了小腹,像是吃坏了肚子,着急要去茅房,又担心她一个人在这。
“没事,快去吧。”她在这里暂时没有外人干扰,内里开着两扇窗,天色非常好,日光透过墙面反射进来,宛若罩子将她罩在光晕中。
东月鸯很有耐心的等候,还抽空玩了下手势做出来的影子,外面终于来了人,大夫拉开门进来,东月鸯和他抬头一望,双方都有些微妙的愕然。
是他。
那个痨病鬼……不,什么庆源侯的儿子,卫十七郎。
他瞧见她好像也很惊讶,进门时皱着眉,嘴角抿成线,很忧郁寡淡的弧度,不像在人前嬉皮笑脸,眼神有种凌驾在虚空之上的冷漠,只有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产生一丝仿佛穿越时空的变化,微怔迷茫,然后恢复清醒,“是你?”
他另一只脚完整地迈进门,这是一个有侵略性-意图的信号,他很游刃有余就如同跟东月鸯是什么老熟人似的问:“上回是你的那只小狗落水了,它回去后还好吗?有没有着凉。”
东月鸯不是很习惯这种搭话的方式,太亲近了,他们有那么熟吗?可是不答好像又不太礼貌,怎么说也是一只狗的恩公……恩公?
东月鸯陡然想笑,嘴角出卖了她的想法。
“怎么了?做什么笑话我。”
东月鸯收住微笑,“才没有笑你。”好吧,是笑他,但东月鸯不会承认。
“狗,它没事,上回多谢了。”客套话还是要回应下的。
她终于开口了,对方却没顺势继续跟她搭话。
气氛骤然沉默下来,有点古怪。
这个卫十七郎走近了停下,刚好在之前见习大夫坐过的桌案旁,也不知余光觑见桌上她的案本没有,方才见习大夫走的时候没有拿,大概是方便他师父过来看才留在这的。
“脾胃较弱……小腿粗涨。”他抬眼朝她盯过来,“这些都是你怀着身孕引起的?需要适当的推拿方能减轻。”
东月鸯估摸不准他的意思,“你是这里的大夫?妙春大夫?”她没察觉到他垂下眼帘后,盯着桌子的案本时稍加晦暗的眼神,嘴角如同要弯起,却被人强势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