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她留在此地,还是等孩子生下来,你将孩子接走?此事就当算了,别让他们夫妻两地分居。”
酒要喝,宴席要摆,正事也要一点一点谈出来,这又到了二选一的关头,要成王放人,东月鸯现在是世子妃,她能走得掉?酌髟竽抢锊淮鹩Α
反倒是孩子,还可以勉为其难送还给萧鹤棠。
就看萧鹤棠怎么想了,可他把玩着酒杯,眉目有神,像是在思量,却不轻易开口回应,很难让人知道孩子和前妻,到底哪个更重要。
第73章
萧鹤棠来大丰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不能在大丰久留,敢明目张胆的出现,也是因为庸都和建梁那边都对大丰虎视眈眈, 建梁大营的兵力就绪,在他跟使臣出现在成王面前时, 后方就有五十万大军在前线压阵了。
这是在告诉成王, 如果萧鹤棠在大丰有一点不测, 他们这边的军队随时会打过来。
成王再怎么样都要顾忌萧鹤棠的安危, 他敢以身犯险,他们如果不想在这个不合适的当口开战, 就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萧鹤棠在他这好好的,因为议和,他履约了, 说到做到, 成王还不能在这时背信弃义。
可是合约内容也不是一天就能谈下来的, 两位大人物之间不过是谈谈彼此口风,至于要拿什么来换,怎么提条件还都是底下人去争执。
萧鹤棠像是根本没考虑要孩子还是要前妻这个问题,他举杯向成王示意,“她还没生, 谈这些是否为时过早了?朕还想多看看大丰风俗民情,这一个月内, 还要在此地叨扰大王了。”
成王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萧弦音刚坐稳帝位,要他割肉换爱, 利益上他肯定是不舍的,一个英武的帝王背后有多少臣民盯着, 不是他做了决定底下人就一定会配合,而且还要看这个“爱”值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
要想他英雄难过美人关,恐怕还不到时机,起码要等孩子生下来,见了真章,那才分得出孰轻孰重。
成王也不心急,思绪万千中过,面上和萧鹤棠恭维来恭维去,“何谈叨扰,本王早就想跟弦音你把酒言欢,既然你暂时无心回归庸都,那就在大丰好好玩乐一段时日,不如本王将一处风景好的别院挪给你住,你看……”
整个大丰都是成王的地盘,萧鹤棠住哪里都别无意义,要是他可以,甚至还可以向成王提出就住在成王府上。
但从开口到闭嘴,萧鹤棠都没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他仿佛逆来顺受,“大王怎么安排都行,朕不挑,曾经夜袭大营,也是幕天席地连水洼马厩都睡过的。”
提起军营生活,成王似乎有些惺惺相惜,谈兴四起。
东月鸯在座下很少去看萧鹤棠那边,他们的目光从刚开始她进来有过一阵不短的凝视,之后彼此间再没有目光纠缠。
现在因被座上成王的笑声吸引,抬眸朝他们望去,只看到萧鹤棠跟对方相谈甚欢的场面,再来点舞姬助兴,可谓是其乐融融。
酌髟蟾沼Ω锻昶渌人,扭过头看向东月鸯,顺着她目光觑见萧鹤棠的身影,这回偏了偏身子,凑近了道:“你可知道他来大丰是做什么的?如果他要换你回去,你可答应?”
东月鸯没有半分惊讶,连丝毫动摇都没有地回视酌髟螅“换我?”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笑了下,“我看,是换我肚里的孩子还差不多。”
不光成王在试探萧鹤棠的态度,酌髟笞魑名义上的夫婿也在试探东月鸯的态度,纵然他已经很相信,东月鸯对萧鹤棠已无感情,这大半年里他可是看在眼中,她可没有过度沉浸在思念里,即使思念也是思念在庸都的亲人。
但他还是说:“不错,你于他来说或许不算重要,但你肚子里的种可是他目前唯一的子嗣,骨血可不能流落在外,他定然看重孩子比看你重要,但若是他要你回庸都,你走不走?”
东月鸯听出了酌髟蠡袄锏牡P模他好像很不希望他们旧情复燃,东月鸯这回主动替他斟满一杯酒,递过去,“放心吧,我于他没什么用,即使回去也就那样,还不如留在大丰值得我开心,孩子他可以带走,我就不回了。”
酌髟笙嗟甭意东月鸯的回应,不管真假他就是被她哄得很开心,东月鸯可比他后院里的其他妾室有意思多了,他舍不得轻易放她离开,但她能自愿留下来是再好不过的,他忽然动手,握住东月鸯纤细的手腕,扶着她的手说:“喂我,我要你喂我喝。”
东月鸯直接照做,她的手腕被酌髟蟀芽刈×怂还能怎么挣扎么,结果喂完才发现酌髟蟛灰命地往上方看,东月鸯回眸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起萧鹤棠向他们投来了眼神,她愣愣地问:“你何必……”何必这么刺激萧鹤棠?
他会是被刺激到的人吗?
他看他们的眼神就跟陌路人一样,然而酌髟蠊苹蠖月鸯说:“你不做给他看,不让他知道你我之间感情有多好,他怎么放弃把你带回去?”
让萧鹤棠放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叫他知道,她已经有人托付终生了,那样他即使带孩子回庸都,不带东月鸯也不用有什么愧疚感。
本来也不打算回去,东月鸯一时认同了酌髟蟮牡览恚但她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别太过了,万一让你后院里的妾室们知道,还以为你多偏颇我,我可不想得罪了她们。”
她们是都认为她会离开大丰的,万一没有离开,东月鸯定然需要酌髟蟀仓煤盟,不然占着世子妃的位置做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岂不是个活靶子。
“放心。”酌髟蠖东月鸯的意思,他出声安抚,“我会让她们知道,你对她们来说造不成多少损失。”
世子妃罢了,没有娘家后台,就跟傀儡似的,日后就算位居高位,谁能拉拢东月鸯谁就能多个助力,道理还不是一样。
他们二人亲昵的窃窃私语的一幕,有些超出庸都这边使臣的认知了,没想到成王世子对东月鸯会是这副亲近的态度,好像有些痴迷于这位夫人,这样还有可能放人吗?
瞬间郑潮胂蛳艉滋耐去,东月鸯比他们想象中过得还要好,不管这是不是成王这边做出的障眼法,她的气色做不得假。
他在那天匆匆赶到医馆后,发现萧鹤棠一人安静地站在原地,眼里的情绪浓稠得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墨,他得知详情后就劝阻他,不要这么早暴露自己,但是使臣刚到大丰,萧鹤棠便召集了人手恢复了身份,放出消息要与成王议和,这比他们计划的要早了两个月时间。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迫不及待想跟成王谈条件,把人要回来,还是不想受这份气,早些解决了回庸都去,郑潮攵及盐詹缓孟艉滋男睦锼想的。
他到现在都觉得近些天发生的一切太过巧合了,原来他们此前遇到的人就是东月鸯,萧鹤棠这些天以卫十七郎的身份示人,与他打交道的还是东月鸯,如果早知道,或者萧鹤棠没失忆的话,那么他们早可能将人偷偷从大丰运送走,还何必留在这与成王谈判。
今日东月鸯的出现,不过是在众人面前走个过场,以示她在大丰过得怎么样,庸都的使臣可不要拿她在这受了亏待来攻讦大丰,以此来谈条件。
东月鸯没有在殿堂上待太久,她坐不住,久了腰便不舒服,她要走成王那边也不阻拦,但是酌髟笄鬃运退回去,带着东月鸯向父亲和萧鹤棠告辞,然后在他们的注视下,东月鸯被酌髟舐ё叛,从眼前离开。
成王转头跟萧鹤棠表示,“弦音,还要喝吗?”
人走了,宴席当然还要继续下去。
本以为这一面见了,东月鸯暂时不用再替成王父子办事,出现在萧鹤棠眼前,然而,很快他们又打交道了一次。
还是在四下没什么人的情况下,都知道萧鹤棠来了大丰,使臣在与大丰的官员纠缠,他们帝王之间似乎做了甩手掌柜,除了经常同游大丰,见见民情,其余时候萧鹤棠都待在成王安排给他的别院里。
说是别院,其实离成王府很近,甚至有一条专门通往那座别院的通道,就在酌髟蠛笳院落的附近。
这样的安排聪明人都能想到是为了什么,成王怎么会将萧帝的居所安排得这么近,归根结底他还是不信萧鹤棠对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子嗣无动于衷。
这么近的距离,不管是萧鹤棠找过来,还是东月鸯找过去都极其方便,如果他们二人做出什么丑事,那到时候就有更好的把柄供他拿捏了。
萧鹤棠竟然敢玷污世子妃,哪怕对方是他前妻,只要东月鸯跟酌髟蠡姑缓屠耄他们就还是夫妻关系,身为帝王,敢侮辱人-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德行有亏,成王跟酌髟笱彰嬗兴穑怎样怪罪他都有道理。
但是,这么多天了,一直都风平浪静,后院没有动静,别院也没有动静,萧鹤棠自守阵地,东月鸯也好像对这个前任丈夫没有留念,二人根本不见一丝往来。
眼看计划就要胎死腹中,出于无奈,成王只好找来世子,暗示说,天暖了,该带世子妃出去多走走。
于是这天,酌髟蟀凑辗愿涝萸曳畔率滞飞系氖挛瘢主动和东月鸯提起外出逛逛,“我看你那只狗,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能吃能喝能跑,不如带它出去溜溜。”
“你身子不好,我带它如何,狗是要放养的,老拿根绳圈着它精气神儿就没了。”东月鸯被说动了几分,她其实可没拿绳子拴着它,但是为了防止它乱跑,到了夜里大伙休息了才将它拷在犬舍。
“你想去哪儿。”
酌髟笳惺郑让婢女上来给东月鸯换鞋换衣服,“也不远,就在附近湖边有山水的地方走走。”
东月鸯想得还是很简单的,她提议,“蔡夫人和申夫人她们呢,把她们也请来吧,不可厚此薄彼。”为了不让她们找自己麻烦,当然要酌髟笥曷毒沾比较好。
酌髟笪抻胁豢桑他本意只是要带东月鸯出去,多添几个人又何妨。
这就像是一家之主带着自己的一众家眷出行,看哪里景色好就在哪停下,两个妾室娇气,走到半路说要在亭子里歇息,还要用些点心,下人赶紧一一奉上。
东月鸯喝了几杯茶水,肚子有点发胀,看到酌髟笳在跟仆人逗狗玩儿,她起身让婢女扶着她,“我去趟溷轩,两位妹妹先在此坐会。”
“姐姐自便吧。”
东月鸯问婢女,“这里哪有近些的地方?”
“夫人请随我来。”
她没看到身后正在逗狗的酌髟笸O铝硕作,意味深长地朝她望去,随即和东月鸯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东月鸯一无所觉,她就是觉得他们今天走得远了点,她都不知道在她们居住的宅子后面,居然还有一条通向别处的通道。
一来这边山水景色也好,都不比行宫差太多,而且因为这里人少,更幽静更安宁。
“我好了。”东月鸯从溷轩出来,本该守在外面的婢女却不见了,她惊讶地往外寻觅,然而找了一圈还是不见她的影子,反倒因为初来这边,因为条条道道错综复杂,导致自己不小心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灵翘……”
“人呢?”在这陌生的地界,这要怎么找,正好不远处传来一道琴声,东月鸯感到有救般顺着琴音找过去。
医馆一别,萧鹤棠再见东月鸯是在成王府的议政殿上,如今突然看到她出现在别院,有种恍如昨梦的错觉。
她像只迷路小鹿,四处张望,他在院落的二层的阁楼上,靠窗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球,在她还寻不到人时,萧鹤棠顺手摘了爬到屋檐上的花朝她投掷过去,他则倚坐在窗台上,不显山露水地低头打量着她。
东月鸯一抬眼就发现了不远处萧鹤棠的存在,他们距离非常之近,他丢的花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刚好落在她脚边,这样她很快就知道他的存在,“是你。”
琴声刚好在这时截然而止,东月鸯为了避嫌,二话不说就要离开。
然而背后有动静忽然传来,萧鹤棠都不知道是怎么下来的,他脚步轻快沉稳,来到东月鸯背面,“站住。”
“怎么见到我就想跑?”他都不问东月鸯是怎么来的这里,像是见到她心情很不错,于是从背后绕到她跟前来,挡住东月鸯的去路。
东月鸯可不会给他好脸色,“让开。我和酌髟笠黄鹄吹模他就在不远的地方,还有其他人,你不想闹出丑事让人看笑话,就给我让开。”
一提到这个,萧鹤棠眼眸微动,他以为自己还是卫十七郎,冲东月鸯勾唇笑笑,“他来又怎样,我又没有对你无礼。”
他还说:“你怎么是这副态度?你对我难道没有半点愧疚?没有旧情吗?”
东月鸯难以置信地瞪向他。
萧鹤棠指出问题所在,“你是东月鸯,我萧鹤棠的妇人,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骨肉。”他目光从上往下,从东月鸯脸上落到她圆润起来的肚子上,柔柔地说出她的错,“你骗我,你还说你是佟夫人,可你是东月鸯,你怎么还嫁给了别人呢……”
她态度也不对,明知他是萧鹤棠,她曾经的丈夫,可她态度好冷淡,像是生死不见的仇人,萧鹤棠就跟之前的卫十七郎一样,凑到她跟前,目光一笔一画睇视着东月鸯,殊不知东月鸯对他这副样子也极其陌生。
萧鹤棠是疯了还是傻了,说出来的都是什么话?愧疚?她需要对他感到愧疚?笑话。
东月鸯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愧疚?萧鹤棠,萧陛下,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与你之间能有什么旧情?”
“不是的……”萧鹤棠没想惹怒她,“我们之间,你怀有我的骨肉,我怎么可能对你一点情意都没有?你不也是吗?鸯鸯,我来大丰,是因为你被成王他们掠了去,我是来救你的。”
知道东月鸯真实身份那一刻,萧鹤棠便觉得没有再隐瞒自己的必要了,他当然吃惊原来她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人,有种跋山涉水,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
他一直以为她有什么奇怪的魔力,不然怎么见她第一面他就想亲近,挨着她他的病都能减轻,原来东月鸯是她,她就是东月鸯。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彼此间有着深厚的斩不断的缘分,在知道她是谁的兴奋程度,顷刻间盖过了一切,他可以不用再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分心,甚至在郑潮氲热嗽偬崞鹫飧雒字的时候,他不再无意义的认为这是一个冷冰冰的代号。他意识到它代表谁,还能投入比从前要更多的精力,哪怕头痛作祟也难以阻碍他同人谈起她的归宿。
即便没有想起与她的一切任何过往,他还是难以为她自持,这简直不可思议,他需要冷静冷静,或者试图做点什么记起曾经。
可惜一直到她再次出现,他的努力似乎无果,甚至连自持都化为灰烬。
他开始认真比以前更仔细更细致入微地观察她,上回因为闲人众多,他不好与她接近,二人更没有私底下说几句的机会,今天倒是有些方便了,可下一刻,东月鸯一反清冷温柔的常态,一样上下打量他一番,朝他啐了一口唾沫。
“什么情意?萧鹤棠,情意是你这样的?把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放在敌营大半年不闻不问,还送来贺喜之礼,是你偷偷来到大丰,见到别的妇人忘了那个还在敌营的她,对着别的女子沾花惹草?这算什么情,算什么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