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在芦亭山上过的生辰日吗?”
就在应止玥快累得睡过去的时候,冷不防听到陆雪殊清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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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止玥真正的生辰是在秋天,但她估摸着那时候就不会再在山上了,小姝会陪在她身边的几率更不大,于是就胡搅蛮缠拉着对方给自己提前庆生。
说是庆生,其实就是想要礼物。
应止玥想起她硬生生讨要来,却只被送了一半的“礼物”……
“我喝醉的那次?”她皱了皱鼻子,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只没精打采地嗯一声,“当然记得,小姝是性冷感嘛。”
芦亭山的庭院日晚,薄疏的草木挂着绿萝,一点儿令人心浮气躁的热气。
自从她吐血的事情后,少说也过去了大半个月。
大小姐就是在这种气候中,偷偷喝了两三杯松子酒,度数不高,但她还是醉了。
醉了的话,就不算是她主动亲近!
应止玥可以胡搅蛮缠,勒令她的哑巴侍女整天陪着她,不仅要给她读《冷尸祈语》的话本子,还可以正大光明地索要礼物。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籽凉木手镯,振振有词道:“我侄子都给我送礼物了!”
虽然差点束之高阁,还是被小姝拆开的。
虽然今天不是她真正的生辰。
虽然她也不知道小姝的生辰是哪天,更不可能准备礼物。
——那也不行!
大小姐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小姝,你的礼物呢?”
小姝拉着应止玥的手腕,轻轻摩挲过那只籽凉木手镯,偶尔会触到她腕骨,麻酥酥的痒。
她被这酥痒感弄得心乱,微恼地避开那只手,“不要再管那个镯子了!”
“你装作没听见是不行的。”应止玥压根没把国公府的侄子和小姝联系到一起,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道,“你既然没准备礼物,我就要自己来讨了——”
其实最好的礼物,当然是小姝陪她下山了。
但应止玥怀疑小姝不会答应,于是准备徐徐图之。
“不许拒绝我。”
语气虽娇蛮,但是绷紧的尾音微颤着,到底泄露出一些本人的紧张情绪。
小姝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很安静,像是一潭沉默的湖,但应止玥莫名觉得对方此时的心情还不错。
有可能不会拒绝她的那种不错。
这样想着,应止玥肩膀放松下来,舒出一口气,随即倾身,轻轻地将自己送进对方的掌心。
小姝的手玉白修长,可却覆着一层薄茧,她没有蹭,可只是倾过去时最小程度的摩擦,都令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触感有点超出预计了。
应止玥睫毛抖了抖,酒意消散些许,萌生出后知后觉的退意,“你如果实在不愿意,那就算——”
洁净的手掌微合,静静地拢住了她。
应止玥虽是主动的一方,但其实本质上是生涩的,被这变动一惊,腰肢发软,整个人往对方怀里跌,却因为自己被掌着束住,发出微痛的一声闷哼。
她后悔了,可是刚一张嘴,就因为角度的问题,直直撞上了小姝的嘴唇。
——应止玥酒气上头,脑袋迷迷糊糊的,其实没搞懂她本来是要起身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和小姝亲上。
更遑论此刻小姝耐心地描摹过她的唇形,等到呼吸不畅时,又温柔地给她渡气。应止玥靠在散发着冷香的怀抱里,难耐地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绵嫩的地方被捻过,几乎可以透过轻薄的绸缎,感受到指腹的褶纹,又连着更大片的温雪因小姝的掌温融热。
因着大片的皮肤交叠着,应止玥腕子上温凉的手镯,亦随着外间的温度无限度攀高。
她嗓音也跟着融化成水,声气颤着,胡乱地下命令:“可以了——嗯……还有另一边。”
一直到应止玥面颊潮热,整个人都快烧干时,才让人从身上挖起来,小姝如言换成左手握上去,刚才肆意作乱的手又按住她微颤的腰。
应止玥垂下头去,有点迟钝地想,自己什么时候把襟带拉开了吗?
她怎么都没意识到。
想去拉上袖衫的手却被有意无意地格开,应止玥嘴唇晕出的气息流曳过小姝的下颌,她没力气,顺势勾住了对方的肩。
圈弄的力气在加大,应止玥看着衣衫下渐生出的不规则波澜,只是衣料虽薄,却究竟隔了一层。
应止玥压抑着自己,绵绵地呼出来一口气。
……好欢喜,好不知足,好想把这个人永远铐住,只做她的哑巴侍女。
小姝的名字在舌尖滚了两三番,应止玥终于忍不住侧过一点身,把系在后背上的细带子让出来,“拉开它……进来碰一碰,好不好……”
可原本灵活捻转的修长手指,就是在这时候蓦地停住。
涩苦的药味仍萦于房间内,只是变得淡了。
因为心思起伏过多,应止玥细白的脸颊生出微汗,睫毛不住地颤抖着,眼尾是薄艳的一点粉,洇洇出水汽,显然已经到了承受上限。
寝衣滑落她的肩膀,唯有杏白的小衣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可因为被掌心揉皱,大片的润致肌肤从遮不住的罅隙中露出来,缀着细浅的滢滢桃花色,如果仔细比较,就可以和小姝的指痕严丝合缝地对上。
应止玥眼眶里还盈着茫然的水汽,湿漉漉地催促着,“小姝?”
绷带遮掩住的器官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小姝敛下眉目,不顾大小姐想伸手拽住自己的衣袖,冷淡地避开她的手,站起了身。
她不服气,“你明明都答应过我的!”
应止玥嘴唇轻抿,是微不可察的一点委屈,可到底什么都没做,目送着对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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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应止玥不理解陆雪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题,毕竟她自己都不愿意回想这件事,更不用说食言的小姝。
不过如果说,这是为了驱散睡意的话,应止玥也要承认,陆雪殊很成功。
她现在一点都不困,可以说气得牙痒痒,生龙活虎地勒令陆雪殊扶她去房间角落的水缸处,准备在冰凉的水里泡一泡。
《冷尸祈语》不是也有写,在凉水里泡着的时候,体温会降低,尸鬼就会忽视掉藏在凉水中的人,径直走过去。
诚然,《冷尸祈语》的女主用这招成功躲掉了第一次尸鬼的袭击,但应止玥是《活着好累,要不死了算了》的原女主,能不能成功就是两说了。
应止玥踩着陆雪殊的膝盖,浸在冷水里,涟漪四溅,打湿他的衣衫,她却只是轻轻哼出一声,“你看我做什么,又后悔了?看我也没用,这里可不是芦亭山,没处让你跑了。”
门缝渗入的月光掠过她的眼眸,乌玉珠子上也滢滢映着海雾,湿漉漉地蔓上她的长发,原本是明净的一张脸,却生出点暧暧的妖气来。
陆雪殊也像是被迷惑,没再去管随时会被踹破的木门,只慢慢挑起她的一丝发,敛眉望她。
“——大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来没打算跑呢?”
第115章 幽暗密室
在来到这个隔间前, 应止玥甚至不知道逃生舟中有这么一处幽暗的地方。
房间内只有一扇充作摆设的木窗,一张摇摇欲坠的木床和一缸冰水。里面充满了潮湿和腐烂的味道,就像是大小姐此刻不虞的心情。
应止玥将自己藏在冰水中, 仅仅露出一双雾溶溶的眼, 好笑道:“给你十秒钟, 解释一下。”
陆雪殊任由她伸手摁住他的颈,交叠的皮肤在升温, 指尖沾染的水汽晕染过他发丝,呼吸间交缠着一种清新好闻的香气。
他动了动唇, 刚要再说些什么,尸鬼的嚎叫声就传来,随即,一阵狂暴的撞击声响起, 房门被从外面撞破, 破碎的木头和尘土四处飞溅。
然而, 尸鬼们很快冲进了房间。他们的眼睛不太好使, 但是嗅觉异常敏感,嗓音刺耳地嘶吼着,手臂扭曲,指甲黑而尖锐,仿佛是鬼怪的爪子。
他们四处嗅探, 寻找着应止玥和陆雪殊的气味。
于双娣走在最前面,总是爽朗笑着的女子此时神态凄惨诡异,目中没有了生命的光芒, 瞳孔扩张到极限, 反而泛出种深黑的颜色,仿佛深渊。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小莲, 然而尸鬼大军并没有直接向水缸中走来,正像是《冷尸祈语》中记叙的那样,由于视力不好,他们低着身子,四处嗅闻。在走到木床边的时候,瘦削的手臂猛地一挥,电光石火间,木床化作了齑粉,纷纷扬扬在房间里散开。
应止玥:“……”有被呛到。
而且,无昼之夜完全是尸鬼的主场。随着时间的变化,应止玥能感受到身上的力气在逐渐减弱,而尸鬼的力气却在不断加强。
更加要命的是,除了后登上船的人,早先和于双娣一起登船的全都是尸鬼殿堂的元老级人物。
应止玥蜷缩在冰水中,心跳逐渐加速,但她尽量保持呼吸均匀,不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尸鬼们似乎对她的位置格外敏感,哪怕嗅觉受阻,但是空间有限,他们依旧可以通过排除法,一点点靠近边缘位置的水缸。
至于尸鬼的排除法,非常简单,全部挥爪子干碎就可以了。
他们逐渐靠近,尸鬼叠着尸鬼,如果是以天空的视角俯视向下看,简直会觉得这群尸鬼在玩叠叠乐,隐隐的腐臭味凝滞在狭小的空间中,而被叠在最下面的,就是倒霉的大小姐了。
直到领头的尸鬼伸手进入水中。
于双娣的双眼涣散,深红发黑的瞳色无神,映出她湿漉漉的脸。
应止玥没什么证据,但她就是感觉,于双娣早就发现她,现在就像是把猎物困入陷阱的猎手,之前不动手,完全是耍人好玩而已。
应止玥:确定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于双娣果然是清音观主创造出来的没错。
而此时,于双娣的手指已经隐约要触碰到她的腿,仿佛是要将她拽出水中。
藏身之地暴露无遗,尸鬼们像是肉墙般缓缓接近,早已无路可逃。在陆雪殊动作之前,她索性直接站起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应止玥平静地想,一只尸鬼的战力本就能胜百只僵尸。
像是《冷尸祈语》的女主角,遇到的最惊心动魄的场景,也只是被两只尸鬼围攻。
哪怕是同为尸鬼的男主,竭力战胜另外两只尸鬼后,也被砍掉了一半的肢体,依靠女主鲜血的喂养才好转。
但现在,应止玥面前是乌泱泱的一片尸鬼,可以围绕逃生舟一圈。
如果《冷尸祈语》是一个普通的乙女RPG恋爱游戏,那应止玥面对的就是无人通关pro地狱版本,尸鬼的数量要比春天的蚊子还要多了。
冰凉的水花溅开在水缸外,腰际的香缨更是被浸湿,发散出淡淡的清新感,但又带着一股特殊的苦涩药材的气息。白檀、忍冬和岩兰草的香材味道隐约驱散开浓重的腥臭味。
讨厌的清音观主,应止玥想,要是还是被她杀掉,还不如在道观上就咽气呢,何必又折腾这么一遭。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陆雪殊,没再说什么“滚”之类的废话,而是望进他漆黑的双眼,弯唇笑了一下。
“开心吗,陆雪殊?”应止玥松开他颈间的小痣,声音轻轻,像是和他喃语一般,“我们要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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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止玥看过的志怪故事里面有写,人在濒死的时候,时间会走得格外慢,眼前的一切也都会定格,只有生前的宝贵记忆会像是回马灯一样在眼前旋转不休,映出最重要的时刻。
腰际的五刑玉奄奄一息,流动的色彩浓稠黯淡,随时都会熄灭。
应止玥不清楚别人死之前看到的记忆是什么样的,但是她敢肯定,她看到的走马灯绝对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因为她看到的压根不是自己的回忆,而是清音观主李念的。
更漏声声,像是落雨了。
依旧是那条潮湿阴暗的密道,尽头处是狭窄逼仄的密室。
清音观主站在一张粗糙的木桌前,上面摆放着各种奇怪的仪器和草药。墙壁上的水珠滚落,布满了发霉和潮湿的痕迹,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笼子里的蟾蜍不断地鸣叫,似乎感受到了即将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可声气却渐弱。清音观主的手轻轻触摸着蟾蜍的脑袋,它的皮肤冰凉而滑溜,在她指尖留下细密的黏液。
无根道士躺在另一张桌子上,双眼紧闭,小巧的匕首搁在一边,很显然因为骟掉的手法不对,他已经由于大出血处于昏迷状态,只有不时发出的模糊痛吟,才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无根道士——死亡后的第十三天。”清音观主翻阅着本子,用毛笔又画上一横。
奇怪的是,无根道士已经死了快两周,但他的尸体并没有开始腐烂。
另一张桌子上,躺着的是暌违的故人,应止玥凑近看了一眼,发现这是引起李念黑化成清音观主的关键人物,引虎入山的“老实人”张二牛。
腊月初七当晚,他引着李念家中的叔伯进到了李家,想要通过强迫李念的方式获得家财,最后被喂下一丸尸鬼药,变异成尸鬼,反水杀掉了李念的叔伯。
然而,显然此时他已经恢复了神智,嘴中被堵着纱布,正惊恐地看向清音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