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目之所及之处,足够让人惊叹华贵的程度。
一个华丽的古堡,单一的描述某一处的景物都是对它的亵渎,古老、神秘、浪漫的气息萦绕着整个古堡,那是对于一种对中世纪贵族富态到颓废的惊叹。
凝顾心里暗叹,“这么华丽的古堡,居然没有菲佣站成两排列队迎接尊贵的客人。”
这人刚刚俯瞰整座岛时,还在跟他吐槽:这个岛主必定是个恶毒无良的“吸血鬼”,一切富而无脑的剥削主义都应该被浸猪笼。
还是浸一百次的那种浸猪笼。
宋壶深:“看来你对这种富而无脑的剥削阶级作风,适应得很快啊。”
凝顾点头,“是渗透的快。”
一旁等候许久、被一句富而无脑击中膝盖、上一秒打算安排两排菲佣下一秒又果断放弃、被身穿一身黑衣却依然暴露浑身结实肌肉的管家罗恩:“......”
主人口味是比较清奇。
“走吧,带你去果园挑瓜。”宋壶深直接无视罗恩,目的很明确,牵着她直奔果园。
一路上都没看见人,凝顾被墙角的宫灯百合吸引了目光,一群蝴蝶在花丛摇曳生姿。
宋壶深牵着她穿过前会客厅,往里走,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来。
凝顾耳尖,扯了扯他,停下,“往前走是宴会厅?”
宋壶深回头,“怎么了?”
“宴会厅应该有聚会,别贸然闯进别人的宴会,我们换条路走。有别的路吗?”
聚会?
他怎么不知道?
换什么路,凭什么换条路走,自己家哪有给人让路的道理,他爱往哪走往哪走。
宴会厅的大门前有门童,远远看见两人身影,非常有眼力见的开一步推开会厅大门。
沉重华丽的门一推,钢琴声瞬间高了好几个分贝,十几米高的雕花天花板下,大水晶吊灯璀璨繁盛。
毫无疑问,这里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宴会,厅中站着一众跳舞的男女。
这是一场假面派对,每个人都带着独特的假面,穿着繁密古典的乔治时期的古着。男士是一身典雅绅士燕尾服,女士更明显,欧式束胸加巨大的裙摆,卷烫成一个个小圆圈的发型。
所有人物融入古堡般,将目光落在突然闯进来的俩人身上,唯有渐渐步入激扬的钢琴声,预示着仿佛他们是异世界的穿越者。
穿了一身白裙的凝顾,手肘怼了怼那个“爱往哪走往哪走”的人,她调笑,“现在在他们眼里,我像不像穿着睡衣出来闲逛的人?”
凝顾落后两步,站在他身后,看不见宋壶深的神情。
他穿了件白衬衫,早上时凝顾帮他挑的。款式很简单,领口的纽扣没有扣上,但细看之下会发现纺织工艺精美,与眼前这个男人的气质相辅相成,贵气低调展现。
宋壶深整个人像被墨色浸染一般阴沉沉的,下一瞬,笑意阴暗。
这个“异世界的穿越者”几乎瞬间,气场铺开,一寸一寸,成为这些人心中的造物主。
他语气淡淡,让跟在他们身后的罗恩,原本便垂手顺从的姿态,徒增一种战战兢兢的心虚。
他说:“我像个心慈面善的人?”
罗恩后脊背冷汗横生。
一句声音不大的话,让全场噤声。
宋壶深的名声在外,但能认识他的也没几个人,但罗恩不同,除了古堡主人,罗恩是唯一能在古堡中做主的人。
令罗恩都不敢多讲的人,足以让在场认识或不认识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的人,眼里带有几分不可说的敬畏。
罗恩忙上前回话:“是卫公子安排的,说是晚上有拍卖会,还开了盘。”
男人神色深邃,气息冷冽,凝神向罗恩望去,压迫感十足,甚至隐隐渗出些似有若无的不耐和阴鹜之意。
气氛怪异。
凝顾环视一周,一道道过分探究和热切的目光落在俩人身上,不得不上前了两步扯了扯他。
之后宋壶深小臂突然一凉,一触到微凉柔软的手,他的手背青筋便显出几分。
她小声惊讶地问:“开了什么盘?”
一旁的罗恩倏然一抖,已经满脸的汗,这个小祖宗怎么敢的,没看见主人生气了吗?
半响,宋壶深漫不经心地敛眸,转而看向她,“你很感兴趣?”
凝顾抬眸,“这有赌场?”
“有。”
“我上次看秀,输了五百万。”说着,她很自然的拉他的手,旁若无人地往前走,语气痛心疾首,“美金。”
宋壶深:“......”
她小声催促,“不是去果园吗?赶紧啊。”
“没事,”他的语气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变温和,甚至有些宠溺,“多大点事儿,我帮你赢回来。”
临走,宋壶深淡淡抬眸望了一眼罗恩,罗恩瞬间心领神会。
这是要清场的意思。
插曲过去,罗恩抬手擦汗,此时,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带着漆黑眼罩面具的男人,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那“罪魁祸首”卫疏柳。
等到了果园,凝顾再一次默念起了浸猪笼三个字。
顶级的富豪往往享用极致的服务,顶破天也就是服务的天花板级别,但是顶奢的富豪就不一样了,这类人生来就在纸醉金迷的富贵场,讲情调,懂生活,不再讲究“贵”,更讲究“稀”,因此追求极致反而算不上档次。
阳光琉璃,玻璃房里,凝顾望着眼前的果树。
突破所谓地形、气温、气候这些限制因素,在极其不恰当的地方,种一棵不合自然规律的树,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的稀缺,是“不患寡患不均”的金贵,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珍贵。
果树根系发达,树冠张开成半圆头形状,枝干细腻光滑,带着点浅绿色,有点斑纹,叶面光泽有革质。最重要的是,树上枝条挂满了大小如乒乓球般的荔枝,一股清香果香扑面而来。
她第一次觉得,果实累累这个词是直观描写。
原来,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凝顾咋舌,“这棵荔枝树是来报恩的吧?”
宋壶深淡淡应声,“摘树下的,顶部的危险,我让别人摘,你过过瘾摘果就好了。”
“可是你不是说挑瓜吗?”
“挑瓜下次吧,你先从挑果开始。”
凝顾拉住他的手腕,手小,没抓住,于是两只手拽住他:“你帮忙。”
宋壶深不是很配合,“我先给你找个篮子装。”
“你别走,”凝顾窘了一下,“你一走我就觉得我在偷别人的荔枝。”
宋壶深:“......”
你刚刚旁若无人把我往这拉的时候,我看你不像来偷果的,你像理直气壮来抢的。
“没事,”宋壶深咳了一声,“整个岛最宝贵的就是这棵树了,你站在树下摘没人敢靠近你的。”
凝顾一默。
什么叫最贵就是这棵树,我摘没人敢靠近。就是说大家都懂规矩,就我明知故犯,死猪不怕开水烫呗。
他半真半假的哄人,“天气晒,我给你拿遮阳帽,不然一会儿摘完你就晒蜕皮了。”
照这人在荼山的性子,他巴不得把她变小贴身挂在腰间,若非无事,宋壶深不会把她单独留下。但现在有意避讳她,那肯定是有事,还是不能让她知晓的事。
凝顾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了然,放了人。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宋壶深走出玻璃房时, 罗恩早已站在门口垂手站定,听候吩咐。
“公海逮回来的呢?”
“也在马场里。”罗恩递过去一份文件,“全交代了。”
意料之中。
他接过文件, 抬手一页页翻过去, 视线落在“精神疾病史”几个字上, 漫不经心的吩咐道:“送到拉斯维加斯去。”
说这样的话, 他整个人依然平静得一点表情都没有。而罗恩已经见怪不怪,恭敬听从。
“主人, 肖引在等你。”
肖引是宋壶深之前的特助,刚休假回来。
宋壶深翻阅完文件还回去,没有说肖引的事,而是吩咐他找个果篮, 和一顶女士遮阳帽。
“啊?”罗恩没反应过来,果篮和一顶女士遮阳帽?
不怪罗恩反应慢,而是他没见过宋壶深有如此温情的时刻。
樊楼上下习惯性的遵从, 遵从宋壶深的名字, 也遵从于他令人生令人死。这显然已经超脱了简短的雇佣关系,更多的是一种人格上的驯服。一开口非生即死, 杀伐决断,血腥残暴, 没有底线, 换句话说, 宋壶深有令人俯首称臣的资本。
宋壶深的存在就是“自然服从”最好的解释。
所以这样决艳浓墨重彩的一个人, 让人很难将他与一个轻飘飘的“爱”字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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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踏进玻璃园中, 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人正站在树下。
韶颜皓齿, 娥眉曼睩,体态举止非常挺拔优雅, 亭亭玉立,她只着了一席简简单单的白衣,却显得整个人白璧无暇。
在他心里,浓墨重彩的主人,和眼前这位温婉谪仙的女人,任谁都不会将他们联想在一起的,因为两个人的风格就有一种怪异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罗恩见过刚刚宴会厅那一幕,就发现主人和这位许小姐的相处,反而有一种国画中留白与笔墨的和谐感。
这两个人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都令人矛盾。
罗恩拿着主人吩咐的东西过去,垂手问好,“许小姐,您好。”
“嗯?”凝顾回头,一个黑衣肌肉男站在自己身后,是刚刚跟宋壶深说话的人,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声如其人,很温柔,罗恩心中已有高下。
简单说明来意后,他把遮阳帽先递过去,待凝顾戴好之后,才将果篮给她。
凝顾心里升起一丝怪异,但没宣之于口。
此时他谨记主人临走前“和善”的吩咐:“玻璃房里的人少一个头发,你自觉点把自己喂了小白。”
小白可不是小猫小狗,是宋壶深养的一条大白鲨,开过人荤的那种。
罗恩当即换上和善的标准笑容脸,直挺挺的立在一旁,找了一枝挂果通红又硕大的枝条压下来,方便凝顾去摘。
刚开始,俩人还静静的摘荔枝,就在凝顾以为会一直这样的时候,罗恩开口了。
“这棵荔枝树是主人亲自种的,平时修剪、控梢、防虫这些,都是主人亲自动手的,五六年了,今年还是第一次下果呢。”
凝顾:“???”
听出来了,这树很金贵,你强调的要素过于多了。
罗恩的本意是,让许小姐感觉到自己在主人心里很重要,连他亲手种的荔枝都可以随便摘。
但到了凝顾耳里,却变成了:仔细掂量你的篮子(威胁版)。
凝顾低头看了一眼果篮里七零八落的荔枝,不敢动了。
她干笑了两声,“是吗?你主人真能干。”
所以,摘还是不摘好呢?
宋壶深不是说她站在树下,就没人敢过来的吗?可是,这个黑衣肌肉男可是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呢!
叶底青青荔儿垂,罗恩此人长得非常高大威猛,凝顾踮起脚才能勾到的枝条,他随便一抬手就能扯动。
凝顾眼神询问:这是可以摘的意思吗?
罗恩没表情:嗯嗯。
凝顾:很怪。
罗恩又说:“许小姐知道种荔枝有什么寓意吗?”
摘果子的手又顿了顿,对于他的话题,凝顾有些手足无措,满脸问号。
某些人表面上如冷酷杀手,但实际上是个话痨?
种荔枝有啥寓意?
种荔枝,不就是为了吃吗?
难道还要写一首歌叫荔枝树下吗?
可是万一,这荔枝对主人家真的有特殊寓意,自己还摘了人家的果子,罗恩会不会一拳挥过来......
凝顾:宋小深!你害我!
凝顾笑了笑,“有什么寓意?”
“荔经一生,枝爱你。”
“......”凝顾沉默。
倒也不必那么牵强吧。
突然感觉聊天比摘荔枝还累。
她赶紧转移话题,“宋壶深去哪了?”
“主人有点事,过去马场找卫公子了。”
“卫公子是哪位,过去什么时候回来,我都饿了。”凝顾仰头摘的有点累,从果篮里拿了一个,剥开,咬了一口,“这个荔枝好甜!你要不要试试?”
“主人应该很快能回来,许小姐您饿了?我让人给您备餐。”罗恩想帮她接过果篮,“许小姐,我帮您拎。”
“主人?谁?”凝顾心里嘀咕:主人,这什么癖好。
“宋......刚刚您拉走的那位。”雷恩汗颜。
“???”
凝顾扬了扬眉,突然福至心灵,问:“或许,你知道种茉莉花,是有什么寓意吗?”
他整个人顿了顿,思索了一下,解释道:“茉莉花,莫离。”
凝顾:“......”
OK,破案了,不用怀疑。
主仆俩肯定大晚上在被窝里背的谐音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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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玻璃房,在城堡里左拐右拐后,罗恩把她带到了一个套间里,“许小姐,您先在这休息一下,我让人准备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