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阴阳怪气道,“许小姐不妨表演一下,毕竟国内新闻这一块儿,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凝顾掀了掀眼帘,心里默念清静经,不想搭理他。
一时没人接话,男人面子有点挂不住。
这时桌面上,刚好轮到卫疏柳坐庄,而庄家牌面上的牌是A。经过一轮玩家加牌后,轮到凝顾指尖轻敲桌面上的扑克牌,没加牌。
凝顾突然说:“玩法允许买保险吗?”
保险,如果庄家牌面朝上是A,玩家可以买保险,也就是相当于原来赌注一半的额外筹码。当玩家确信庄家下一张是10点牌时,就可以买保险。
游戏规则是:如果庄家确实有Black Jack,玩家将赢得两倍的保险赌注,如果没有,则输掉保险筹码。
卫疏柳挑了挑眉,“你确定?”
某个被忽略掉,想找存在感的张总以为卫疏柳不打算给保险规则,正打算抱大腿,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小姐会玩吗?不会就叫个人给你科普科普,这赌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的。”
好雨知时节,人不知好歹。
温和有礼的表象下,那双平静的眼睛渐渐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和锋芒,凝顾嘴边挂着的笑意淡下,一次又一次被人败心情。
忽然,她感觉身旁掠过一阵风,一个黑影闪过。
下一瞬,那个叫嚣了不停的张总,被一脚踹到在地,大腹便便的在地上晃荡了几下,而原本喧闹的大厅骤然静下来。
“这他妈谁带过来的东西啊?”宋壶深疾言遽色,沉肃的质问透着无尽威压。
邮轮大厅本来就多人,牛鬼蛇神也多,大家怀着目的上的船,自然耳听八方。这么大阵仗下,全部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桌。
宋壶深背对着她站着,宽肩窄腰,一米九的个子很惹眼。和惹眼的个字相反,一张脸精致俊隽,一头随意绾起的长发配黑衣,不显俗气,反而有种诡异的艳色。
凝顾松了一口气,自然地往后一靠,盯着卫疏柳的牌看,好像对这个保险赔两倍筹码更感兴趣。不同于刚刚的息事宁人,他一出现,她就觉得特别有底气。
宋壶深回头看,刚好见到她低头的瞬间,这样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落在他眼里,直接引爆了他的怒气。
早在汐海别墅遇到她开始,宋壶深就开始察觉到这八年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许凝顾的工作不算是幕后,为什么他苦苦寻找八年却一无所获,为什么有好几次近在咫尺却依然没有发现她。
起初,他以为手底下的人不行,他换了一批之后越发的不对劲。
就是如此碰巧,之前查到的东西,关于过去八年里,关于凝顾的一切,今晚刚刚到他的手上。
他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欺负他的小姑娘。
尖锐的情绪被凝顾一个低头的动作引爆,好像肆意生长的藤蔓,横生的荆棘锋利地将他的心房划破。
他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冷冽和阴鹜,看向地板上的人。
对视的一瞬间,张总无力的瘫坐在地,头皮都在发麻,那股子寒气似乎要将被虐杀一样。
张总面色如土,直径抬头,求助的目光望向那个身着翡翠色的男人。毕竟,卫疏柳也算在场为数不多能在宋壶深面前说上话的人了。
“卫公子。”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卫家在圈内也算鼎盛, 商业帝国到处扎根,资产雄厚至数一数二的地步。在如此繁盛的势头下,家族人丁更是兴旺, 但所谓“人丁兴旺”, 是指私生子满天飞的人丁。
在这种情况下, 虽然卫疏柳长了一副绣花枕头的样儿, 但这人干的却是实打实的针线活儿,卫家作威作福第一人。
闻言, 卫疏柳笑意盈盈的看向张总,一副“您有什么事”的表情。
喊谁不好呢,惹了一个阎罗不够,非要惹够十殿阎王。
一股名为恐惧胆寒的情绪, 飞速蹿上众人心头。
自从凝顾见宋壶深回来之后,越发淡定,瞅了一眼看热闹的卫疏柳, 这人怎么还不翻牌啊。
一道过分热切的目光落在身上, 卫疏柳疑惑抬眸望去,竟然是那位许小姐。
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而后迅速恢复神情。
这人竟然任由宋壶深发作不管?
凝顾微微抬了抬头,正好对上卫疏柳晦深难测的目光, 随即, 纤细的手一把拽住站在前面的宋壶深的衣摆。
宋壶深身形一僵, 倏然转身。
海风簌簌, 她拽着他的下衣摆, 用力一拉, 他便顺势坐在了她那张沙发的扶手上。
下一秒,凝顾拉住他的手。
那位什么张总, 是个没脑子被人当枪使的,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卫疏柳才是背后操作者。
至于为什么会有今晚这出戏,估计和之前叶叙砸了B-Mf差不多的性质。
为宋壶深打抱不平吗?
她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做,就像一幅画一样,洁白而浓郁的,带着一些寒露和霜雪,开得如同郁金香般亭立优雅。
她看着卫疏柳,“翻牌吧。”
白皙的指节跟宋壶深十指紧扣,眉睫乌浓,她仰头,对着他笑意和煦。
慢悠悠地道:“记住了,被人激怒了你要念清静经。”
宋壶深那双眼睛冷气未褪,直直盯着她,声音很低,“劝化他吗?”
“不是。”她笑着摇头。
看着桌面的两张牌,凝顾若无其事的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继续说道:“是心静下来打人比较有精准度。”
大厅明亮光线下,宋壶深那张隽永冷冽的脸庞,此时狭眸微阖,眼神睥睨,望向卫疏柳时渗着几分危险意味。
卫疏柳头皮一紧,有些心虚,但不多。
随手把牌一亮,一张黑桃J。
庄家手中确实有Black Jack,玩家获得两倍筹码。
凝顾平直的唇线微微勾起,倒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卫疏柳旁边的女伴惊呼了一声。
众人以为宋壶深要如何残暴之时,却见俩人一站一坐的低语了几句,然后卫疏柳便翻牌,这场赌局,胜负已定。宋壶深俯下身去,直接将座位上的女人抱起,只留下一个罗恩处理还瘫坐在地上的张总。
卫疏柳看着俩人的背影,两指压弯扑克牌,下一瞬牌便飞了出去,直至一张黑桃2落地。
他捏了捏女伴的后脖子,勾唇笑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场闹剧以俩人离开结束。
不多时,大厅早已没了那个什么总的痕迹,恢复成了原样,灯光灿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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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桌台空缺出来的两个位置,被刚来的陈识和叶叙补齐。一旁的侍者察言观色,立即添杯,倒酒。
陈识:“不是说宋壶深上船了吗?”
卫疏柳抬眼,道:“刚走。”
陈识的回答言简意赅:“可是宋老爷子刚上船。”
卫疏柳笑,“难怪。”
宋家这一老一小,跟猫和老鼠一样,难怪宋壶深会跑那么快。
语毕,卫疏柳对这赌桌没了兴致,饮尽杯中酒,起身抖了抖裤腿,打算离开。
而叶叙落座后,仰头喝酒,半天没吭声。
陈识:“这就走了?”
卫疏柳:“回樊楼。”
陈识:“???”这话说的,回樊楼,搞得樊楼是您家似的。
卫疏柳笑面虎的模样,“发现一个有趣的人。”
陈识:“谁那么倒霉?”
卫疏柳一笑,“宋宋的许小姐。”
一旁闷声喝酒的叶叙听了,突然捏紧杯壁,抬眸望向他,而卫疏柳早有所料,冷眼一撇,俩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吭声。
临走前,卫疏柳意味深长地问了陈识一句话。
他问:“你觉得这位许小姐怎么样?”
陈识听完后,一愣,蹙紧了眉,像是分辨些什么。
良久,他语气认真的说:“学姐是一个很好的人。”
得到答案的卫疏柳,看着叶叙,露出肆意的笑容。
到底谁才是被当枪使的那个呢?谁才是始作俑者呢?这个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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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呼啸,海面变得波涛汹涌,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宋壶深连夜把凝顾带回了岛上。
回来已是夜深,她累的倒头就睡,连妆都是宋壶深帮忙卸的。
凌晨四点多,被窗外猖獗的风声肆起,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是直接倒了一盆水一样,突然又剧烈。
凝顾被雨声吵醒,屋内漆黑一片。
她按了床头灯,没有反应,估计是停电了。然后就从床上爬起来,摸黑在附近的柜子里,找出备用蜡烛点亮。
看吧,住古堡又怎么样,没电了还不是要点蜡烛。
屋内亮起昏黄的烛光,她躺回床上,发现宋壶深并不在房间里。
一摸被窝,凉的。
一阵消息提示音,把凝顾的思绪打断,是孙铱在群里发消息:【小顾小顾!江湖救急!】
当年出院后,凝顾彻底摆脱了芭蕾舞,但这些年跟孙铱和刘惊艳一直都有联系。
孙铱大学毕业后进了一个舞团,发展的不错,去年还跟那个用瓜子壳扎她大腿的男朋友结婚了,也是仇没报完,结了婚继续。
凝顾:【怎么了?】
孙铱:【有个线上的直播,芭蕾舞的解说,想让你帮我去。】
凝顾虽然没跳舞,但却没有完全将芭蕾从生活里割裂,这几年还是保持着对芭蕾的敏感度,如果她在的城市有舞团演出她还是会买票欣赏的。
凝顾:【你干嘛去?】
孙铱:【我避嫌。】
孙铱:【我前男友参赛了。郑钧最讨厌我跟前男友扯上关系,他会跟我吵架的!我才刚结婚啊,我不想婚变啊,呜呜┭┮﹏┭┮】
凝顾:【???】
凝顾:【你前男友不是你十几年前的舞伴吗?这......还能吵?】
孙铱:【你不懂。】
孙铱:【前任男女朋友,也比不上朝夕相处的舞伴buff。】
孙铱:【以上,是我老公的原话。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耸肩/】
凝顾:【......】
窗外暴雨持续,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
顷刻间,一道电光划破天际,但预想的雷声轰鸣却未响起。
一声巨响,冷风从外灌进来。
凝顾放下手机,拿着刚刚点亮的烛台出去,没走几步,就发现是白天那个靠近绣球花的窗子被风吹开了。
外面雨很大,风更大,把雨水都吹进来,也把绣球花的花瓣吹来。
凝顾倚着柜子,看着狂风骤雨,突然来了兴致。
独坐窗前听雨声,人不寐,夜半灯昏冷枕梦难成。
雨打娇花到五更,落花去,空留残绿枝。
难怪古人将听雨,归为八大雅事之一。
只是不知道,这些花团锦簇的绣球花,会被摧残成什么样。
她突然想把这个声音录下来,打算去找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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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狂风大作,屋内依然有人把酒长谈。
UPC最近正进行着几个项目,如火如荼,南北两边,双开合作。
有人称赞宋壶深魄力尽显,也有人说他手伸得太长,吃相难看。不过,宋壶深也不是个会听别人说话的人,对他倒没什么影响。
这几日,宋壶深白天粘着凝顾,晚上挑灯处理事务,即使这样,依然分身乏术。他仰头靠在椅背上,听着肖引在汇报工作,渐渐地,闭目凝神,头越发的痛起来。
“许家现在正在跟那头交涉,态度非常强硬,舆论上也占了上风。虽然看上去是个难关,但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打响招牌的机会。不过我查到许瑞州有个女婿,在公司管财务的,本事是有点本事的,但平时生活作风有点毛病。这倒是一个突破口,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毕竟这年头,软舌头也是能杀人的。”
这时,天边闪过一道银丝,把气氛烘托到月黑风高夜。
北边的许家,当年做家电起家,赶上时代热潮搭上互联网的快车,近几年搞起了人工智能。许家的当家人很有远见,早早就看准了芯片技术的研发,这些年公司的一大半盈利都投进去搞研发了,厚积薄发之下,最近的一次新品发布更是锋芒毕露。
但到底是动了别人的蛋糕,有人看上了那只伸出来的手,如今那只手能不能收回去,也很难说。
宋壶深对此,非常感兴趣。
与此同时,他感兴趣的还有半边的宋家。
一个不可说的,宋家。
“宋家......”肖引突然语气停顿了一下,面露难色,“查到的东西很多,但都是些皮毛,无关紧要的。不过,最近倒是又件大事发生,宋宴隐退了,现在梵策的决策人,是宋其琛。”
书房中,宋壶深眼都没抬,心里冷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