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壶深心头一搏,呼吸仿佛被夺走般。
温柔的人生气,是不好哄的。
凝顾很少会如此在意一件事,如今这个局面,他负全责。
半响。
“我知道。”
他缓缓说着,松开对她的桎梏,冷不防单膝跪地,向她道歉。
凝顾始料未及,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跪在了面前。
拿捏人心她远不及宋壶深,他对她尽全心,沉默又疯狂,这样的一个智多近妖的宋壶深,凝顾很难抵抗。
他低下头:“一直以来,我自认为自己足够爱你,自认为对你足够了解,今天才明白,原来我已经做了让你伤心的事。很多事,我瞒着你,是存心的,我很抱歉。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向你坦白。”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
他握紧拳,骨节作响,手背青筋狰狞显现从来。
“姐姐,我可以失去任何人,但是我无法失去你。”
他深呼吸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她,目光复杂:“这一点,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海岛的风, 即便傍晚也温暖。
“你说的不会放过许家,是什么意思?”凝顾的语气没有责问,只是单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家对你不好。”宋壶深神色并不清晰, 却隐隐透着无措。
他说:“所有人都对你不好, 我也对你不好。”
许家对她不好, 许父在她的成长路上缺席, 许母眼里只有许眷顾,所以许凝顾从小被遗落, 不被重视,不被疼爱。
当年凝顾的那场机场变故,几乎让她失去了一切。
心理上的煎熬,身体上的疼痛, 日日夜夜的坚持,换取了今天她还在站在他的面前。
可是,凝顾所有在病房中聆听自己的心跳声的每一个时刻, 他都没有办法出现在她身边。
而她努力了这么久, 走到现在,许家依然有人不想善待他的小姑娘。
以往他不在, 他已经很恨了,现在他在了, 绝不可能让人越过自己欺负她。
宋壶深说:“你大伯搞芯片研发, 动了别人的蛋糕, 我没有动手, 硬要问责, 我只能算推波助澜。”
凝顾扯了扯嘴角, 清亮的眼睛并没有太多情绪:“你倒是摘的干净。”
她心思重了,反应有些迟钝, 这才发觉宋壶深还跪着。
凝顾深知自己拉不动他,于是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膝盖抵在他的大腿间隙,然后靠近他 。
“抱我回房吧。”
宋壶深抱得很稳,连上阶梯都不会让她觉得颠,凝顾困倦中忽然想起一些事,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卫疏柳有没有提,那天夜里下雨,你和他喝酒说的事情,我都听见了。你用维生素替代你的药,是为什么?真的只是为了留住我吗?”
这是凝顾的温柔之处。
明明该质问他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总有一种“你解释我就相信你”的意味。
“是真的病了,我没有假装。”宋壶深神色稍顿,“但是那些药物对我不起作用了,所以换成了维生素。药是叶叙给的,他应该和你说过病情,可能有些夸张的成分,但大部分都是真的。至于他为什么会有我快疯掉的错觉,那是我故意的。”
“为什么要这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观不合,浪费口舌。我不是一个喜欢挑事的人,那是叶叙自己做的选择而已。”
又是诱导的作用。
凝顾悄然感叹:“你很狡诈。”
宋壶深听见了,并不打算反驳,“当年如果不是卢烟树,我不会找不到你,而他知情,但却选择了站在卢烟树那边。”
凝顾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站在卢烟树那边?
宋壶深:“卢烟树喜欢你。”
凝顾心里一震。
他在说什么?
“你很迟钝。”
“???”
“卢烟树喜欢女的。她制造的所有和我有关的牵连,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凝顾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假设。
在她怔愣的时候,宋壶深抬步走进房间。
房内已经重新被人收拾整洁,被套枕套都换过了,躺上去软绵绵的,有种凝顾身上特殊的柑橘香味。
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靠近她,气息逼近,凝顾下意识往后靠,背部紧贴在床头。
松松绾起的长发有几分凌乱,掉落的几缕落在她的颈间,下一秒,宋壶深高挺的鼻梁贴上去。
良久,身侧那熟悉而清静的香气,仿佛能抚慰他躁动的心。
他收住紊乱的呼吸,“所以卢烟树的出现,该吃醋的是我,不是你。”
凝顾平静的眼眸泛起涟漪,羽睫下垂,“我收回你很狡诈这句话。”
“倒也不用收回。”他摇头,微挑的眼角稍稍垂下,明亮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我发疯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这几天许家就会有人找你,让你回国。”
他的下颚抵在她的锁骨那,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肌肤,带着寒意,“你回国后,听到的所有消息都是:许家生意是宋壶深断的,许眷顾停赛是宋壶深教唆你出面做的,甚至连你自己都是被宋壶深囚禁的。”
凝顾扭过头,目光带着审视。
宋壶深继续说:“但你相信我,你相信都不是我做的。他们会觉得你不可理喻,白眼狼,你会觉得他们无理取闹,污蔑我。”
凝顾的大脑突然空白,莫名打了个寒颤。
信息差这个东西,是可怖的。
房内忽然静了许久。
他就这样仰视着她,原本撑在她两侧的手,不知何时往上落在腰间,穿过柔软的腰,让她更加地贴近自己。
“对不起。”他冰冷的声线竟能听出几分缠绵,“我真的,真的很想留住你。”
他俯身,吻落在她颈间,手指一动,解开她前扣的蕾丝睡衣,她来不及惊呼,轻薄的布料划过一个弧度,落在地上。
转瞬间,她的惊呼被宋壶深吞进肚子里,他整个人几乎把所有的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凝顾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
他的手顺着她的腿根来来回回地磨蹭,她忍不住挣扎,每一下冒起的鸡皮疙瘩都让她忍不住打激灵。
“混蛋,你这根本就不是道歉的态度!”她鼻尖通红。
“放开......放开我!”
她一声声的哀求他仿佛完全听不见,吻从她的颈间落到胸口。她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取尽,别说是推开他,甚至连呼吸也变得这么困难。
宋壶深抬起头,眼底一片幽暗和潮湿,欲几乎一泄而出:“把你藏起来好不好?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抢走。”
“哪有人哭着道歉和威胁别人的。”她试图并起双腿,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姐姐,乖。”他安抚她,把她的双腿缠在腰间。
“不要。”凝顾立刻伸手去推他,咬住嘴唇,吞下几乎破口而出的呻.吟。
宋壶深用力吻住她的唇,将她所有的拒绝全部盖过,身体动了动,下一秒,凝顾放在他肩上的手收紧,眉头拧成一团,痛呼声溢出。
脚尖伸得笔直,身体不自觉地向上弓起,孟璟澜自然地又进了几分。
眼泪顺着眼角汹涌而出,她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眼前白茫茫的雾气,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痛,再也没有别的感官。
天花板上巨大的吊灯,从一个变成无数个。
那晚,他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
“姐姐,爱我好不好?
“姐姐,说你是我的,只属于我的。”
“姐姐,抱紧我,不要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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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顾悠悠转醒,天花板上的灯从无数盏又渐渐地聚焦在一起,融成最开始的那一盏。
身上疼得连动手指的勇气都没有。
她拍了拍头,一阵一阵地晕眩让她根本没有办法从床上坐起来。
宋壶深闭着眼,面色有些苍白,他双手搭在她的腰间,两人肌肤相亲,呼吸很轻喷撒在她身上,热得几乎不正常。
她想从他怀里挣脱开,却没有力气。
她清醒片刻,手上酝起少许力量,忍着酸疼,想要将他的手从腰上挪开。
宋壶深眼神迷离,嘴唇苍白:“姐姐,醒了?”几乎没有什么力气。
他支着手臂,撑起一半的身体,凝顾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毯子,下一秒,拨通了内线电话。
“罗恩,去拿几个榴莲上来。”
宋壶深:“......”
几分钟后。
罗恩依照吩咐,带上来几个模样端正的榴莲。
凝顾有点低血糖,青白的脸上透出些许潮红,眸色暗淡,步子很慢。
她坐到卧室的沙发里,和宋壶深四目相对,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你跪着榴莲,我跟你讲讲道理。”
以她对宋壶深的了解,跪榴莲是小事,榴莲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才是折磨他的源头。原以为他会犹豫,却不料这人动作娴熟,很快就跪好了,一副悉听尊便的乖巧模样。
凝顾盯着他片刻,缓缓道:“我是你的玩.物吗?”
宋壶深心间一颤,眼眸幽沉。
他不吭声,凝顾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被帘子挡去一半的窗台,天已然亮透了。
床头摆着凝顾黑色的手机,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耐着最大的性子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一串数字。
“我妈妈的电话,你打过去。”
宋壶深似乎被她前一句话吓到,接过她手里的手机,电话拨通后,免提那一阵沉厚的嘟嘟声让房间里的两人都感到心慌。
“是不是凝凝?!”那头接的很快,抢先开口,声音焦急不已。
“妈妈。”凝顾应声。
“凝凝,你在哪儿?”许母问得直截了当。
凝顾没说话,目光落在宋壶深身上,微微扬起下颌示意他回答。
“她在我这里。”宋壶深的声音比嚎啕大哭了一场的人声音更加沙哑。
“宋壶深?”许母几乎是震惊的,发出来的声音抖得很厉害。
他冷硬的声线依旧,却在不知觉带上几分难查的尊敬,“是我。”
“我女儿在你那里?”许母到底见过大风大浪,迅速冷静下来。
“是。”宋壶深回答得很简洁,说话间,还扫了扫凝顾,生怕自己说了她不喜欢的话。
“请你让她回家。”许母的态度急转直下,有种藏不住那股凌厉。
“她以后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宋壶深听不得让凝顾走的话,瞬间全然不管她是谁,语气敛不住流露出我行我素的霸道。
“我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现在立刻让她回家!”许母听起来十分不满,加重语气。
却根本无法扭转宋壶深的决定:“我绝对不会让她离开我。”
许母多少察觉出宋壶深寸步不让的执拗,“让我女儿听电话!”
坐在沙发上的凝顾全程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直到许母让自己听电话。
她说:“我会回去的。”
闻言,宋壶深猛然看向她,眼里有错愕,以及掩盖不住的痛苦。
凝顾同样看向他,目光坚定,口中依然在对许母承诺自己的决定:“妈妈,我会回去给你一个解释,包括宋壶深。”
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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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回程的飞机上,凝顾收到了一则信息。
许眷顾发的。
“我算还债了吧。”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碧空如洗的天际, 白云柔软的像棉花糖般,高空往下看,白茫茫的一片。
凝顾望着窗外出神, 忽然手臂被另一只手缠上, 倏忽间, 她落入了一个温厚的怀抱中。
男人微凉的鼻尖靠近她, 眼睛仍然闭着,意识已然清醒。
“醒了怎么不说, 饿不饿,我让人送餐进来。”
凝顾裹着身上纯白的毛毯,摇摇头,“不饿。”
宋壶深沉吟了片刻, “想什么?”
凝顾扭着宋壶深的发尾,面露迷茫,“我在想, 回去之后是先和我爸说我怀孕了, 还是先和我妈说其实我喜欢女生。”
她揪着他的发尾卷在手指上玩,他就捏着她的手指玩, 嗓音低沉道:“前者我被打死,后者还不如先把我打死。”
闻言, 凝顾抬眸看了他一眼, 继而平静的移开。
“臭棋娄子。”
宋壶深:“......”
“把本就烂的牌, 打得稀碎。”
宋家, 许家, 牵扯了一圈, 前前后后都得罪个干净,明明白白的, 每一步棋都走得没有退路。
可太有宋壶深的做派了,不可一世。
虽然凝顾信誓旦旦说了要回去解释,但她实在是毫无头绪,当初一招破窗效应被许顾行识破,如今再用,太没有新意。
这烂摊子真难收拾。
安静中,响起“叩叩”两声,罗恩推开了飞机舱内的门。
“夫人,你的手机有新信息。”
凝顾接过,翻看了那条信息,是许眷顾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