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神君,皆我前任——万物在我【完结】
时间:2024-01-19 23:04:30

  只是,那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妖仙圣地已没落成草台班子,浮空云海中到处是些狐头狗脸的微末小妖,久到要将一位刚刚飞升几百年的混血小龙奉为妖皇,用他的姓名去填无底的魔渊。
  岑厌之所言真真假假,叫人分辨不清,可浮空云海的落魄是摆在眼前的事情,妖族的衰落已成定局。甚至,从帝渊对待浮空云海的态度来推测,他们或许永远也无法寻回往日的荣光了。
  那么,岑厌之如今究竟,他是个极具野心之人,一言一行皆有着强烈的目的性,这样荣光不复,甚至危在旦夕的地方,真的值得他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吗?
  〔呜呜,白龙君看起来好难受,他还能撑过之后的两天吗?〕914担忧道。
  〔……〕顾一念无语,心道914不愧是涉煌报废系统,一整个三观跟着五官跑,态度变得比她的电弧还快。
  不过,914的担忧确有道理。岑厌之性子要强,又极度能隐忍,能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疲弱之态,想必确实是到了病体难支,无以为继的程度。
  公皙瓒狐目微眯,神色复杂。他终于知晓近百年来不死不休的争斗缘于何故,只是他从来就不是舍己为人之人,用自己一身仙骨去换妖皇的龙体安泰。
  谢屿面色微沉,守着闻如许,亦是没有言语。
  顾一念思忖片刻,在岑厌之步下祭台,欲要回宫之时主动迎了上去。
  岑厌之唇色苍白,一双碧色眼眸如覆冰雪,对她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显然是还记挂着昨日殿上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挥退了侍从,为二人留下了单独交涉的空间。
  〔口嫌体正直,仙品!〕914吱吱乱叫,直呼自己先前有眼无珠。
  顾一念深深领悟到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爱一个人时,仿佛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万般偏爱冲破桎梏,不顾一切地尽数投身于一人。
  或许,这便是岑厌之一生追逐,也曾经试图在她身上寻到的东西。
  微叹了口气,顾一念低声关切:“还有两日,可还能撑住?”
  岑厌之神情微讶,随即嘲讽:“呵,不劳玉山星君挂念,朕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顾一念不以为忤,平静道:“我领命而来,陛下总该叫我看完一场完整的龙神祭。”
  岑厌之定定看了她一会,缓缓道:“魔雾遍布吾经脉百骸,当以寒泉镇之。”
  顾一念闻言蹙眉,水族本就体寒,能镇住经脉中魔雾的寒泉,还不知要有多冷。况且……
  “此法只能延缓,你之后又当如何?”
  岑厌之敛眸不语,神色冷冷。解决的方法他早已在昨日讲过,要么以公皙瓒海棠仙骨的再生之力重焕他的天赋再生之力,要么便以顾一念与天雷相类的雷元为他淬体清淤。
  顾一念静默片刻,主动道:“你何时浸寒泉,遣人来唤我一声。”
  岑厌之微挑长眉,轻哼一声:“这可是你主动的,不是朕无礼强求。”
  “知道了。”顾一念随口敷衍了一句,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岑厌之神色一变:“怎么?话刚出口就反悔了?”
  “不是。”顾一念诚实道:“雷元威力巨大,我在想,用哪套鞭法既能迅速淬体清淤,又不至于对你造成太大损伤。”
  “……?”岑厌之不可置信道:“你要鞭笞朕?”
  “不然呢?”顾一念静静反问。
  雷灵根虽与天雷同源,却到底是她仙力的一部分,而仙力的交互除了以攻击的方式、被动侵入外,便只能是神魂相接,彻底放开识海、经脉,任由她去探索。
  显然,如今无论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所处的位置,都不适宜后者。
  顾一念不愿,岑厌之也不敢。这或许也是他用尽手段,非要她来做妖后的原因。
  他脸上神色变幻了一会,闭目咬了咬牙,终是轻叹出声,应下了这番好意。
  “多谢,今夜亥时,我会遣妖侍去接玉山君。”
  *
  云海之畔,闻如许动了动耳朵,神色略见焦灼。犹豫再三,他伸指戳了戳身旁的绯衣仙君,探问:“唔唔,唔唔唔?”
  公皙瓒眉头紧锁,避开他的触碰,小仙吏却锲而不舍,不住凑过来唔声询问。
  谢屿见状不忍,思忖着左右并未醉酒,索性便为他暂时撤下了面上白绫。
  “怎样,听到了吗?”闻如许迫不及待。
  “没听真切,但是……”飞扬的狐目中盛满怒意,公皙瓒咬牙恨声:“妖龙说,亥时遣妖侍单独来接她。”
  闻如许眉头一皱,惊疑追问:“那么晚,去做什么?”还单独?
  公皙瓒怒火中烧,一字一顿:“去、泡、寒、泉。”
第20章 破门而入
  “什么?!”闻如许大怒,撸起袍袖便要上前。
  谢屿皱了皱眉,伸手拦下,劝道:“或许殿下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再说了……”
  他顿了顿,不忍道:“闻大人恐怕谁也打不过。”
  闻如许果真停步,止住了怒火。
  公皙瓒冷哼一声,刚想讽他没胆,就见他眸光一凛,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坛酒,悍然问道:“现在呢?”
  “……!”性情沉稳如谢屿,第一次慌了神色。他身如迅影,以目不可及之速上前夺过酒坛收起,严肃道:“妖族危险,在回天宫之前,闻大人严禁饮酒。”
  “况且,公皙仙君只听到了只言片语,或许殿下本意并非如此。二位稍安勿躁,且等她回来再行商议。”
  这最后一句说得十分在理,闻如许默默将手指从储物袋上移开,歇了饮酒的心思。公皙瓒也暂时平静了下来,玉扇一展,重新扬起倜傥风流的笑意,拿出一位仙君出使在外应有的体面。
  顾一念回来时,气氛已然和睦如初。一路平静地回到仙邸之上,按她的习惯,晚间照例是要用饭的。
  公皙瓒心里压着事,着意要借用餐的时机换些信息。而闻如许听闻她喜膳食后,竟也力压公皙瓒,说什么要表现一番。
  “这种事也有人抢?”公皙瓒不悦道:“小仙吏,你怕是劲儿用错了地方。本仙君在下界时曾为她料理饮食数百年,你活都没活上这么多年岁吧?”
  顾一念没料到这烟熏火烧的差事竟也成了抢手玩意,面带玩味地支颐笑望了一阵,徐徐开口:“不好劳烦上仙,便教我们玉山仙吏去做吧。”
  闻如许一喜,微挑修眉,翩翩一礼:“定不叫玉山君失望。”
  “有什么好得意的,劳碌命。”公皙瓒一声轻哼,拂袖坐下。
  “你不劳碌?”顾一念笑意嫣然,调侃道:“你不劳碌,你和他争什么?”
  公皙瓒闻言哽住,几息后略带阴阳地开口:“比不过玉山星君,您最劳碌,谁劳碌得过您啊。”
  顾一念顿了顿,料想他果真是因为此事,好脾气道:“你也看到他的样子了,总不好真叫人死在眼前。”
  公皙瓒蹙着眉,忧心道:“介时若见成效,就算他顾念旧情,妖族也不会轻易放你走。莫看那些蛇虎狐猴没个人样,个个实力都在妖皇之上,真豁出脸去举族设计你,只怕你连浮空云海都出不去,帝渊也未必会保你。”
  顾一念不是看不清楚这些,她只是想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妄渡魔渊在陆上有西荒雷暴阻隔,若失控第一时间吞噬的必然是浮空云海,随后万八千年,由中天下至大陆,最终全界都无法幸免。岑厌之此举,虽是为了自己的名利地位,却也到底护佑了苍生万物,他们都是间接的获利者。她不会为这种被动的获利奉上一切报答,但适时帮上一把,让他多撑上一段时间,总是应该的。
  况且,顾一念垂着眸子,淡淡道:“你又怎知,我保不了自己?”
  公皙瓒一副不忍打击她的表情,欲言又止。顾一念摇头轻笑,没再理会。
  闻如许急于表现,也果真有一手好厨艺。许是有了共同敌人的缘故,他与公皙瓒今日出离默契,添酒布菜,推杯换盏,将顾一念围在中间好个招待。
  顾一念来者不拒,言笑晏晏,偏就是半点话也不肯透。只偶尔将潋滟的眸光瞥过闻如许的杯中,确认他是否偷偷饮酒。
  闻如许耳尖微红,拖着凳子主动坐近了些,将杯盏放在近她的那侧,讨巧道:“玉山君放心,下官不会随意饮酒。否则,便叫我永远也入不得玉山君的眼。”
  顾一念:“……”不喝酒你就入得了?
  公皙瓒黑着脸,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内外交困,当真是内外交困。想断顾玉山的烂桃花,没有九条命都不够被气的。
  谢屿眼观鼻,鼻观心,沉默陪坐用饭,一言不发。散场后却迟疑着低声唤住了她:“殿下……”
  顾一念轻轻摆手,神色了然地朝他点了点头。散去后直至亥时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并于仙邸大门处留下禁制。
  半刻之后,公皙瓒携闻如许掠步而出,仙力掩盖着气息,连一片树叶也未惊动。
  行至仙邸正门,却叫禁制阻隔。
  公皙瓒微微蹙眉,试图上手去解,却怎么也寻不到法门。他一面心惊于顾一念仙力的强大,一面也越发确认,她与妖龙之间定有什么事要发生。
  晚间他问顾一念,要以何种方式为岑厌之祛除疏通经脉,她竟是面露迟疑,闭口不答,叫他分外焦心。
  即便对自己的样貌极度自信,公皙瓒也不得不承认,今日祭台之上淡若清风的岑厌之极为俊美。顾一念神色几度变化,眼中那份惊艳与失神他都没有错过。
  思及此,公皙瓒恨恨道:“若和那妖龙做比对,还不如叫顾一念选你。最起码心诚人软弱,好拿捏的很。”
  闻如许受宠若惊,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夸赞。抛开此事不谈,他急迫道:“公皙仙君可是打不开?”
  公皙瓒哽住,剐了他一眼。略略思忖片刻,他咬了咬牙,横下心取出一壶灵酒:“你来!”
  闻如许:“……”
  行吧,我来就我来。
  **
  妖皇寝宫偏殿,顾一念独自推开大门走入,绕过一道嵌贝四條屏,她猝不及防地抖了下身子。
  白雾氤氲,却不是常见的暖气,若不驭使仙力护体,转瞬便能叫眉睫染上霜雪。朦胧的雾气中隐约可见阵法的微光,本就极寒彻骨的冷玉寒泉在法阵的加持下更甚一筹,将圆池正中的人衬得仿如玉雕一般。
  岑厌之仍旧身着白日那身祭服,蚕纱雪衣在乳白色的冰泉浸润下愈发透明。他双眉紧蹙,一滴冷汗自下颌处滑落,流淌过疼痛紧绷而筋脉尽显的脖颈,在深凹的锁骨处聚成小小一滩,而后又伴随着胸口起伏的动作倏忽滑落,隐入寒泉。
  即便偏殿内已到了泼水成冰的程度,岑厌之的脸上仍旧泛着薄红,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难耐的燥意,声线隐忍道:“热……念念,帮帮我。”
  门外,闻如许与公皙瓒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惊疑与愤怒。
  不必多言,二人立即消弭旧怨,一人踹门,一人掐诀,默契地并肩冲进。
  忽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她的动作,顾一念手持流光,静立寒泉之畔,雷光霹雳作响,惊疑回首。
  不远处,闻如许双拳紧握,破门而入后腿尚未落稳,公皙瓒一手掐诀,一手扬起玉扇,一半的杀招尚凝聚在半空。
  顾一念:“……?”
第21章 寒泉雄竞
  〔哦豁,有福了。〕914在线吃瓜,说着风凉话。
  岑厌之看看远处,看看近旁,面沉如水,咬牙恨声:“顾一念,你要鞭笞朕,还将此事告诉他们,欺人太甚!”
  顾一念皱眉解释:“我没有……”
  “对!”公皙瓒在看到流光的那一刻,便知是误会一场,但见岑厌之雪衣半透,明晃晃地勾引之姿,心中火气更甚,索性将错就错道:“就告诉我们怎么了,你们妖族向来玩的花,谁知你是不是乐在其中。”
  闻如许酒意微醺,煞有介事道:“对本就心怀不轨之人,如何防备也不未过。”
  岑厌之气得浑身发抖,眼眶泛红,霍然起身,怒声道:“顾一念!”
  顾一念:“……”
  天杀的,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关我什么事啊。
  一群男人整日里争来斗去扯头花,到头来黑锅全都叩给了她。
  顾一念受不得这种委屈,当即收鞭,干脆道:“打不打,不打走了。”
  岑厌之双拳紧握,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打。”
  “不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公皙瓒摇着玉扇,高大的身形完全挡在顾一念面前,啧啧道:“不就是清理下淤脉,我来就是。妖皇陛下还是坐下的好,身无二两肉,碍着我们星君的眼。”
  这一句戳到了岑厌之的心窝子,他不再言语,冷哼着重新泡进寒泉。
  平心而论,岑厌之身材生得极好,宽肩窄腰,修长劲瘦,肌肉线条紧致饱满,配上格外白皙的肤色,当得上一句佳人如玉。偏偏妖族向以高伟雄阔为美,外表素来是使他自卑之处。
  岑厌之恨恨坐进泉中不再言语,公皙瓒得胜一般微勾唇角,挑眉看向顾一念。有人代劳何乐不为,她对此不甚在意,随意地让了让手,便搬了张椅子在寒泉边坐定。
  闻如许神色微朦,有样学样,也向她讨了张小椅。
  另一边,公皙瓒目露嫌弃,小心地解了外袍入水,一步步走到岑厌之身边。吝啬地伸出两指捏起他的手腕,公皙瓒居高临下道:“忍着点,本仙君治病,还没有痊愈身退的。”
  顾一念默了默,不忍地撇开眼。公皙瓒出身医修世家,却是个出了名的狂人疯医,非疑难绝症不治,治疗手段激进奇诡,或是痛不欲生,或是保住性命,却留下些别的隐患。
  这次也是如此,修长的指尖划破岑厌之腕上命脉,在鲜血激流而出之前,公皙瓒速度极快地探入一截棠枝,枝条逆着经脉而上,在玉白的肌肤下蜿蜒出狰狞虬结的凸起,手臂、胸膛,最终直探入丹田旁才停止。
  岑厌之咬牙隐忍,额上青筋毕露。棠枝与人伴生,却到底不同于仙力,这样纯粹的异物入侵于他而言极为痛苦,于公皙瓒而言却无甚损伤,即便受到了排斥,大不了断枝撤身就是。
  可岑厌之却到底隐忍住了,没有反击哪怕一下。公皙瓒缓了神色,心里赞他有几分骨气,不料只是略微放松的一瞬,魔气竟逆着棠枝而上,试图侵入他的体内。
  双眸倏忽睁大,公皙瓒立即断掉这节旁枝,外溢的魔气却没有就此消失。顾一念眸光一凛,起身跃入寒泉将他拉到身后,单手握住仍深埋在岑厌之体内的断枝,雷元借棠枝入体,岑厌之的胸膛激烈起伏,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哼。
  “忍着。”顾一念面不改色,平静地加大了仙力输出。说来奇异,有棠枝为媒介,仙力的输送变得十分轻易,即便没有神魂的交融也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排斥。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棠枝所及的半边经脉终于被清理干净。顾一念擦了擦手,抽身退后,公皙瓒上手扯出棠枝,嫌弃地在寒泉中涮了几下,反手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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