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笑嘻嘻,郁阙没有料到皇帝偏心至此,自己三言两语,真叫沈彦吃了这么大的亏。
沈彦一言不发,被侍卫按到地上之前,朝着她看了一眼,这一眼中情绪复杂。
御前侍卫下手重,这二十个板子记记打在沈彦腰上。
萧默坐在皇帝赐的座位上,睥睨殿内所有人。
郁阙心里痛快是痛快的,难免也生出几分恐惧,萧默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实在太重了。
回想从前,她与沈彦一起,视萧默为敌,入相府之后,几次三番与他较劲......
自己甚至异想天开借着李淑妃画作之事污蔑萧默,幸而那时沈彦毁了她的计谋,否则自己死磕到底,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郁阙,你故意的是么?你嫉妒我与沈彦,教唆萧默去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李昭儿冲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口口声声指责。
“搬弄是非?”郁阙抬眸直视李昭儿,“你此言的意思是陛下听信谗言?你敢说陛下时昏君?”
李昭儿:“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何又说我嫉妒你与沈彦?”郁阙质问。
“沈彦休了你改迎娶我为妻,你嫉妒。”李昭儿道,“他还为了我,替我姐姐遮掩、”
话到一半,李昭儿便住嘴了,她不能将在外人面前透露那些事。
“替淑妃遮掩什么?”郁阙问道。
李昭儿舌头打结,怒视了郁阙一眼,拂袖走了。
李氏姐妹在宫宴上丢尽了颜面,沈彦被打得浑身是血,还是侍卫给抬出去的。
郁阙回到寝宫,萧默正准备去屏风后更衣,“大人先别更衣,我们去隔壁探望沈御史。”
萧默狭长双眸微眯了一下,“怎么?二十个板子太重了?夫人这会儿又关心起前夫来了,不是说了现在与本官才是一家人么?”
郁阙当然有自己的目的,她就是为了激怒淑妃。李氏姐妹多记仇,与其给淑妃一些时间仔细谋划算计她,倒不如激怒她,自己才有可能反将一军。
郁阙替萧默理了理衣襟,“大人依我便是,往后我自会与你解释清楚。”
她取了一瓶膏药,拉着萧默去了隔壁房间。
不等婢女通报,自行闯了进去,门口的侍卫不敢拦萧默。
“必定是那个贱人教唆了萧默,否则陛下怎么会提起此事,等着吧,等我去陛下面前、”
郁阙撩开幕帘,正听见李淑妃大放厥词。
李淑妃听见动静扭头看到郁阙与萧默,脸色瞬间变了。
“参见淑妃娘娘。”郁阙笑着行礼。
她这表现叫淑妃愈加警戒,毕竟萧默回来了。
李昭儿哭着质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萧默一改往日的嚣张,“本官与夫人自然是来探望沈御史的。”
沈彦褪了上衣,脊背上道道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郁阙有那么一瞬间不忍,侧开了目光。
郁阙认认真真对李淑妃道,“臣妇特意来给淑妃赔罪,臣妇不过在萧相面前夸赞了沈御史几句,萧相便吃味,去皇帝面前编排沈御史的不是。害得沈御史被打,也害得淑妃被陛下当堂责骂,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都是臣妇的不是。”
“你、你、贱人!”李淑妃当然知道郁阙恨毒了自己,但现在郁阙竟然不真刀真枪地来,反而如此阴阳怪气,李淑妃又愤怒又惊慌。
“李淑妃,慎言,本官的夫人是真心实意来赔礼道歉。”
萧默这一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郁阙却移开视线,看向榻上昏睡的沈彦,“妹妹,你刚嫁给他,不如我照顾得细心,不如今夜由我来照顾沈郎、”
李昭儿惊呼道,“谁是你妹妹?!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照顾他,他是我夫君!”
李氏姐妹用奇怪的眼神看郁阙,她这是疯了不成。
郁阙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是我先进门,是他的原配,你后进门、”
李昭儿:“我又不是妾!你给我滚出去!”
此时萧默幽幽地道了一句:“我们是真心实意来探病的,你们二位怎么都不领情呢?”
“是啊,若是叫陛下知道,又要数落淑妃不识大体了。”郁阙附和道。
两人三言两语将李氏姐妹气得火冒三丈,这才干脆利落地离去。
“怎么故意激怒淑妃?”回寝宫后萧默问她。
郁阙淡然更衣,“有么?我没有要故意激怒她,谁叫她护着沈彦呢?”
“你向来最在意沈彦,今夜怎么回事?”
“我说了,我现在与萧相才是一家人,他在朝堂上弹劾你,我自然憎恶他。”郁阙道,“若是可以,萧相使些手段将他赶出御史台?如何?”
男人眯着眼睛端详她片刻,郁阙目光真挚,末了男人移开实现,“看来夫人是真心实意开始关心本官了,将他赶出御史台,本官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
萧默笑笑,“夫人静候佳音便是。”
这般正合郁阙的意,将沈彦赶出御史台,她才好对付淑妃姐妹。
隔日,郁阙仍旧去皇帝寝宫教他制香,期间淑妃也来了,见了她面色不好,但在皇帝跟前没有办法,只能强撑起笑颜。
“臣妾也会制香啊,臣妾这儿也有上好的香谱,皇上怎么不传臣妾来你寝宫制香。”
皇帝哪里是需要人制香,他是想从郁阙这学习制香的本事,好亲手制了送给皇后。
“淑妃,请过安就会寝宫休息吧。”
李淑妃哪里肯依,这两年皇帝专宠她一人,若是叫这郁阙爬上皇帝龙榻,再吹吹枕边风,那可就糟糕了。
“臣妾想留下看郁氏制香,臣妾保证不会打扰陛下。”
郁阙幽幽地开口了,“淑妃娘娘衣裳上这是什么香?”
淑妃正要答:“这是、”
郁阙:“还请娘娘离开,娘娘身上这香恐怕会影响我今日制的香。”
皇帝听后立即扬手:“淑妃,你快回寝宫歇着吧,就不要在朕这里打扰了!”
李淑妃一听脸颊瞬间气得绯红,不得不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一连数日,郁阙要么去皇帝寝宫教他制香,要么陪着萧默去狩猎。
沈彦的伤好得也快,猎场里也能见到他的身影。上一回郁阙叫了沈昭儿一声妹妹,还讽刺她是后进门的。惹得沈昭儿暴跳如雷,天天拉着沈彦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郁阙自然也不服输,在人前也格外与萧默亲昵。
萧默没觉察出来,只当是她经历过这些事对他的态度转变了。
郁阙替他擦汗时,他还微微躬身配合她。
替他斟酒,他也每回都乖乖合了。
为他夹菜,明明是他不爱吃的东西,他也吃了。
有一回沈彦猎得一只狐狸,沈昭儿来她面前炫耀,郁阙便叫萧默也必须猎一只狐狸,萧默哪里知道自己是被她与沈彦比较了,便也应下了。
只是夜里回来时捎带了一头雄鹿,还问她,“狐狸没猎着,雄鹿可不可以?”
郁阙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破天荒地笑了。
鹿肉分一分,萧默在猎场架起了火,两人烤了一只鹿腿吃。
郁阙有的时候真忘了自己是他的妾室,两人与寻常夫妻也没什么两样。自从郁阙知道隔壁住着沈彦,夜里再不肯与萧默缠绵,他也没有再强求。
今夜萧默心情格外好,“明日就去见陛下,抓住了沈彦的把柄,能将他逐出御史台。”
郁阙正在翻看香谱,“什么把柄?说来听听。”
“长公主寝宫的火,便是他亲手所为。”
“你胡说八道!”郁阙道,“沈彦不可能纵火。”
萧默眸光微凛,“怎么?不是夫人你叫我去查他的把柄,好将他赶出御史台么?”
“可我并没有叫你空口白牙污蔑人。”郁阙道,“杀人放火这样的事你可能会做,但沈彦他永远不可能做。”
此话一出,萧默沉静了。
他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地凝视在她身上。
郁阙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说了胡话。
男人漂亮的脸蛋上浮现一丝冷笑,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看着郁阙心里发慌,“你不装了?”
“我装什么?”郁阙不敢与他对视。
“这段时日与我故作亲密,还哄骗我与你演戏,要本官将沈彦逐出御史台。御史夫人,你究竟是憎恶沈彦呢,还是看着他与李淑妃的妹妹恩爱亲密,自己吃醋嫉妒?”
第44章
原来萧默都知道。
郁阙:“我没有吃醋嫉妒。”
“好, 很好。”萧默起身要去内室。
“可你也不应该污蔑沈彦纵火。”郁阙跟着他去内室,“萧默,你站住。”
萧默去了浴殿, 褪下外袍要沐浴, 郁阙拦在她面前,“你别去皇帝面前污蔑他纵火,这太荒谬了、”
萧默望着她,眼底浓稠如墨,“我们是不是有段时日没交、欢了?”
一句话叫郁阙噤声了,她与他说正事,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本官配合夫人演这么久戏, 夫人也该给本官点甜头?”他缓声道。
郁阙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
“你不肯?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今是我的夫人了?”他记着她的谎话, 又翻出来嘲讽她。
郁阙要走,他偏不让, 抵进浴殿角落,俯首来含她的珍珠耳坠。
她被这样的萧默吓着了,他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温和,喜怒不辨, 总之沉静到叫人发慌,像是怒到极致。
他指尖挑开她的束腰上的细绸带,“夫人还记不记得,你我第二次见面,你孤身带着瘦马来本官府上,当时本官在想, 你一个年轻妇人真有胆识, 肯为了夫君不一切。”
萧默:“所以,你现在也肯为了沈彦献身本官的是么?”
郁阙垂眸看向别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今夜好好伺候本官,我便不去皇帝面前揭发他纵火。”萧默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道。
“他没有纵火,你污蔑他。”
萧默不再与她废话,这个女人的心是捂不热的,现在只想在她身上发泄怒意,用完即弃,随便她与沈彦重修就好还是什么!
他一直吻她。
郁阙招架不住,想要求饶又被他堵住了唇,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又被他拽到榻上。
隔壁有琴音,今夜李昭儿似乎去了贵妃寝宫。
他一手握着她的足腕,什么都不顾,只一味求自己快活。
片刻之后隔壁的琴音便静了,萧默在她耳边嗤笑了声。
郁阙伸手生生地扇在他脸上,萧默却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仍旧我行我素。
郁阙伤心到哭,却也只能低声啜泣。
......
萧默不以为意,故意激她,“哭什么?沈彦也曾伺候得夫人这般快活么?”
隔日天明辗转醒来,已是晌午,榻上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有的不过是满榻的污浊。
她身上缠裹的衾被倒是干净。
郁阙坐起身,抚开额间发丝,想起昨夜的对话。
萧默:“等天亮就去陛下那告他纵火。”
郁阙:“你不是说只要我、你就、”
萧默:“既然夫人说了,沈彦绝不会行纵火之事,萧某才像是会杀人放火的,夫人怎么能轻信像我这样卑鄙的人?”
他一大清早去皇帝面前搬弄是非了?
郁阙心想皇帝再宠信萧默,也不会轻易相信沈彦这样科举出身之人,会无缘无故去长公主宫里纵火。
她沐浴更衣,用了些早膳,想着教皇帝制香时再见机行事。
“师姐......”夏幻儿来寻她了。
这段时日王师玄有事不在行宫,夏幻儿也跟着出去了,想是方归来。
郁阙打起精神,见夏幻儿神情异常,“怎么了?”
“你能不能把萧默领回去啊......他早晨就来找我兄长了......”
“萧默在你房里?”
夏幻儿:“是,我清晨刚回行宫,困倦得很,想休息。可他来了就不走,坐下与我兄长喝酒呢。”
喝酒......那萧默应该没有去见皇上。
“师姐,我能不能借用你的床休息一会儿?”
“不能。”郁阙将人拉住,内室此刻一塌糊涂,不能叫夏幻儿看见,“这样,我随你过去,请萧默回来。”
夏幻儿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劳烦我的好师姐了。”
两人相携着往王师玄与夏幻儿的住处走去。
行宫的住处也是等级分明,萧默与宁王、长公主的寝宫就在皇帝寝宫附近,而王师玄顶多算是个能臣,故而住在稍远一些。
“你这宠妾倒是乖顺,对你没有不依的。”
驻足廊下时,郁阙就听见了萧默的声音。
王师玄素日里最是正经,如今喝着酒话也多了,“瞧着乖顺罢了,一肚子坏水,叫她来我府里住,她不肯,自己攒钱在外头置办宅院。如今我在官场上也落了个豢养外室的名声。”
夏幻儿也驻足,命门口的婢女别声张,低声同郁阙说:“好啊,趁我不在竟敢说我坏话!”
萧默笑了声,“那也总比我那位强些,她能耐,设计污蔑我与李淑妃有染,害得皇帝险些信了,闹得满城风雨,隔日上朝,我都想告假不去了。”
王师玄:“幻儿也参与了,助纣为虐。我还是羡慕你,郁氏是高门淑女,才华横溢。”
萧默给自己倒酒,“你若喜欢,我将她送你,往后我也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