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向神供奉的神乐。
月读唯收回目光，带着身后的两人继续向前。
显然这两位侦探已经开始勘察周围的一切可疑痕迹，神色也愈发的峻严起来。
马上就要到本殿了，那里设置神体、献馔和御币，是代表神栖息的场所。它也是整个神社中最神圣的部分，通常禁止人类进入。
在月读唯降生以前，那是香火零星，一副凋零破败之相。而后神社渐渐红火起来，本殿也被寻婆婆和千春姨重新修建，开始气派庄严起来。
等到三人走到那处，入眼之象显然比之前几处炸毁得更加严重。
少女没有上前，只是从侧边绕过，到了本殿的后面，再过不远，便是伏月楼。
她再次驻足在一棵烧焦的树下。
树冠从上而下，已是炭黑。不管曾有多么枝繁叶茂，现如今也是死绝，不见一点绿色。
“小唯，这棵树怎么了吗？”
工藤新一开口问她。
“这是当年千春姨捡到我的地方。”
少女开口，听到她话的两人表情一滞。
“我没有父母，不知来历。从山下走到此处虽不算太远，但也需要一定脚力。可偏偏千春姨捡到我的那一晚，没有任何参拜者来访。”
“而我就这么出现了，出现在了她们每日都会静默参拜的必经之路。因此，我被寻婆婆认为是神赐的孩子。”
“这棵树，因为曾见证过我的来历，所以被千春姨特别细心地照料着。”
她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并没有缅怀过去的意思，只是以陈述事实的口吻告诉他们。
“好了，现在我们去伏月楼吧。如果我没猜错，恐怕那个东西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什么东西？”
世良真纯上前问道。
“一颗白色蓝宝石，又被誉为月光宝石。曾被怪盗基德惦念，在春祭大典来盗又不曾盗走的宝物。”
月读唯为她解释道。
“啊，我听说过。就是伏月神社的镇社之宝，有百年历史的那块「月光宝石」吗？”
世良很明显已经做过伏月神社的功课，所以在月读唯一介绍的时候便能对上号。
听见人的话，少女倒也能露出笑意来。
“不是百年，而是五年。那块宝石，是因为神社太穷了，所以我向神明许愿，希望祂能赐给我一点财富。”
“接着就在捡到我的那棵树下，挖到了它。”
“哈？？”
原本还对其抱有些许滤镜的两人豆豆眼。
“我本来打算把它卖掉，后面千春姨和寻婆婆把它作为噱头来吸引参拜者，没想到效果更好。”
“……”
“……”
有种沉默叫做不知道该往哪里开始吐槽。
不知道该说少女先前确实太过受神“眷顾”，还是该说神社那些令人心生憧憬的传闻实则背后真相无比让人大跌眼镜呢——
算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吐槽的心情。
伏月楼已近在眼前了。
工藤新一记得很清楚，他曾经在这处的阁楼见证少女礼神的舞姿。怪盗基德的白色身影也在至高处停留，与她交手。
在三人到达以前，救援人员已经把这里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不过十几米高的阁楼，被从天而降的烈弹击中，成了破瓦颓垣。被其所牵连的除了看守此处的神职人员，理应还有那块「月光宝石」。
如今宝石不见了，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伏月神社的前任宫司和现任宫司。
寻千守和寻千春。
“炸毁得太厉害了，基本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世良虽然很想找到线索帮忙，但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无可奈何。
最能够毁灭证据的就是爆炸，任何细小的线索都会被那熊熊烈火付之一炬。
月读唯看着面前一切，蹲下身去触摸那木料余烬，默闭双眼。
「使用技能——真相之眼」
【玩家使用技能「真相之眼」——不管再悬疑困难的案件，在真相之眼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因为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电光火石之间，从神社入口到所经社殿的每一处画面都宛若时光倒退，回到昨晚之景，重演现场。
黑色乌鸦在天空盘旋之时，在月光照射不到之处，步履蹒跚的老人与毫无察觉的中年女人被黑影袭击带走。
那个影子的身形，月读唯认得。
是伏特加。
神社门口还特意换了一辆车，不是那辆显眼的保时捷，而是平平无奇的在东京随处可见的出租车。
随即便是漫天的弹雨。
四处惊散的人们与慌乱的求救声。
……
「太好了。」
「还活着。」
少女半蹲的身躯泄下了力气，一时跪坐在地。
“小唯！”
工藤新一立刻想要去搀扶她。
“没事的——，没事的新一。”
她言语急促，双手却捂住双眼，尽力咽下哭泣的声音，“我只是有点失力，一会儿就好、很快就好。”
少年没有强求她，却与人一同跪坐在地拥住了少女单薄的肩膀。
世良真纯默默地不出声。
在听到秀哥的死讯时，她的心情又何尝不是这样。
至亲就这样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连尸骨都没法儿看一眼。
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秀哥，虽然不会笑也总是很严肃的，好像不会被任何人打倒的秀哥，却被那一团黑暗吞噬…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短发少女也渐渐红了眼眶。
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的生命才够。
还有妈妈，妈妈也变成了国中生的模样……
“小唯，或许没有找到，也可能是件好事……”
世良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和她一样，陷入痛苦之中。
“说不定她们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我知道。”
月读唯闷声回应她，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旁边的少年怀里一顿乱擦，等觉得脸上已经干了，再从人怀里出来。
“我知道千春姨和寻婆婆在哪。”
她拉着工藤新一站起身来。
看到面前两个侦探都有点发懵的神情，又笑了出来。
“怎么？两位名侦探是不是觉得推理不过我了？”
“不是——”
工藤看见人轻松下来的脸色，自己也安定下来，不过他还是一头雾水。
“小唯，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难道一路上还有他们遗漏的线索吗？
“是神明，我那最为善良而伟大的神明告诉我的。”
月读唯明明在笑，眼神却很冷。
如果神罚于她身，她无话可说。
可千春姨和寻婆婆是如此虔诚地信奉于祂。无论如何，也不该，罔若不闻。
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么自私。
什么神爱世人，什么众生皆等。
等个屁！
连虔诚供奉自己的信徒都无法庇佑，算个什么鸟神。
要是她们真的死了，月读唯下一秒就会和祂撕破脸皮，大家一起玩完算了。
工藤新一和世良真纯看着人的神情，不知为何有点害怕……一定是小唯加入组织之后，被那帮人带坏了，沾染了点「恶人」气质。
就是这样没错。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告诉门口那群人，赶紧去把人救出来？”
世良真纯有些焦急地问她。
“不必。他们是冲我来的，在没有从我身上拿到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她们不会有事。”
月读唯略一沉眉，“在他们联系我之前，得先带世良你去见一个人。”
“我想，我们更需要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第99章 第九十九次装神弄鬼
街道泛起一阵令人反胃的血腥气。
簌簌长风将细细雨丝吹起, 蒙上男人的风衣。
略带湿润的凉意也不能平息枪膛里的高温。唯有更加炙热的叛徒的鲜血方能让他手中的伯.莱塔停止枪鸣。
近日以来，日本地区以东京都范围为中心，茨城县、群马县、埼玉县、神奈川县等多个下设据点受到日本公安的扑杀撕咬。
东欧那带才平稳下来的势力, 由拉脱维亚的里加为首，又开始蠢蠢欲动。北方爱沙尼亚的黑燕亦虎视眈眈, 似是打算乘机捞上一笔。
百年盘踞于帝国之上的乌鸦，好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此刻不安分地扇动翅膀，羽翼缝隙之间透出天边赤红的霞光。
乌丸家族传下命令, 各派各系的首领要以雷霆手段镇压那些不该滋生的狼子野心。但这块蛋糕实在是太大了, 先前已有猛兽吞食，不得瓜分丝毫也就罢了。如今猎人围林，兽自顾不暇，又怎能怪狼豺虎豹借机划地占王, 不伸援助之手？
「不过是一群鼠目寸光的渣滓。」
银发男人细致地擦拭手中的爱枪, 连半分目光都不愿分给这些愚蠢的叛徒。
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都不明白, 就算暂时吃下了肥肉, 也早晚会给别人吐出来。
“查尔斯那边审得怎么样了？”
那两个神社人员的身上必然藏着与月之巫女秘密相关的线索。琴酒想起少女那年轻而天真的脸庞, 她就像一个怀揣宝藏却不懂得利用的孩子。
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神明。
自小见证人心险恶, 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银发杀手深知, 所有的恩惠皆有代价。其中最让人忌惮的，便是挟着蜜糖递来的, 所谓不求回报的付出。
你接受得越多, 他人在你身上所图谋的越大。
可笑她还一心感念那位神明，想将此力量作为与组织谈判的筹码。
想到那位先生看向少女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男人伸手摸向了烟盒。
伏特加非常懂眼色地向大哥递上火机，“查尔斯还没有传消息过来, 不过想必一天一夜过去，此时应该有了收获。”
“毕竟那两个只是普通人嘛。”
“走，去看看。”
“别让那个疯子把她们弄死了，这两个人的命我还有用处。”
男人叼着烟头走向了巷口的保时捷。
伏特加熟练地叫人前来收尾，也快步跟上去坐上了驾驶座。
……
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原先安静的工藤宅此时终于多了些人气。
明明就要入夏，却依旧穿着高领衫的冲矢昴迎接了未经告知便突然造访的三位客人。
哦不，其中一位应该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工藤新一。
“昴先生，非常抱歉在未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擅自登门拜访。”
面对这位曾经帮助过她的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先生，月读唯还是非常感谢。
同时也为接下来要掀他马甲的事情表示深刻的歉意。
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露出了墨绿色的眸子，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几丝预感。
“月读小姐不必客气，不如我们先进来说话。”
他的目光依次从三人面前看过去，直至在世良真纯的身上稍一停留。
冲矢昴已经猜到了月读唯一行人来此的目的。
“喝红茶可以吗？或者咖啡？”
他转过身去，走到厨房打开最上方正数的第三个柜子，询问他们。
男人的背影是宽阔而坚实的，哪怕看不见其衬衫下的肌肉线条，也能够判断那一定很不错。
这让世良真纯有一点幻视自己的大哥。
可是大哥已经死了不是吗？
虽然她自己内心并不想相信这一点。
“红茶就可以了，谢谢。”
月读唯坐下的时候，工藤新一也应声要了杯红茶。
“那这位小姐呢？”
冲矢昴看向迟迟没出声的世良真纯。
“呃…我，我都可以的。”
世良回过神来。
一张象牙白色的宽敞长桌，左手边依次坐的是世良真纯、月读唯、工藤新一。
三人对面则是泡好茶递给他们的冲矢昴。
“这位先生好厉害的眼力，也是一位侦探吗？居然一眼就发现我是女孩子。”
世良真纯紧紧盯着面前眯眯眼的粉发男人，眼底的探究几乎要溢出来。
月读唯和工藤新一互看一眼，皆没说话。
这可是赤井先生自己露出的马脚，和他们可无关啊。
男人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些无奈，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少女。
“因为月读小姐之前有跟我讲过你的一些事，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就是帝丹高中新来的学生，女高中生侦探世良真纯吧。”
赤井秀一还想挣扎一会儿，企图将这个话题掩盖过去。
但月读唯显然不想放过这个彻底摊牌的机会。从很早以前她就想说了，有些时候保守秘密似乎成了特工们的习惯。虽然这样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你瞒着我，我瞒着你，情报一直不能交流，彼此的情况也互不知晓，也会造成一些乌龙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