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手舞足蹈地,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欢快姿态,扑向了已经惊呆吓傻的钱二。
钱二眼睛瞪大,吓的是一动不动,浑身像是灌了铅般,寸步难移。
妖邪冲来。
安虞柚微微皱眉,右手食指虚空一点,直接将其定在原地。
“这一般是什么妖邪?”
安虞柚没有太多常识,只能分辨它不是单纯的鬼魂邪祟,倒像是招来了各种不干净的东西组成的眼前的多手却又如蛛的怪物。
她在山上苗寨里的时候,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东西,还是城里花样多,又让她涨了见识。
“你、你不知道吗?”
钱二在严深明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尘,看她仿佛在看隐士高人。
从妖邪能被“常人”看见而有了直接杀人的能力之后,连严深明都能隐约窥见几分黑影,更不用说直接被短暂开了天眼的被锁定受害人钱二本人。
“大师、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钱二牙齿一直在打颤,说话也磕磕绊绊的,浑身都在抖,若不是他发小严深明坚持扶着他,他能立刻软倒在地上。
“当然。”安虞柚肯定,“我给你开了天眼,就推动了它害人的进程,本来这‘笔仙’邪祟只能够间接杀人,现在已经能直接动用邪气。只是我实在奇怪它的组成。”
“不是鬼魂,不是妖怪,不是僵尸……像是‘邪气’。”
“这是何意?笔仙不本来就是邪气吗?”严深明困惑,但还稳得住。
“邪气通常只是一股会对人造成负面影响的气,只有为妖邪控制的时候,才能够发挥出极为恐怖的力量,寻常人邪气入体,太阳晒几天也就能清理干净了,从未听过邪气还有自己意识的。”
“笔仙……我之前查说是孤魂野鬼或神灵神魂,但从未听过邪气本身也能组成妖物拥有自己意志的。”
那邪祟在说话间,已经自己挣脱了控制,并很快将仇恨锁定在安虞柚身上。
“我觉得它可能不是根源。”
三两下,她便打散了这近两米的怪物。
果不其然,如蛛邪祟并没有实体,被打散之后也只是一团黑气如烟吹散。
安虞柚眉头紧皱,她不擅此道,但没办法,只能勉强撑着掐算一番,最后对在一旁鹌鹑般不敢吭声的两人道:
“走吧,我们去查查,这栋楼有蹊跷。”
严深明动了动手腕上灼热的佛珠,脸上的神色有些莫名,但看了一眼旁边已然十分信服的好友,只能搀扶着他跟上。
钱二是真的不知道安虞柚的厉害,不过人家已经用真本事折服了他,为了自己的小命,他现在乖得和鹌鹑似的,一点不敢多话。
虽然《玄学一千零一》节目组的人气不错,有很多选手很厉害,但不少现充确实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在原著中的剧情里面,除了感情戏,剩下比较大篇幅地写到了这档综艺,写了女主虞念初的发家,所以才显得好像大家都看这个节目一样,但至少现在看的人还不够多,到了后面更激烈的比赛后,观众数量还会起来一些。
“小心一点。”安虞柚提醒一句。
楼道里没有灯,安虞柚打散了奇怪的好似成为了笔仙的邪气,在整栋废弃大楼里寻找着源头。
身后两个人不敢多话,只有几人的呼吸声在空间中响起。
在经过某间教室时,安虞柚突然停下了脚步,驻足在此,安静地看着里面。
“怎么了?”严深明小声地问。
借着外面的月光,他们观察到这是一间大教室,在大概是讲台的地方,有一道漆黑的身影,“它”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嘶。”钱二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这……”他还想说什么,旁边严深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安虞柚眯了眯眼睛,观察了一会,最后率先打开了门,走进了教室。
这是一间能够容纳一两百学生的大教室,原本吊在天花板位置的投影设备已经被拆走了,只剩下光秃秃几根不长不短的电线。
教室有前后两个出入口,前门在讲台的旁边,对面是一排十二扇关着的透明玻璃窗,除了最后一扇被拉上了窗帘,其他都任由外面月光照射进来。
讲台前站着一道黑影,大概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用安虞柚一米六多的个子可以大概判断出来。
它站在那里,房间里回荡着他类似于“呜呜”但又并非哭泣之类的声响,有些像是穿着粗气那种程度,但又不是十分夸张。
如果是医学生在这里,那兴许他能够听出来,这种喘气似乎昭示着这个鬼或者说这个鬼生前有慢支问题,或者其他呼吸道的疾病,可能是抽烟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教授?”安虞柚的声音十分清脆,就像是碎玉落入澄澈的水中,满是清冷。
严深明和钱二一齐打了个冷颤,两个身高一米八的男士,待在教室门口的地方不敢进入,一块儿在那瑟瑟发抖,像看勇士一样看着安虞柚走向那个黑影。
“太猛了。”钱二心想。
严深明怕归怕,思考能力还没有失去,他眼中闪过几许思索。
在幼年时,他是能看见那些“不正常”的东西的,换句话说,他比一般的小孩更容易目睹那些鬼怪之类的存在,比同龄人更敏感,虽然有部分偶然和巧合,但走在大街上他曾经确实能看到那么一两个鬼魂,其中医院里能看到的是最多的。
后来,家里人带他去各家佛寺拜过,直到初二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大师,给了他一串开光的佛珠,并为他做了一场仪式,解决了这个问题,从此这串佛珠他从不离手,并且每年定期会去佛寺修行一个月。
根据大师所言,他并不是因为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见,而是他有半阴阳眼的特质——意思是与天生的完全的阴阳眼不同,他的眼睛只能在部分情况下不受控地偶然开启让他看见。
这种“残缺”不适合他普通人的躯体,解决的方法有两种,一种让他踏入修行,成为玄门中人自然不必担忧鬼怪,但家人不同意他出家,别的“入行”方式没有靠谱的路子,家人最多让他当个居士,偶尔去寺院里住一段时间,沐浴在那个环境里做做早课、干干农活当做修行。
于是只有第二个办法,大师帮他封了这个时灵时不灵的“坏”眼睛,除非他遇到危及性命的危机或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大鬼,他便不会再看见鬼怪,更不会有走在街上看见鬼甚至把鬼怪当成人的情况出现。
那会儿,严深明的家人怕他被人嘴是“怪物”之类,毕竟有些小孩的恶意还是很明显且没有来由的,所以一直就是让他以身体不好为由休息在家,并没有暴露他能看见鬼怪的事情,而他那时候经历得多了,也勉强能够分辨了,虽然对付不了,但已经学会了无视。
钱二这个玩伴,也就一直没有发现过他的“特别”,只是后来知道严深明和他的家人都非常的“迷信”,很信佛,家里一直供着弥勒佛,严深明也是佛珠手串不离身,中学时候一起打球时候都不摘、洗手的时候会格外注意的程度。
“咋、咋办?”钱二呼出来的都是气音,声音又虚又飘,尾音都在发抖。
“现在知道怕了吧?”时隔那么久,又看到了黑乎乎的家伙,严深明心里也直打磕绊,不过最开始乍一下怕的那股劲儿过去之后,他的心跳呼吸都渐渐平复下来。
“以后还玩不玩?”他瞥了一眼钱二。
对方坚持拉着他一道,严深明能同意,也是怕钱二出了篓子。
那会儿严深明想的是钱二闹了这么多次,每一次碰上真的,这次就算有意外,应该不会遇到特别凶悍的,但如果真的发生怪事,他就把他的佛珠拿出来,有佛印佛光在,多少能挡一挡,保钱二一命,回头再带他上寺庙找那位大师给处理——严深明是认识“专业人士”的。
“教授,有什么执念吗?”
安虞柚发现了,那个邪祟怪气似乎真的和面前的教授鬼魂有关,对方似乎是个地缚灵,执念特别的强大,但细究来,两者只是有关联,又不是同源。
那邪祟有小巨人的姿态,但身上似乎又混杂了兽的特性,至少普通鬼不会有几个胳膊几个手,而当时她看到那邪祟的模样确实十分古怪,像是气体凝聚而来。
“有其他的力量干涉吗?”安虞柚眯了眯眼睛,心里思量着。
眼前的鬼影发出短暂的一声尖啸,猛地向她冲来,安虞柚伸出手指一点,将已经被执念和怨气所侵蚀的鬼魂控制住,随后轻轻地点在它眉心的地方。
骤然,它身上的黑气散开不少,那些宛若绳子一般缠绕着他的都散了开来。
它露出了原本的模样,正是一位老教授的样子,只是他的神智不算很清明,从灵魂的状态看似乎也“浑浊”了许多。
安虞柚皱了皱眉头,但超度不是她的拿手,而且这里的条件似乎不太适合。
想了想,她扭头看向严深明:“你进来。”
严深明一愣,钱二下意识地拉住了他,两人重新看向他们,变成近人类形态,灵魂呈现被怨气污染后的灰色姿态的魂魄并不那么恐怖了,确实是一副教书人的样子的老者,这应该是他生前的模样。
“我……我想……我要……”他似乎要说什么,但因为在外太久,他的记忆已经模糊,只留下了一点执念。
“好的。”严深明盯着老教授看了一会儿,最终走了进来,钱二一跺脚,没办法跟着一起进来了。
看起来不会凶还保持了生前样子的鬼魂就没那么可怕了。
“你怎么做到的?”严深明十分困惑。
他可知道,除非是安然逝世的喜丧老人,没有受过什么苦头的那种,他们的鬼魂才能够保持比较自然的生前的模样,其他尤其是惨死的鬼怪,那副“尊容”是真的要命,安虞柚只是手指碰了碰,就让这鬼魂恢复了理智,还恢复了生前教授的模样。
严深明反复打量了一下她,没看出来她是如大师一般修行多年的玄门大佬啊……?
“你的佛珠能不能借我一下?”
“你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捂着了手腕上的佛珠串,神色十分警惕。
“你的佛珠开过光,是个法器,我想激发上面的‘卍’字文,以此来超度这位老教授,送他往生。”
“你能做到吗?”严深明怀疑地看着她。
“如果是厉害的大师,可以靠着念经就超度鬼魂,但我不行,借你的法器用一用,只是激活打个印,对佛珠本身的效果并不会有影响,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安虞柚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和条件作为交换,就听见他问。
“佛珠不会坏?”
“不会。”
“那笔仙的事情能解决吗?”
“如果你指的是缠着钱二先生的那个‘笔仙邪祟’,那么超度了之后算是解决了,但如果是这栋楼的问题,也就是‘邪祟’诞生问题,我还需要在这附近找一找,应该还有个更厉害的源头。”
“什么意思?”钱二迫不及待地问。
“就是那个被当做笔仙的邪祟,非常的特殊,它是执念、阴气、鬼气、某种力量等东西混合而成,性质很特殊,如果实在不能理解,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大锅饭大杂烩。”
听到她的比喻,两人同时抽了抽嘴角。
“真的不是潲水桶吗?垃圾桶?”
“不完全是,那笔仙邪祟来路混杂,同时吸收了一点类似于功德的力量,不全是坏的。”安虞柚指了指教授。
“你们都看到了,老教授现在虽然神智不清晰,但他生前教书育人,是很好的人,所以在这栋楼这边被困了很多年,都依然保持着最后一分可能性,凭他的功德,他是能够投个好胎的,吸收了他的执念怨气的邪祟,同时也得到了几分功德的可能性。”
所以它才能算运,才能解答他们的问题。安虞柚隐下了后面的话。
“邪祟的来由主要有两个地方,一条线引向老教授,老教授若是被超度离开,那以后就少了这部分邪气,另一条线我一会儿再去解决。”
“好。”严深明想了想,再看了看穿着简朴的旧中山装的老人,很快便递上了佛珠,心里还思索着这个鬼魂可能的身份。
“我……要……我……研究……”老教授嘴里突出了几个字眼,但十分痛苦地捂住了头,他实在回忆不起来。
“教授,现在我们国家已经很厉害了,有非常多厉害的研究员,还有新的天文大楼和观测设备,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安虞柚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碰了碰佛珠上最中心那颗印了卍字文的主子。
霎时,金光亮起,佛印出现在教室讲台之前,正在教授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