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有点闷,岑煜便把车窗给降下来一些。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竟然也不自觉地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敲打着。
听了太多太多回这首主题曲,下一句歌词是什么,早就在还没有演唱前,就从他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导致车子停下,在等红灯变绿时,旁边紧靠着的一辆车不自觉被这声音给吸引,转头看了过来——好英俊的一个男人,明明长相那么冷漠,却竟然在哼着gg bond的主题曲?
好魔幻的世界。
绿灯时,零百加速5.3秒的黑色劳斯莱斯直接蹿了出去。
原本停在旁边的那辆车只感觉侧脸被一阵轻盈的风刮过,刚才觉得魔幻的那个人,突然就懂了──因为那辆劳斯莱斯的车身上,全部被人用贴画纸贴满了hello Kitty的泡泡胶!
让人觉得羡慕的是,刚才那个男人,他不仅开劳斯莱斯,他还有个宝贝女儿啊!!!
*
在国内的时候。
钟梨之的一款全新自调香水在法国进行了发售,热度真的很高很高,听说有不少人都是特意坐飞机飞过来抢购的。
她自己也很满意这一款香水,无论是从香味还是到外包装的瓶子设计上,都倾注了无数心血。
表达的只有一种感觉“爱”。
——她具像化了这种感觉。
和Bruce Clark想法不同的是,钟梨之并不觉得她偶尔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下,是一种“娱乐崇拜”,所以她打算抽一百瓶香水,在里面加上自己写的小卡片。
有香味的灵感来源、也会分享一些让她觉得喷上这款香水后,能够想到的幸福瞬间。
她如此希冀,“爱”能够传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不过,既然写了卡片,就还需要最后的署名了,那肯定是不能直接落笔真名的,所以在想着签什么名字时,钟梨之有些头疼了起来。
岑煜亲手给她设计的几个,都很好看。
但是她就是不用。
蓦地,她想到了自己名字里的那个“梨”字。
所以伏在书房的办公桌前,拿着一支笔,在白纸上不停地写“梨”,甚至最后还用极简的一笔,画出来了“梨”的形状。
只不过这样式,越看越眼熟。
后半夜,岑煜把女儿哄睡以后,也来到了书房里,他拿起那张签名练习的密密麻麻的白纸,一语就道出了钟梨之的疑虑。
他说:“这个一笔画出来的梨,不就是你三哥的签名吗。”
——“梨”,谐音了“离”。
钟梨之恍然大悟。
深蓝色的夜空中,星星就像是镶嵌在上面似的,不停地闪烁着,突然间,有一道流星,斜斜地快速滑过。
那所留下的光痕,耀眼、璀璨。
钟梨之缓缓起身,抱住了身旁男人的腰,她紧紧依偎着,小声说道:“岑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好多好多人爱着我呀。”
岑煜嘴唇微动。
正想说话时。
他怀里的小姑娘再次开口,语气轻快:“而我,也真的好爱好爱你呀。”
实在是太幸福了。
*
很久以后,钟梨之在记者面前露过一次面。
虽然都说香水这个东西,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但钟梨之所发行的这款香水,闻过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大概,大家也都很喜欢“爱”吧。
所以有名记者询问她,“钟女士,在香水的文案里,您写了爱是很抽象化的东西,那请问,您是怎么确认您爱上了您的先生的呢?”
这个问题,真是好难回答。
回答了,又真的好难去证明。
不过,钟梨之在面对着镜头时,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她莞尔一笑,回答道:“我想,大概是从我开始喝鱼汤起。”
——嗯,每一碗鱼汤。
——都是岑煜亲手煲出来的。
第186章 番外(2)
近来的天气,总是电闪雷鸣。
厚重不透光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被狂风吹得发颤摇晃的树梢上,利刃般的光芒忽然出现,划破了整片天空。
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隆隆”的打雷声,让人害怕,让人想找屋檐避下。
盛夏却很享受这样的雷雨天气,那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上,炸成一朵朵漂亮的小水花。
她用手撑着下巴,安静地聆听着。
蓦地,助理敲响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笑着说道:“盛总,您受邀去参加今晚的年度新初创企业颁奖典礼。”
“好,我回家换身衣服就过去。”
盛夏回答道,自己去了楼下的停车场。
她一手创立的美妆品牌,从投入市场起,就好运地一路高升,所以她本人对于品质、价格等方面,也一直兢兢业业的,再加上商战上的东西,杨则深总会毫无保留地指导她。
能够有机会去这次的颁奖典礼,都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至于“获奖”,她明年一定会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的。
车上连着手机的蓝牙。
电话一通,杨则深低沉的嗓音就布满了整个车厢,“嗯,夏夏?”
盛夏很高兴地和这个现在正在国外出差的男人分享了要去参加颁奖典礼的喜讯,她眉飞色舞着,“杨则深,要是你也能在,就好了。”
现在公司的这份荣光里,他的陪伴,功不可没。
杨则深笑了笑,也很无奈:“这边投资方出了点问题,暂时还回不来......但是,夏夏,我怎么觉得你今晚会获奖呢?”
“那我可不敢奢求。”盛夏回答道。
她到家后,快速地换了一身礼服,是很简单的银白色,面料上做了喷金设计,低调奢华,抹胸和鱼尾裙摆的设计让整条裙子的风格都变得优雅高贵了起来。
那些年做直播时的青涩,已经一去不复返。
现在的盛夏,是一名很成功的女企业家。
但即便是这样,当主持人宣布这届的获奖企业名称后,那束明亮的聚光灯落在了盛夏的头顶上时,她还是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台领的奖杯,获奖感言也说得一塌糊涂,却胜在真挚。
她最后直言道:“这份荣誉,除了是我们整个公司的工作人员共同的努力以外,也是属于我和他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继续前进,不忘初心。”
主持人打趣地问这句话里的“他”是谁。
想着杨则深的脸,盛夏羞涩地笑了笑,“是我正在深深地爱着的男人。”
她下台后,脚步更是飘飘欲仙。
没想到,她只是怀着感恩的心情来受邀参加这个典礼,却能真的拿到这个含金量很高、并且是她心心念念努力的目标之一的大奖。
——这和中了彩票的头等奖,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时差的关系,杨则深暂时还没有能够看到这条喜讯。
但是钟梨之已经收到了,即使远在另外一个国家,她疯狂恭喜的心情也随着空气传递了过来,还拉着小苹果一起拍了个点赞视频。
笑得盛夏不能自已。
她打算把奖杯放到公司去保存。
然而一到车上,就收到了一条吊唁短信。
发送人是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前男友,杨迁,也是杨则深的侄子。
他是在哥伦比亚的海滩上,和不是未婚妻的女人一起晒日光浴时,被一道超自然现象的惊雷给劈死了。
直挺挺的倒地死亡,整个人都烧焦了。
盛夏觉得她好像不认识字似的,拿着手机的手臂也一度颤抖到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不能下拉屏幕,看看今天到底是几月几号。
兴许是愚人节呢?
虽然已经分手,可这到底还是令她震惊。
真的太突然了。
被放在副驾驶上的金色奖杯也滚落了下来。
*
盛夏没能把车启动,任由原地的暴雨淋湿着。
在天蒙蒙亮时,她才强行动了动一夜没睡而发麻的身体,开车回到家,换了身全黑色的衣服,准备去参加葬礼。
记忆里,那个在高中的课堂上陪着她罚站、冒着暴雨为她送伞送热水袋,以及吵架后,跪着求她原谅,发誓说“如果再有下次,就被雷劈死”的脸,一寸一寸地模糊着。
最后定格,成为了黑白色。
杨迁父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默默地来到这个葬礼现场后,盛夏却突然没有什么感觉了,她攥紧着拳头,抬起头,死死盯着黑白相框里的男人。
想起他们在分手时,闹得不合的场面。
蓦地想笑。
笑他,竟然真的沦为了自己所发的毒誓里的那个下场。
——可是,心脏偏偏又疼得很厉害。
盛夏觉得她不应该过来的,摇了摇头,准备慢慢地走出去。
屋外是晴天,是连日来难得有的好天。
她正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时,衣服猛然被人从后面给抓住了,紧接着,那个人用手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非常用力地往下拽着。
另外一只手,则是在不停地打她、用长而尖锐的指甲挠她皮肤,划下一道一道深红深红的血迹。
杨迁的母亲大声咆哮着:“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是你!”
“如果不是你那个时候和杨则深一起来参加他的订婚宴,他怎么会一狠下心,跑去国外生活的?你和我儿子在一起的时候,就总爱逼着他发毒誓,都怪你,都说你让我的宝贝迁迁说了那么多不吉利的话......他才会......才会被雷给劈死的!”
盛夏疼得生理性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她是真的一晚上都没有闭一下眼睛,这会儿人本来就因为没力气而站不稳,现在还被这样打着,头更加晕了。
但好在,理智还是有的。
“我从来没有逼杨迁发过任何毒誓。”
事实上,在过去的那段感情里,她是真的动心了。
所以今天才会来参加葬礼,才会来做最后的悼念的。
“我不信!”杨迁母亲已经疯魔了,她心里急需有个人背负上她儿子因为自然现象而死去的责任,否则没有这股“恨意”,她真的也会难过到跟着一起去了。
葬礼上,没有其他人上前制止。
盛夏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她也没有力气反抗了,心跳速度快到难受,马上都要不能呼吸了。
蓦地,头顶上方响起了一道低沉沉的嗓音,蕴含着怒气与几分藏不住的心疼,“放手。”
——像是,救世主一样的出现了。
杨则深的身份与整个杨家而言,是很特殊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其实需要杨家在未来至关重要的一票“推举”,所以这些年逢年过节的时候,虽然没有亲自回到家里,但总归那些贺礼不会少。
现在,出现在自己亲侄子的葬礼上,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却帮着侄子的这个前女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杨则深见盛夏的头发一直都被死命拽着,马上头皮都像是要被拉下来了一样,他眸子里滑过一丝狠戾的光芒,有些用力地推开了杨迁的母亲。
然后紧紧将盛夏搂在怀中。
“你怎么......回国了?”盛夏问道,头皮还在隐隐作痛着。
她......就不该来参加的。
一旁,被推开的杨迁母亲脚下一滑,差点儿就撞到了灵台上,她的腰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脸色煞白。
见状,杨迁的父亲也出面了,他质问着:“杨则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毁了你亲侄子的葬礼吗!”
“现在,把你怀里的那个女人交出来,给我们处置,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就当不知道。”
杨则深冷笑了一声。
压根儿就不想搭理那番话。
他转过头,一看向盛夏的眼睛里,载满了数不清的心疼,扶住她的肩膀以后,压低嗓音说道:“我们走吧?”
刚动一步,后面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再度响了起来。
杨迁的父亲大声吼道:“杨则深,倘若你今天敢就这样带着害死我们儿子的女人走出去,你就是在与整个杨家为敌!”
这话让盛夏都怔了一下。
或许,她该先留下,至少把话给说清楚了?
——她从来没有真的有过让杨迁死去的想法。
恨意当然是会有,毕竟是真的喜欢过。
但是,时间久了,什么不能被冲刷淡,直至一点都不剩呢?
肩膀上,男人揽着她的手臂力度又加深了好几分。
杨则深头也不回,“那就为敌好了。”
他现在只想带着盛夏回家,仅此而已。
天空真的明朗的不像话。
车子行驶一段距离以后,盛夏请求在一处河边停下,她一下车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好像从溺水中活了过来似的。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发生的好突然。
让人猝不及防的。
杨则深从车上拿了水下来,拧开瓶盖以后,递给了她。
冷矿泉水灌入身体内。
盛夏似乎平静下来了不少。
她垂敛着眼眸,望向泛起涟漪的湖面,“对不起啊......我好像不应该去参加杨迁的葬礼的,也不知道那吊唁短信怎么会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只是觉得......会不会是假的......我知道我和杨迁已经分手了,分手了都快要三年了......可是他怎么会死......”
死亡,永远都叫人无法想象。
杨则深点着头,他是连夜赶回国的。
在飞机上,也是一夜未眠。
这样的结局似乎谁也接受不了。
本来,他完全可以找理由推脱了这场葬礼,毕竟在老爷子去世的那个时候,他都能够做到不出现的。
只是忽然想到了——盛夏会去。
哑掉了的嗓子,显得干涸:“夏夏,你可以尽情的难过,没有人能够说你。”
“而你会难过,正是因为你对待感情真挚,这一直都是我所缺乏的东西,是我因此被你吸引住,不可自拔的地方。”
“我想你成为你自己,你可以难过,也有权利放肆的开心,好吗?”
河面上,被风吹皱的涟漪,拨动心弦。
盛夏缓缓抬起了头,她好像看到不远处,杨迁挥手与她告别的背影。
他一起带走了那堂枯燥乏味的数学课上的那粒薄荷糖。
花香、鸟鸣、春天在来的路上。
模糊的感情,需要重做定义。
盛夏抿了抿嘴唇,坚定地开口:“杨则深。”
——“那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