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突然冷得像冰窖,让九月数九寒天。
“或许,钟小姐那天可能也是为了钟家家宴的事情来找您的?”助理颤颤巍巍地揣摩着。
岑煜挑了挑眉,“那就掉头。”
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的助理立刻喜上眉梢,他直接往钟家别墅的方向开,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听说这场家宴是因为钟小姐的姐姐生日才举办的呢,他们很多亲眷都会去,听闻钟小姐的未婚夫也在。”
话音刚落,岑煜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刚才,漠然而淡薄:“调头。”
“啊?”
助理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在虚线处掉头了。
约莫过了三秒钟,又是一声“调头”。
“岑总,我已经调过了......”他委屈巴巴地说着。
岑煜敛了敛眸,“再调。”
车子在马路上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开往了钟家别墅的方向。
*
钟母的巴掌即将落下,钟梨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与狼狈却并未到来。
那只用尽全力扇下的手,被就在现场的颜烁辰走过来,高举起拦住了。他吊儿郎当,“好歹这也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丈母娘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她,也太不给我们颜家面子了吧?”
实则,教育女儿这个点,还是钟家占理,外姓人不好插手。
钟母叹气,表现得无地自容,解释道:“其实我这也是爱女心切了,如果我不在乎梨梨这个女儿,听见她偷东西我还会这么生气吗?”
“我根本就没有偷东西!”钟梨之仍然不肯认。
周遭探寻着同一份笑料的无数道目光,到底还是让她嗓子眼灼烧了起来,肩胛骨密密麻麻的疼。
钟母朝她怒吼道:“你没偷,意思就是你的姐姐平白无故地诬陷你了?那你拿出能够证明这条手链是你的证据出来啊?”
虽然她本人并没有购买手链的发票,但是钟梨之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条手链是上个月才进行公开拍卖的,刚才钟云玖谎称她大学时就买下了,这根本就无法成立!
钟梨之在手机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晒出了那篇拍卖行出具的物品介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设计师收藏年月,以及起拍价高达“8”字开头的七位数。
众人一惊,也在网上搜索了相关内容,和手链实物一比对,完全毫无差别!
这么精致的样式,也不可能造假得太逼真。
钟梨之稍微松懈了一些,开口问道:“二姐,你刚才说这条手链是你上大学时自己赚钱买的,对你很珍贵。那你一定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什么编号吧?你可以说出来,让我也搜一下看看,或许我在这家里某个地方有看见过呢。”
钟云玖语塞,眼前都一片黑暗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这条手链压根儿就不是她的!
钟母一看自己亲生女儿的脸色不太对劲,心中便明白了,她清清嗓子道:“我估计是玖玖一时眼花,看错了,她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记性不好,总是找不到自己的东西。
“但是钟梨之,这条手链那么昂贵,你哪里来的钱买的?现在必须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最后半句话,才是掀开宴会现场舆论漩涡的引子。
好事儿的亲眷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瞧这小姑娘干干净净的,竟做些低贱的勾当,肯定是靠出卖身体,勾引男人得来的钱啊!”
“她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真是可惜了那么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也有可能是整容的。”
钟梨之身形一怔,胸口仿佛沉甸甸的压了块巨石,她喘不过气,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但围观的宾客中,根本没有缝隙可钻。
别人的评价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没想到相处了近二十几年的养母,即便是罔顾无比清晰的事实真相,也要护她亲生女儿的一点名声,代价就是将她置于死地。
于母亲而言,养狗都能养出一点感情,她真的就一点点都不重要吗?
明明只要她一句“误会了”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可她现在的做法却是……
钟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细数着所谓的罪名:“钟梨之,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我一直都教育你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东西买太贵没用,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结果你为了一条手链,竟然这么不知廉耻。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育你一顿,大家出去以后都会说我们钟家家教有问题的!”
“或者,你若能够证明这条手链是你通过正规渠道得到的,我和你姐姐一定会向你低头认错!”
话音落下,钟母再次抬手,准备扇她。
这一刻,大门开了。
岑昱目光清冷,淡淡扫视了场内一圈之后,他的视线明目张胆地落在了钟梨之的身上,她眼眶有点红,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
可眼底的那份倔强,不曾消失过。
岑煜的到来,吸引了全场目光,不少在书房里谈事情,无心关注女人之间小矛盾小恩怨的商人,也迅速赶到了大厅。
厅内人更多了。
钟母愣住,只见那年轻却比谁都气场强大的男人,步步朝她逼近着,深邃的眉眼间分辨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他先看了钟梨之一眼,以及她手心里紧紧攥住的那条白贝母手链。
然后,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嗓音低沉:“把你最后一个问题,再问一遍。”
钟梨之错愕的抬起眼。
她的养母,连呼吸都停顿住了,说话颤颤巍巍、断断续续的。
而她的那位姐姐,则是胆小到不敢上前一步,似乎已经原形毕露了的样子。
“我是在问我的小女儿......她怎么得到这么贵的首饰的......她作风其实一直都有问题......”
闻言,岑煜眯起了眼。
他站到了钟梨之的旁边,漆黑的眼眸中涌过暗流,一字一顿地反问道:“我送她的,有问题?”
四周阍然无声,每个宾客心里却都激荡起了百来米高的拍岸浪花。
他们都很纳闷,岑煜和这个钟家最不受宠,甚至都没有血缘的养女有什么关系,竟然还送了那么贵的手链?
钟云玖按捺不住,冲上前来,咬着嘴唇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送钟梨之这个贱人东西?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岑煜都没瞥她一眼,淡淡回答道:“要证据的话,去找我助理要付款记录。”
“再有问题,找我。”
——明眼人,纯粹只是觉得岑煜随口扯了个谎而已,兴许是他一来,不想看见这种没营养的闹剧,说是他送的,就可以直接结束一切。
大家也都如此想着。
一旁,钟父率先迎接上来,笑意讨好:“岑总,欢迎您大驾光临,小女儿不懂事,让你见丑了。不妨我们上楼坐坐?”
钟梨之彻底死心了。不知全貌的父亲在解释时,也是下意识地归为她的错,而她的大哥在旁边站着,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或许这个家里,在唯一对她好的爷爷去世以后,她就不应该再对所谓的亲情抱有最后一丝期待了。
岑煜没动,掀了掀眼皮子,“我说我送她的手链。”
“没人因为污蔑她,给她道歉?”
钟梨之抬起了头。
男人的手臂贴紧着她的皮肤,明明没有什么热意,延上蔓延,融入进血液里之时,却沸腾了起来,叫嚣因子弥漫。
她真的没想到岑煜会这么突然的到来。
也没有想到,他一来,就为她主持了公道。
尽管他是唯一的知情人。
钟母亲口说过会道歉的话,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她也不好否认,只不过第一次要在这个养女面前低头,她到底还是不习惯的。
于是打起了亲情牌,“梨梨,你应该明白妈妈的一切苦心吧,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刚才听到有人说你偷了姐姐的东西,一下子气急攻心了。”
“所以,你就原谅妈妈和你的姐姐吧,好吗?”
钟梨之不想回答。
轻微转动了一下身体时,不小心又碰到了一下岑煜。
男人不悦地“啧”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说道:“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也算道歉?”
钟梨之本来还以为那声不爽的“啧”,是对她说的,没想到岑煜还在帮着她说话,说得还正好是她心中所想!
那对母女脸越黑,她就越高兴。
岑煜抬眼,见身旁的小姑娘,嘴巴都翘起来了。
钟母和钟云玖最终一齐道歉了,糅合在一起的一声“对不起”,听起来还挺响亮的。
不过脸都很臭,前者是因为端着个长辈的架势,放不下脸面;后者则是因为她喜欢的男人竟然护着她最讨厌的女人!
钟云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被假睫毛挡住的眼神之中,有阴狠与毒辣划过。
没关系,还好她提前做到有备无患了。
就算岑煜因为她妹妹的这张脸有点动心,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会让他觉得——钟梨之是多么脏的一个女人的,然后唾弃她!
岑煜来这种场合,是避免不了成为宴会中心的,包括钟云洲在内,也被钟父强行拉着去见他了,与他攀谈。
刚好,钟梨之也不知道该怎么直接面对这个男人。
到底还是被他看见了,她“不堪”的一幕。
钟梨之心烦意乱,有个穿着白衣服黑马甲的侍者从她身旁走过,她从托盘上随手拿了一杯香槟,晃了晃后,一口饮尽。
而方才经过钟梨之的侍者,在钟云玖的挥手下,把托盘上剩下的香槟酒都倒进了厨房水池中,他小声说道:“二小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这些酒水里,每一杯都含有迷情药。”
钟云玖笑得很开心,她会翻盘的!
“嗯,过十分钟,你们多找几个人一起去找她。放心好了,她只是我们钟家的养女,你们可以尽情地玩她。”
钟云玖离开了厨房。
蓦地,有个女生捂住鼻子,在周围找来找去的,“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厕所的臭味啊?好臭啊!”
“我也闻到了……呕……”
不少人都在找着异味散发的源头。
最终,低下头认真寻找的女生在一双水晶高跟鞋前驻足,她大声喊道:“我找到了,屎臭味就属这里最浓烈!”
她说完,缓缓抬头。
——竟然是钟云玖的脸!
附近几个走过来的人,也都不吭声了。
钟云玖本想骂人,但是她稍稍一低下巴,也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给臭到了,可是礼服上非常干净,什么污渍也没有。
为避免尴尬,她绷紧了唇角,快速离开人群,上了二楼,打算洗澡换衣服。
殊不知,离开的那一刻,第一个闻到的女生就嫌弃地说道:“狐臭也就算了,这钟家二小姐身上的体味,为什么会是屎臭啊?”
走到角落里的钟梨之,身体愈发燥热。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站了一会儿,觉得脑袋越来越晕了,而且特别难受,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不太对劲,用指甲掐紧着掌心,回了二楼的卧室。
大厅内,被众人环绕的岑煜,淡淡地抬起了眼,目光直向二楼,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的那道身影。
他抬手,声音清冷:“失陪一下。”
第7章 梨汁
钟梨之浑身燥热。
身上的裙子被她拉扯着,右边肩膀上的带子已经滑落下来了。
她灌了一大口凉白开也于事无补,在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意识到卧室的房门还没有关上,于是咬着嘴唇,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虚掩着的门,在她手刚碰上的那一秒钟,外面忽然有一道力度,向内侧推进。
钟梨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岑煜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不堪重负地松了口气。
自己这副样子,肯定是被下了什么不干净的药,那人既然是有心针对她,那么后续就一定还会安排其他招接着对付她的。
所以必须要防住......还好,似乎又不需要防。
岑煜进入卧室以后,将门“咔嚓”一声,锁上了。
他转身的一瞬间,脖子上挂了个人。
钟梨之呼出的热气尽数都喷洒在他的皮肤上,有些轻痒。
他挑了挑眉,低声问道:“帮了你,这么热情地投怀送抱了?”
“嗯......”钟梨之难以思考,只觉得她一靠近岑煜,身上的热意就能消散一些,于是抱着他,不愿意松手。
直到腰忽然被男人的一只大掌扶住。
岑煜凑到了她的耳边,沙哑的嗓音里压抑了几分克制,却又难掩一丝戏谑下的挑逗,“我们梨梨,是不是要给我榨梨汁喝?”
那只贴紧着她腰的手,还不安分地轻轻拧了一下。
钟梨之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她的尾音不自觉拉长,嘴唇在碰过男人的喉结以后,皱着眉头回答道:“岑煜,我好难受......”
闻言,岑煜向后仰了一下。
怀中女人的脸颊潮红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身上的白色裙子也被她自己给扯得凌乱了,反差感很强,从气质清冷到眼神迷离。
他将钟梨之抱了起来,往床的方向走去,眉眼间闪过了几分阴沉,“你中药了?”
“怎么哪个地方的东西都敢乱吃?”
躺在床上的钟梨之,头发也散开了,她双腿夹紧着被子,红唇鲜艳,但因为太过难受,说出来的话也听不清楚了。
岑煜向来冷静自持,这会儿看着,也有些躁动。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这个小姑娘的家,不是什么哪个需要她时时刻刻都防备着的地方。
心里有几分涩感涌到了喉咙口。
“我去叫医生来。”
话音刚落,钟梨之就艰难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她伸出手臂,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要......我不要其他人......”
岑煜一怔。
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眸盯紧着他,让他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脖颈上,喉结也上下滑动了一番。
他伸出的手掌,钟梨之还把她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掌心上,又乖又可怜地蹭了蹭。
下一秒,床垫塌陷得更深,昏暗的房间也逐渐变得旖旎了起来,偶尔还会有几声楼下正在进行的宴会里,宾客嘈杂的讲话声传到二楼。
卧室门底部有一道缝隙,透着光。
那光忽然被遮住了三分之一。
换好新礼服的钟云玖,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微弱叫声,她抱着一丝不太确定的态度,悄悄地走到了钟梨之的房门前。
——那香槟酒里的药效起作用了!
钟云玖欣喜,甚至还想大胆地拧开一点门把手,拍下里面的照片,也不知道那服务生有没有多叫几个人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