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钟梨之抬起手,拉了他一下。
却被甩开。
虽然男人没怎么用力,但因为她胳膊后肘上本就有伤,所以还是“嘶”了一声,平常再怎么也装不出的委屈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你弄疼我了!”
岑煜一顿。
这声音让他心脏都紧了紧。
手机电筒明亮的灯光下,小姑娘眼眶泛红,而她用手捂着的地方,皮肤已经青了。
他抿唇,不寒而栗:“那个男人打的?”
“什么?”钟梨之错愕,见身前的男人绷紧了下颌线,一副要立马出去找人的架势,她立刻拦住了,解释道:“和他没有关系!”
岑煜仿佛瞬间没了力气,靠在墙上,淡淡说道:“看来你挺爱他。”
“他是我未婚夫,能不爱他嘛……”钟梨之小声说着,她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手指,在意识到头顶上方的视线愈发收紧时,又说道:“家里人安排的。”
“如果不见他,就是挨打的下场……”
钟梨之很懂“乘胜追击”,望着男人深邃的眉眼,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摆,轻声问道:“岑煜,我们还要结束吗?”
岑煜喉咙口发哑。
眼前的小姑娘,眼睛变得亮晶晶了起来。
她声线本就甜软,稍微染上一点哭腔后,就嗲得不行,而且勾人心弦。
问完他以后,还乖乖地自己回答,“我不想和你结束……”
好像这段关系,已经不像一开始说的那样简单了一样。
其实钟梨之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漠然厉色了,好像他永远清醒,哪怕之前是在床上,抵死缠绵的那一刻,听她说完请求,他也不会直接答应。
此刻,她忽然被圈进了一个怀抱中。
岑煜的嘴唇越靠越近。
钟梨之有些紧张,门外恰好又有其他人走进洗手间,说话声音窸窸窣窣的,让她腿都有些软。
在她选择闭眼的那一刻。
吻却并没有落下。
岑煜只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低沉沉道:“还没有人敢这么欺负我的人。”
钟梨之这才有种内心释然的感觉。
也对,岑煜怎么可能会亲她。
于他而言,她应该像是一件在未被遗弃之前标记了“归属”的物品罢了,而她也恰好利用的就是这个男人占有欲之下衍生的保护欲。
从来无关感情。
*
chuchoter餐厅上就是一体式的酒店。
还在电梯里时,岑煜就背过身,挡着摄像头,皱眉说道:“穿什么高领?”
钟梨之半个人都挂在他的脖子上,虚虚回答:“反正你很会脱……”
脱不了的,他直接撕。
反正她不少衣服都是这样坏了的。
男人在她耳边一笑,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酒店房间是私人的、长期性租住。
门一开,钟梨之就被抱着扔在了床上,虽然不疼,但她还是不乐意地翻身抱过了一个枕头,尾音不自觉上翘着,“岑煜,你轻一点嘛。”
床前的男人已经脱了衬衫,身材高大。
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流畅,劲瘦有力。灯光下,腹肌隐隐鼓块,柔韧的拉满了性张力。
岑煜拉过她的腿,笑骂了一声,“就你娇气。”
“是因为我今天腰也撞到了,很疼的!”钟梨之不满地诉苦,明明被养母一巴掌扇在地上时,她还不觉得怎样的,这会儿光听这个男人讲了四个字。
心里的委屈感就让她难受了起来。
岑煜也上了床,有一搭没一搭地拎起她后脑勺上的长发玩弄着。闻言,他眯起了狭长的眼眸,蛊惑道:“那今天梨梨自己坐上来,好不好?”
钟梨之失去判断。
有些燥热。
她的腰被扶住。
男人直起身后,亲了亲她的唇角。
等她停止,他翻身而上的那一秒钟,语气好到了极点,垂下眼帘问道:“现在告诉我。”
——“你想我怎么帮你报复钟家?”
第4章 溢水
钟梨之并不知道她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很累很困,恰好室内空调的温度于她而言正正好,让她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直到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在梦里,预知到自己被绑架,脖子上抵着一把缝纫无比的长刀。
一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有道黑漆漆的影子!
钟梨之不敢多看,又紧紧地将眼睛闭上,脖子一块的触感又冰又痒,她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大哥,你别杀我,我还年轻,你杀岑煜吧!”
“……就是躺在我身旁的那个男人!”
闻言,头顶上方缓缓溢出了一声男人的低笑,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我知道错了,我平常作恶多端!”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钟梨之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起来,“我就只有一个秘密,其实岑煜别墅客厅里挂的那幅野鹤真迹,是我用抹布擦的啦!”
“我怎么知道框会溢水,我只想他表扬我而已!”
下一秒,钟梨之的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
岑煜气到反而没什么脾气了,“我就知道是你,也会溢水。”
——毕竟他的家,也就只带她去过。
他说完,又挤了一点手里的药膏,不轻不重地说道:“抬手。”
钟梨之反应了过来一切。
抬起手的那一刻,肩膀上,裙子的肩带随之滑落,露出一片风光。
岑煜半眯起了眼,还是先给她涂了青肿的地方。
又听这小姑娘委屈吧啦地说道:“我的脸其实也被打了,很疼。”
“就会在我这凶。”岑煜板下脸,看了眼药膏的说明书,不能涂脸,他低声道:“平常咬我不是很起劲么,在家是嘴上涂了胶水,张不开?”
钟梨之撇撇嘴。
其实这男人有向她提“报仇雪恨”的方法,说实话,听得就挺过瘾,可是她有她的考量,她还不能和钟家撕破脸皮。
更何况,他们的养育之恩,对她,也是有的。
“真的不要我做其他事情?”岑煜撩了撩眼皮子,低声问道。
钟梨之摇了摇头。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对于钟家,是毫无兴趣的。
兴许也会觉得她烦吧,总是要为她处理那么多糟心麻烦的事情。
而她本人也挺烦的。
命明明只有一条,要她命的事情却有那么多件!
钟梨之准备穿衣服离开。
她如果不回家的话,估计又得挨打挨骂。
本来晾下那颜家未婚夫的事情,就已经很难解释了。
岑煜看见她下床,有几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不跟我睡了?”
“不!”钟梨之一听这个面红耳赤的问题,拒绝得很果断,她套上外衣,又顿了顿,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我饿了,我想吃楼下餐厅里的东西。”
面前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没见你出什么力气,每次肚子倒是很会饿。”
钟梨之鼓起了腮帮子,正想反驳时,岑煜已经给楼下前台打去了内线电话,一来二去也算是摸透了她的口味,点的菜里竟然还有西湖牛肉羹。
他说,他下去拿上来。
“可是我今天也想点牛肉羹吃诶,服务员说根本就没有这道菜!”
闻言,岑煜挑了挑眉。
也是认真,语气严肃:“跟别的男人吃饭,没有。跟我,就有。”
单独开的小灶,很快。
牛肉羹色彩饱和,牛肉粒和蛋花的香味一起迸发,汤面飘着几粒绿色葱花,很是漂亮。
钟梨之眼巴巴地看着碗从男人的手里被放到餐桌上,她两只手都握着勺子,将下巴搁在了勺子上面,“我发现了一个存在。”
这话说得有水平。
岑煜漫不经心地舀了几勺牛肉羹,盛进小碗里放凉,他反问:“什么存在?有漂亮苹果砸你的脑袋上了?”
“苹果才不漂亮呢,是我漂亮!”
钟梨之不满地嘟囔着,在接过小碗之后,心情才彻底变好,她悠悠说道:“是我这个人的存在,证明了漂亮真的不能当饭吃。”
岑煜“嗯”了一声,“蠢也不能。”
他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就那么懒洋洋地往桌边一靠,修长挺拔的身形线条棱角分明,又有一种野性难驯的感觉。
这会儿,倒是很禁欲,眉眼淡淡的。
钟梨之喝下小半碗的牛肉羹后,就见阴影笼罩而来。男人拉开椅子,坐她对面,垂在桌子上的手指弯曲骨节,轻轻敲了两下。
他问道:“你跟我,也一段日子了,后悔过么?”
“有什么后不后悔的。”钟梨之无所谓地回答,“说实话,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这答案大概是挺符合岑煜预期所想的,他神色恹恹,没什么情感流露,好半晌以后,才低声说道:“快吃吧,吃完送你回去。”
chuchoter餐厅旁边是一家住户。
后花园里,他们养的向日葵很漂亮。即便因为没有日光,自然而然的耷拉下了花瓣,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格。
司机联系得比较晚,暂时还没有到。
指了指其中一朵向日葵,钟梨之坚定地说道:“岑煜,帮我摘,我要。”
在金钱、物质方面,岑煜向来不会吝啬,尤其还是餍足之后。
他看了眼也差不多有一米高的花园围墙,眉头拧了起来,“想要就去花店买。”
钟梨之拒绝得很快,想也不想:“不行!”
万一花店没得卖,她今天晚上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
见岑煜始终没什么动作,甚至一只手还慵懒地插进口袋里,站在马路牙子上扮酷时,钟梨之自己瘸着腿,朝那花园走去了。
刚好她的包里还有几百元现金,换一枝花应该不成问题的。
爬墙时,臂力不够,险些摔着。
岑煜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走了过去,嗓音有些沉哑:“你要干什么?”
“翻墙呀,因为你又不帮我。”钟梨之回答道,语气也不算控诉,就是说:“虽然我的腿挺疼的,但我想,今天晚上你也一定是累了,没有精力了。”
“岑煜,我理解你的。”
“没壳的王八垫桌脚,那就是硬撑。”
岑煜:“……”
她理解个屁。
又硬撑个屁。
到底最后,他单手一撑,成功翻上了墙。
司机也在这一刻,不太凑巧地赶来,望着钟梨之望着的石墙,过了好几分钟,他缓缓说道:“钟小姐,我怎么感觉我听到了狗叫声呢?”
——岑煜是在偷了一朵向日葵后,把腕上的白金手表摘下,套在另一朵花上准备当交换留下时,不小心惊动了花园里睡觉的狗的。
还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拉布拉多,很凶。
他跟狗对视一眼,迅速拿着向日葵重新爬上墙,不过裤腿被扯狗嘴咬了一下,导致整个人也失去了一点重心。
落地时,稍显狼狈。
不过好在,裤子还是在身上的。
钟梨之满心欢喜地接过那朵向日葵,被身前的男人拎着后衣领子丢到了轿车后排,他脸黑着,嗓音很凶:“钟梨之,绝对没有下次了。”
也就一时脑热,才会上了她的“当”。
前排的司机默默给自己插上安全带,他在心里腹诽:总裁真是从来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结果一上心还真是一鸣惊人啊,为讨人家欢心,裤腿都被狗给啃了。
真是震惊他的人生观、职业观、裤腿与狗观!
这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他进群的“霸总司机豪车男团”年终总结会上分享出来。
岑煜的车没有开进别墅区。
下车步行回家的几分钟里,钟梨之搓着手里的向日葵,已经弄了一手的花粉了,她知道钟云玖遗传钟母,会对花粉过敏。
于是偷偷地潜入进了两个人的房间中,直接对着枕头吹花粉。
虽然出来以后,她的眼睛也有些泛红了。
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洗完手,钟梨之经过了钟云洲的房间,那门虚掩着,有一丝亮光是从进门直接左拐的衣帽间里散发出来的。
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她哥哥对她的态度也挺差的?还很看不起她出去逛街!
钟梨之犹豫了几秒钟,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那间衣帽间里,她用嘴咬住开着电筒的手机,然后拉开了柜子上的一层抽屉。
——整齐排列、琳琅满目的二十条裤衩子。
不假思索,钟梨之全部都偷了。
然后回到房间,连同那只蔫巴了的向日葵,一同锁在盒子里,暂时“毁尸灭迹”着。
洗完澡,躺在床上。
她终于展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被岑煜涂了药膏的伤口,也不疼了。
不过,分房睡的钟父,她是不敢做什么手脚的,毕竟他很警觉,而且平心而论,这个家里对她还不错的,也就只有养父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为对她的救赎。
*
翌日清晨。
一大早,钟梨之就被楼下的动静声给吵醒了。
她没急着下楼去看,在卫生间里洗漱时,尝试着联系了一下那位种鸢尾花的花户,两个电话没拨打通,第三个电话再打过去时。
显示已经被对方给拉黑了。
但是这剂调香的原材料于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看来得抽出时间来,特地去上门拜访了。
直到走到楼梯口,钟梨之才听清楚,原来钟父在骂的人竟然是她的大哥,钟云洲,也就是目前接手了钟氏集团的董事长。
钟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糊涂啊你,就算岑煜抢了你要做的项目,那又怎么样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要学会和他商量、交朋友,而不是到处去给集团树敌!”
更何况,还是这么厉害到根本就惹不起的敌人。
“你竟然还闹到人家公司去,我还听说你是被他的保镖给赶出来的?真是丢了我们钟家人的脸!”
坐下之后,拿起筷子的钟梨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没能亲眼看见,却是在现场亲耳“听说”的。
没料到这个很小的举动,倒是被正在挨训的钟云洲给注意到了,他还有闲心勾起唇角,反问道:“钟梨之,你在笑什么?”
钟父皱起了眉头,恨不得直接把手边的东西甩过去,“混账东西,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地听我说话?”
此时,楼上被吵醒了的钟云玖和钟母一起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