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姑娘的蛮横，从头上就能瞧出来。
他的思绪突然飘到车行初见时，见赵又又有抬头的趋势，马上收回思绪，从包里拿出一个三明治。递出去了才发现三明治的卖相不太好看，他愣了愣，作势要收回来：“算了，还是去小卖部买吧。”
赵又又饿得胃痛，生怕到嘴的吃的没了，赶紧把三明治接过来：“没事没事。”又分成两半，把大的那份递给了陈惹，“喏，一人一半。”
见陈惹没动，赵又又干脆递到他嘴边，催促道：“赶紧吃呀，动员大会该开始了。”
因为家庭原因，陈惹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一些，在孩子堆里话不多，又因为自带高冷气场，不少人见到他就自动退避三舍，只有叶一铭那个自来熟的会跟他勾肩搭背――可就算是叶一铭，也没像赵又又这样把吃的喂到他嘴边。
陈惹有点不习惯，伸手接了过来，却没吃。
赵又又的胃不太好，落下一顿就疼，加上赶时间，她大口大口地咬着三明治，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原本没什么胃口的陈惹见状竟也饿了，刚准备咬一口，早自习的下课铃就十分突兀地响了起来。
嘴里塞了一大口三明治的赵又又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她噎着了，连忙拍胸口顺气，可半天不见效果。
陈惹见状半是好笑半是嫌弃地帮赵又又捶背――是真的捶，就差把胳膊轮圆的那种。
赵又又在重捶之下极其辛苦地咽下嘴里的食物，也没怪陈惹下手太重，而是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腕：“快快快，动员大会就要开始了。”
少年的手腕冷白，青色脉络纵横。赵又又的手很小，指甲盖也小小的，染着自然粉色的圆润。
陈惹站着没动，盯着自己被赵又又拉着的手腕看了会儿，有些无语，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操场在那边。”
赵又又被反作用力拉了回来，一下子撞进陈惹怀里，他的胸腔微微震动，初秋的衣服尚且单薄，酥麻的感觉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料传到皮肤肌理。赵又又突然觉得后背滚烫，兔子似的往前蹦了一步。
她的动作成功把陈惹逗乐了。他嘴角难得往上翘，抬手拎住赵又又的衣服后领，把她带到正确的路上：“不是急着去操场吗？还不跟上？”
陈惹长腿一迈往前走，余光瞥见赵又又跟了上来，冷不丁地开口说话，声音平直：“如果之后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陈惹顿了顿，说道：“虽然我不一定会给你讲。”
赵又又的眼睛瞬间亮了，自动忽略后半句话，心里高兴得像是开了朵花似的：“真的可以吗？哇，惹神，你人也太好了吧！”
“嗯，”陈惹点了点头，眼睛都没动一下，“我也觉得。”
赵又又夸奖的话被噎了下来，她一脸问号地盯着陈惹，确实有被冷到。
叶一铭不是说陈惹人冷话不多，是清川一中的高岭之花吗？眼前这个，怕是从铁岭来的吧。
虽说操场离西门有点远，但两人一路小跑，好在最后没迟到。只是转学生萌妹和高冷学神这个组合突然众目睽睽地出现在操场上，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再加上只有赵又又没穿校服，就更惹眼了，本来就没多安静的操场更热闹起来。
一直等着看笑话的刘悦见赵又又居然没迟到，正准备缩回队伍里，却不小心撞上赵又又平静过头的眼神。她有些心虚，不自在地连忙躲开。站在她身后的乐雅，视线从赵又又脸上擦过，看到和赵又又一前一后过来的陈惹后，睫毛轻轻颤了颤。
叶一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看见他俩就赶紧迎了过来：“祖宗哎，总算到齐了。不过你们俩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主持人开始调试麦克风，校领导挨个走上主席台坐下，老蔡也示意他们这儿赶紧安静下来。叶一铭就没继续往下问，赶鸭子似的让他们随便找个位置站着。
班级按男女分四排，中间二三排正好空了两个位置，赵又又站进女生队伍，跟孟荧挨着。
孟荧是叶一铭前桌，也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是个运动细胞极其发达的短发妹子，开学第一天就和赵又又一块儿“开黑吃鸡”，最后被赵又又高超的技术折服，一来一去倒也熟悉了。
孟荧见她和陈惹一起过来，只以为他们是偶然碰上的，便没多问，见赵又又空手回来，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问道：“你不是去领校服了吗？没领到？”
赵又又小口小口喘气，等气顺了才低声道：“好像误会了呢，校服还没到。”
孟荧皱眉：“不还有人特意找你去吗？怎么会没到？”
“可不就是有人特意找我去的吗？”赵又又在“特意”两个字上加重了音，把自己被骗的事三言两语解释给孟荧听。
孟荧是个炮仗脾气，知道后气得直嚷嚷，好在赵又又早有准备，孟荧一出声就伸手捂住她的嘴：“没关系，大概也猜到是谁做的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赵又又转学过来还不到一周，也就刚来那天跟刘悦有些小摩擦。除了这位自诩一班扛把子的刘悦，还有谁会这么无聊？赵又又摇了摇头，不打算跟她计较，安抚好孟荧的情绪后，开始安心听校长讲话。
身为班长的叶一铭点好人数之后才挤进队伍，跟陈惹前后站着。他想到刚才赵又又跟陈惹一起过来，八卦泡泡不断往外冒：“惹神，你怎么会跟赵又又一起过来？”
“在西门碰到的。”
叶一铭皱眉：“西门？赵又又去勤政楼，怎么会跟你碰上？”
陈惹想到在西门碰到赵又又的画面，微微侧身问道：“有个女生鼻梁骨那里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你认识吗？”
他想到了什么，又加了句：“不一定是高三的。”
叶一铭作为清川一中的“交际花”，上到年级教师组，下到初一小豆丁，基本都能喊出名字来。他听到陈惹这话后略一思索，合掌一拍：“这不王雨吗，高二文科班的，平时跟刘悦他们关系挺好，怎么了？”
“没什么。”陈惹转回去，气质有些凛冽，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皮上有一道深深的褶皱。
他听着校长年复一年的演讲，睡意像泉水似的涌了出来，刚想合眼打个盹儿，校服袖子就被扯了两下。
“陈惹。”是赵又又的声音，软软糯糯，是别人学不来的娇嗲。
陈惹睁眼看过去，眼底有些困倦。
赵又又往他那边走了一小步，凑近了些，言语里有些娇憨：“你记得把三明治吃了，不吃早饭容易得胃病，我妈妈说的。”
校长例行公事地发表演讲，扩大的声音从音箱传出，有些嗡嗡的。赵又又音量不高，却带着披荆斩棘的气势，从校长的讲话声和操场OO@@的喧闹声中杀出重围，径直落到陈惹耳朵里。
陈惹垂眸看到她认真的表情像极了在车行和他据理力争时候的样子，而且赵又又虽然看着瘦，可脸却肉肉的，像颗汤圆。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起伏，鼻腔里轻送出一个“嗯”字。
“OK啦。”成功传达善意提醒的赵又又缩回队伍，悄悄摸出耳机，开始听直播间回放的课程。
陈惹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动，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的脸捏起来，手感应该挺不错的。
“同学们！跨越这最后的征程，圆我们的青春梦想，展我们的大略雄才，宏我们的凌云之志。让高三无悔，让人生无悔！”
高三动员大会在校长激昂的结束语中落幕，因为高三时间紧张，结束后各班班主任就让班长招呼着同学们回教室继续上课。
赵又又刚才被噎得有些不舒服，拉着孟荧偷偷溜出人群，跑去小卖部买牛奶。
陈惹不喜欢人挤人，选择了一条相对人少的路，没想到乐雅居然也在。
她看到陈惹后，有些不自然地把头发拨到耳后，又刻意放慢了脚步。她本来想笑，可在陈惹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却又没了表情，一板一眼地开口道：“陈惹，上期末我没能超过你，但这次月考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的。”
陈惹脚步一滞，对这位从高一开始就立志要考过他，却一次都没成功过的同班同学有些无奈。
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加快脚步离开，却突然想到她平时和刘悦关系不错，犹豫两秒后开口道：“麻烦你告诉刘悦，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叫王雨去骗赵又又的事，让她道歉。”
陈惹昨晚没睡好，三分冷淡也变成了七分，虽然只是让她转达一句话，可听到她耳里却像是自己被陈惹打成刘悦一派，他的话也变成冰碴子从她眼角擦过，留下一抹红：“陈惹，我……”
可陈惹说完刚才那句话就快步离开了，眼底蓄了一层浅泪的乐雅看着陈惹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抹了把脸，转头看到从小卖部出来的赵又又，心底不可抑制地燃起一团屈辱的火。她死死咬住下唇，却又骄傲地扬起下巴，没事人似的回了教室。
第3章
陈惹的高分buff
一个月过去，赵又又渐渐适应了一中的教学方式，而且遇到不懂的题就抱学神同桌的大腿，跟陈惹也渐渐熟悉了。但鉴于同桌放学后还要勤工俭学，赵又又也不好意思让陈惹帮她课后补习，遇到不太明白的知识点就放到晚上跟着学习主播学。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明天晚上九点是英语作文专题。”
明天就是第一次月考了，赵又又退出直播间叹了口气，从来没担心过考试的人总算也体会了一次什么叫考前焦虑症――她睡不着，书也看不进去，干脆开始玩手机，为了纪念这难得的情绪，还特意发了条朋友圈。
【干啥啥不行：明天就要考试了，好紧张，文曲星保佑！】
赵又又以前的高中同学清一色给她留了一长串问号，问她是不是不让学渣活命了。
她正措辞准备回复的时候，叶一铭也评论道：【求什么文曲星啊，直接求惹神啊！你俩同桌，他肯定保佑你。@陈惹】
赵又又想到之前在班群里看到的关于陈惹的表情包――一张偷拍放大的高糊照片，在陈惹脑门上加了“学神”两个大字，左边是“信陈惹”右边是“考高分”。赵又又一想到自己那位冷面同桌被人当神仙供奉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趴在床上回复。
【好啊好啊，希望惹神给我打个高分buff！】
她挨个回复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她这段时间熬夜赶进度，本来就缺觉，赵又又把手机充上电，反扣在床头柜上，脑子一放空，很快就睡着了。
陈惹收拾好桌上的直播设备，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准备休息的时候，收到了叶一铭的艾特，也看到了赵又又的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突然又浮现出赵又又拿着糖让自己教她做题的画面。
赵又又是南方人，个子小巧皮肤白皙，她的脸在阳光下干净得几乎透明，说话又软软的。陈惹觉得赵又又就像橘子汽水，颜色漂亮，酸甜可口恰到好处，却得好好捧着，要是摔了碰了就会冒气儿。
陈惹突然有些口渴，想喝橘子汽水。
他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给叶一铭发了条消息。现在是叶一铭的活跃时间，消息刚过去就秒回。
【深藏功与铭：你居然会用微信这种社交工具？】
【陈惹：。】
【深藏功与铭：咋了，半夜找我干吗？】
【陈惹：你有我的表情包吗？】
叶一铭被吓了一跳，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连发几条：【我没有。】
陈惹有些头疼，捏了捏鼻梁给叶一铭发了条语音过去：“学神那张，我有用。”
叶一铭这才松了口气，把相册里私藏的学神表情包全发了过去。
陈惹一下收到二十多张表情包，一大半都是他没见过的。陈惹额头青筋直跳，给叶一铭发了三个字：【你完了。】
然后不顾叶一铭各种求饶，他从中挑了张最端正的保存下来，点开了赵又又的对话框。
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少，其中好几条都是赵又又发来的“开黑”邀请，不过陈惹一次都没点进去。因为在外人看来无所不能的陈惹是个游戏黑洞，是一群王者都带不起来的废铁选手。
陈惹侧躺着，点开相册把考神表情包发了过去，又在对话框删删减减，最后发了一句：【保佑你。】
今天考试，可以比平时晚一个半小时去学校，赵又又在家里吃了早饭，抽空背了两首古诗。她妈妈这段时间忙不过来，家里就剩赵又又和保姆两个人。机车虽然修好了，但赵又又却被妈妈禁止在考上大学之前再碰，为此赵母还专门给赵又又安排了一个司机负责接送。
“李叔，我今天考试不着急，自己走路去。”
赵又又吃好早饭，检查了一下考试工具，往嘴里塞了颗水果糖，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可刚走了十分钟，身后就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自行车铃声。
赵又又往旁边走了走，铃声还是没断。她正背诗呢，思路被打断的赵又又咬碎嘴里的水蜜桃硬糖，扭头想看到底是谁，看清后却愣住了：“陈惹？你也住这边哦？”
陈惹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校服拉链没拉上，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薄卫衣，因为骑车的缘故，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揣了满满一怀少年感。
他点了点头，见赵又又手里还拿着课本，问道：“你打算走到学校去？”
赵又又合上书看了眼手表：“现在才八点过五分，九点开考，赶得到啦。”
陈惹“哦”了一声，踩着自行车准备先走。
初秋的风还很温柔，裹着一股甜甜的蜜桃味扑在陈惹脸上，他看了赵又又一眼，昨天那种想喝橘子汽水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有些鬼迷心窍地问道：“你没看通知吗？”
陈惹抿了抿嘴，乌黑的眼珠倒映出赵又又震惊的表情：“提前了半个小时，八点半就要进考场。”
“什么？”
赵又又一惊，从这儿走到学校最起码也得半个小时，根本赶不上。
陈惹挪开视线，耳朵发烫，有些不自然地拨了下铃铛：“上车吧。”
他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莫名让人心安。
“啊？”
陈惹出声催促：“快啊，待会儿我也赶不上了。”
赵又又也没怎么纠结，说了句“谢谢”后，侧坐在陈惹的自行车后座上。她左手抱着书，右手拽着陈惹的校服。
“坐稳了。”
赵又又上车那一刻，平时没什么表情的陈惹难得勾了勾嘴角，脸上多了点得逞的小表情，但很快就被他藏得好好的。
少年虽然清瘦，可背却足够宽，挡住了大部分的风。赵又又坐在他身后，闻到了陈惹身上的淡淡青草味，她抬头看了看陈惹的侧脸，似乎看见了阳光下穿着白色衬衫在操场奔跑的男孩。
到一中校门外那个路口的时候，熟面孔渐渐多了起来。陈惹骑得又快又稳，现在才八点十五，时间充裕。
赵又又觉得被人看到不太好，拉了拉陈惹的校服外套，说道：“你把我放下来吧。”
陈惹拐了个弯，把车停在一中校门外的自行车停放点，准备进学校的时候，开口叫住赵又又：“你是不是没看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