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众牛头马面身影的遮挡,毫无反抗的俊俏痴情鬼鬼躯被灵光击中,措不及防之下,早就卸下了一身鬼气,一心求死的痴情鬼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被孟婆的灵光一把打进了刚才秦芜掉进去的通道里。
眼看着那闪着弧光的通道在吞没痴情鬼后瞬间关闭,足足闭息了三息才再度打开,孟婆低头,抬手掩面暗暗笑了。
罢罢罢,都是痴情人,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看在对方三千年来替自己当个守摊的镇山太岁,省了自己好多事的份上,她且帮上一帮,全了这场有缘无份吧。
……
一抹耀金隐现天边划破黎明的黑,映红了天边的片片云彩,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宏伟的城池。
本该是喧闹的京都城今日格外异常,一大清早的街面上,见不到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见不到喧闹的摊贩,便是沿街的店铺此刻都大门紧闭,几个夜间坊市也寂静如鸡,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是那般异常。
位于这座皇城的城西,靠近宫门一街之外的镇国公府前院,位于主院后的西园,这里是府中几位爷们书房所在。
西园靠北的一处小巧雅致书房内,一屏之隔的雕花床上,一道修长人影躺在其上。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起先是露在凉被外的那修长如玉的手指动了动,而后紧跟着,头枕白玉枕,整个人躺的规规矩矩的手指主人眼皮子跟着颤动起来。
辅一睁开眼,谢真还有些迷蒙醒不过神来。
这是哪里?他不是应该被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押解着去见阎君了么?
眼下这是?
谢真缓缓直起身子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视线扫过身下的床,身上的被,头顶的帐幔,透过薄纱帐幔,扫过帐幔外的陈设摆件……
目光流连而过,一切是那么的陌生,陌生里又是那么的熟悉。
这里到底是哪里?
谢真眯眼,一手撑床,一手抬起欲要掀开帐幔看个仔细,不想撑着的手触碰到一片温润冰凉,谢真低头一看,是个玉枕,且还是他熟悉的玉枕,这是她亲娘亲自寻来,临终前亲手刻,亲手打磨,亲手捧给自己,让它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白玉枕!
所以自己这是回来了吗?是吗?
谢真淡漠的眼底难得涌起情绪,激动的捧起白玉枕细细打量,入手的感触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这是真,这一切都是真!
哈哈哈,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幸运无比的回来了!
谢真激动的一手抱着白玉枕瘫倒在床,右手却捂上了脸,遮住了眼,修长玉手下露出的唇角却慢慢的,慢慢的勾起。
谢真笑了,一开始是淡淡的弧度,紧接着弧度变大,笑声也跟着变大,从一开始是轻轻的笑,而后慢慢变大,变成了最后的放肆大笑,这笑仿佛是要发泄什么一般。
三千年,三千年啊!
难怪看着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又熟悉,难怪,难怪!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等等,回来了,那自己到底是回到了什么时候?
急于确认什么,抱着白玉枕的谢真猛的弹坐起身,一把扯开了纱帐。
“来人。”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一个人影猛的窜了进来,步伐匆匆,语气急促惊慌,几乎是与谢真的喝声同起。
“二爷,二爷,不好了,大事不好啦……”
声音由远及近,不多会来人奔到床前,谢真皱眉,看着眼前纳头就拜的人,谢真眯了眯眼仔细打量,薄唇轻吐:“填海?”
谢真声音一出,不待他问,下头的填海却急了,二话不说,忙忙就道。
“二爷,二爷大事不好了,京都,京都城,戒,戒严了!刚才前头的门子来报,说是从今早寅时公爷出门去上朝起,街面上就不太平,门子也是见惯了事的,起先还不以为意,还是快天亮时卯时中的样子,整个街面都肃清一空,还出动了五城兵马司跟城防营不说,连大内乌衣卫都出现了,说是要净街,二爷,眼下整个京都怕是都戒严了,上头有令,任何府邸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叫填海的小厮内心有些慌,刚刚得了这不得了的消息,一点也不敢耽搁的忙就颠颠的跑来禀告自己的主子了,着急忙慌的他那是一点也没有发现,上头坐着的人的异样。
还是见自己汇报完了,按照正常情况早就该急了的二爷,这会子嘛事没有,一点动静全无,填海纳闷,这才疑惑的忙忙抬头。
结果看到自家二爷不复寻常模样,看着很怪,填海跟着惊疑不定,出声问询,“二,二爷?您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副似不认得自己的模样?填海颤抖的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惶恐,“二爷,小的是填海呀,填海!”,是您当年从五爷手下亲手救下,还不惜一力维护,为让自己挺起脊梁,不惜得罪大爷,亲自起了个与大爷钟爱的小厮搬山一样威名的填海啊!
自家二爷这是怎么啦?
填海满眼关切,心里惴惴不安,心想莫不是自家二爷被自己带来的消息给吓到了?他那如圭如璧老公爷口中璞玉般端方,命却太苦太苦的可怜二爷啊……
谢真可不知道自己的小厮一瞬间脑补太多,他收回失态,转移注意力的轻咳,“咳咳……填海,你先起来,跟爷说说,今日是哪一日了。”
“回二爷的话,今日是七月初八。”
“七月初八,七月初八啊。”,谢真嘴里呢喃着,猛地一骨碌从床上起身下榻,瞄到床边屏风上掸的衣裳,谢真光脚下地,拽着衣裳就往急急身上套。
填海见状伸手上来就要帮忙,谢真却挥手打发。
“爷这里不需要你,你且下去吧,去厨下吩咐一声,京都戒严,怕是不好采买,你让厨下多做些耐储存且抵饱的饭食备着,多多益善。”
“是,谨遵二爷的吩咐。”
嘴里吩咐着,谢真囫囵的把衣裳往身上套,外裳袖带没系好也顾不上,袜子不穿也顾不上,转回床榻前,双脚往鞋子里一塞,啦瓜着鞋底,谢真一边系带子一边着急往外头去。
老实头填海一回答完,抬头就见自家爷这幅模样,填海急的赶紧拦人,“二爷,二爷,您才起床都还没洗漱,您这是要去哪呀?我的爷,您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小的去办就是,二爷,二爷……”
填海匆匆上前并未能拦住人,谢真脚步匆匆也并因填海的劝阻而停下,只丢下句,“别废话,赶紧的按爷吩咐的去办事。”人就飘出了屋子,给填海急的跺脚,哪里还顾得上刚才的吩咐?惝恍大喊,“我的爷哎!您的发冠都没带,这披头散发的不像样子……”
眼见着自家爷火烧火燎的如风般刮远,根本不听他的劝解,填海没法子,忙回身跑回屋里,抓起自家爷的发冠,飞一般的就从屋子冲了出来,直奔谢真身影消失的方向。
一路急追都没见人影,填海担心的一边追,一边心里纳罕,“今个自家二爷是怎么啦?怎么瞧着这般的不对劲?怪哉,怪哉!”
第3章
填海急匆匆追到后院花园子的岔路口,看着眼前的岔路,不见自家二爷的踪影,填海为难。
一边往东,那边有老太君的慈安堂,大爷的朝阳阁,五爷居住的听雨轩;一边往西,这里有二爷的院子碧波阁,庶出三爷的翠竹馆、四爷的梧桐馆;自家爷到底往哪边走的哟,填海脚步猛地顿住局促不前。
想了想填海估摸着,自家爷往西不大可能,毕竟碧波阁里住的那位二奶奶,进府一年可一直都是有名无实的。
庶出三爷、四爷,他们自来又避着家里三个嫡出爷们走,二爷跟他们来往也少,二爷刚才那么匆忙,想必是有大事,必不可能往西边去。
至于东边?虽然东边住着已故夫人所出的大爷,又住着已故夫人庶妹续弦夫人所出的五爷,二爷这个卡在中间的继室夫人所出嫡次子地位尴尬,自来也不爱跟大爷五爷来往。
掐来算去那就只剩下慈安堂住着的老太君了,想到平日里自家主子是个孝顺的,填海抬脚就要往慈安堂的方向追。
只是不料想他才迈脚,西边方向就传来动静。
“二爷早安。”
“给二爷问安。”
填海一顿,眼里闪过不可置信,脚却立时转了方向,往声音传来的这边追了过来。
等他赶到的时候,几个洒扫的粗使丫头正凑头一起叽叽咕咕的,四下也没见自家爷的踪影。
填海无奈,怕追错了,忙上前问话,“哎你们几个,我也且问你,你们可看见二爷往哪边去了?”
身为爷们的贴身小厮,即便府里偏心,填海的地位并不低,谁叫他们二爷自己个有本事,在一家子武夫中间,是唯一一个考取中举,还一举得了解元,将来指不定还能三元及第当状元的主,因此吗,府里的老太君。国公爷对自家也的态度也软和慈爱了几分。
有这个缘由在,这些低等的丫鬟仆妇见了填海,赶紧客客气气、老老实实的行礼回话。
“回,回海管事的话,二爷,二爷他……”
“哎呀赶紧说别耽搁事,二爷往哪边去了?”
见填海表情不耐烦了,粗使中一个看着像是府里老人的丫头出列,掩着忐忑,朝着碧波阁的方向摇手一指,“回海管事的话,刚才姐妹们看到二爷朝着碧波阁的方向去,去了。”
“你说什么?往,往碧波阁的方向去啦?”
几个粗使连连点头,填海却诧异的满眼不可置信,“怎,怎么可能?”
他家爷怎么可能主动去碧波阁?没可能啊,他家爷哪里都可能,就是没可能去碧波阁,没可能的,根本没可能……
打从一年前爷高中解元完婚起,便是新婚之夜,他家爷都没踏足过碧波阁半步,就更不用说主动去了。
二爷今个是怎么啦?一大早的这么异常,破天荒的去了碧波阁,怕不是夜里撞客昏了头了吧?
撞客了的谢真,这会子满心满眼的都是一个人,心里惴惴不安,别看人走的快,脚下其实是飘的。
整个人披头散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碧波阁去,谢真满脑子想的都是,是她吗?她来了吗?来的该是哪个她?会不会她全都知道?
会不会见了自己不喜自己?还厌恶抗拒自己可怎么办?
镇国公府西后院碧波阁。
话说整个镇国公府上下,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晓,府里的真二奶奶是个不得宠,还不招上下待见的主。
当初硬是仗着上一辈的恩情拿着婚书主动上门,死皮赖脸的嫁入公府,还没点自知之明的点名道姓要嫁嫡子,可怜了他们如圭如璧的玉郎真二爷被逼顶了锅,娶了这么个无亲无靠还没得什么好嫁妆的孤女。
公府伺候的下人也惯爱踩高捧低,像是碧波阁这样的冷衙门,但凡是个有本事的都不会在这里混,剩下的小猫两三只也不多,这就导致了偌大的碧波阁,加上真二奶奶带来的那位贴身陪嫁大丫鬟在内,伺候的不过五人而已,这还包括了两个粗使在内,实在是拿不起公府嫡出奶奶的架子。
冷衙门有一点好,是非少,平日里也没甚人来,这会子天还早,此刻的碧波阁里除了俩粗使起来打扫庭院外,连值夜的小丫鬟都还在寝房内真二奶奶床榻下的脚踏前睡着,不招待见早早就被老太君跟夫人免了请安的真二奶奶自然也还在床榻上酣睡。
拔步床上躺着的身影显得很瘦小,此刻床榻上的人正陷入梦境。
梦里,秦芜下意识揉搓着自己被拽过的手腕嘶了一声,打量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秦芜再度茫然了。
莫不是自己先前的一切都在做梦?要不然她怎么站在自家的小楼跟前呢?
明明,明明……
明明她记得的是,连日暴雨没生意,见隔壁秦阿姨的母婴店都关门了,她也跟着早早关门上楼,本是在家里干饭来着,臭香臭香的螺蛳粉都没吃进嘴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耳边一阵轰鸣,紧跟着她两眼一黑,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到了那个极其阴深恐怖,可能应该叫做地府的鬼地方。
再后来,都没等她醒过味来,奈河桥头她又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痴情鬼,不问青红皂白拉着自己就跑,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把她推进一条黑漆漆的幽深通道,再然后……
嘶!
再睁眼,眼前自己身处的地方竟是自己自小长大的家吗?
秦芜飞速奔跑,冲进了自己的家。
她叫秦芜,出身西南一个小山城,爸爸是乡下人,当兵退役后分派到城里工作,后来还认识了家中历代行医的妈妈结为夫妻,然后有了自己。
妈妈是独女,外公是个老中医,家传的医术,跟祖祖习得鬼门针法,各种病症都有涉及,不过对治疗跌打损伤有拿手绝活。
靠着这独门的手艺,改革开放后外公又抓住时机,人心善,口碑好,慢慢的从游走乡间的土郎中,发展成了在县城落户安家,还盖起了有着六间超大门面房的六层小楼。
后来爸爸不满外人眼里把他当上门女婿的指点,可能也是为了拼儿子继承下乡的皇位吧,父母在她还很年幼的时候离异了,自己跟了母亲,父亲背上行囊去了市里讨生活再不管自己,进城后靠着从部队中学到的修车的=手艺开了个修车行,钱倒是没少挣,日子好过的很,后来她还听某某亲戚说,她爸再娶了,又生了两个孩子,可惜都是女儿,那时她就笑,笑的心凉又讥讽。
而母亲因着离异人变的有些不对劲,后来更是因为抑郁恍惚出车祸去了,再后来自己就依傍着外公外婆过日子,打小跟着外公学医。
别人玩,她捧着医典;
别人逛街,她捏着银针;
别人父母陪着亲亲热,她抱着铜人反复认穴道;
明明她的理想是当一名飞行员,可惜身体不允许,考试也没考好,加之家里还有一大份家业等着自己去继承,看着年迈的外公外婆,她不得不放弃了梦想,读了五年的中西医结合,准备将来回家继承她的六层小楼。
后来毕业了,实习工作了,疫情来了。
她有家不得回,等再能联系上家里时,得到的却是外公外婆双双染病去世的消息。
成为孤儿的她回了那个生她养她的小山城,浑浑噩噩的用了一年时间的恢复,等她重振旗鼓准备打点家业,不坠外公威名的时候,各行各业开始萧条了,她不得不收整家业。
她把曾经治疗铁打损伤的三楼、四楼、五楼住院治疗部给关了,三楼租给了一对举着手机拍视频,专卖各种土特产的小年轻夫妻,除了直播间,偌大几百平的地方,堆满了土特产,什么核桃、板栗、土鸡蛋,腊肉、腊肠、腊板鸭,总之只要是地道的本地山货他们都卖;
四楼给了一家做外贸衣物的老板当库房,里面存的都是出口的衣物;
五楼暂且空着,六楼一直是自己的家,七楼的天台没动,上面还种满了外婆的心爱瓜果菜蔬与鲜花;
至于一楼二楼是相连的上下层门面,其中靠着楼梯电梯间的是对外出租的母婴店,这是自家老房客了,租用十年不挪窝,两间两层,体量大,上下都是营业区,不仅母婴用品齐全,甚至还卖儿童玩具,至于他们存货,则都是放在了这两间门脸下头的两层地下室内,地方大足够放,也不影响自家这边,中间一墙隔断,这边四间门脸下头的两层地下室,自家都分层存放了药品,一层中药,一层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