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第九杯茶【完结】
时间:2024-01-23 23:06:17

  萧宗元可以说是等了她一天,就等着她给个交代。
  这三天里,萧宗元的人也没有闲着,虽然人手不够,也不如百里子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也嗅到些味道。
  “听说,国公爷一个人来的。”萧宗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百里子苓,也不过两三日不见,她这脸色好像有些惨白。
  “百里子苓无能,三日之期已到,未能抓到刺客,特来请鹰王赐罪!”百里子苓单膝跪下。她这双膝盖,就连赵怀都没有跪过,也就跪过父母皇帝,还有就是战死沙场将士,如今倒是给萧宗元跪下了。
  “赐罪?国公爷,按说,你这双膝盖也颇为金贵的,如今跪我,可觉得冤枉?”萧宗元因为早上的挖肉疗伤那股子邪火无处发泄呢,这会儿百里子苓说未能抓到刺客,那不是正撞枪口上嘛。
  “不冤枉。鹰王在我的地盘出了事,我作为主帅,无论是否抓到刺客,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责任?说得好。我听说,国公爷带兵,纪律严明,奖罚分明。如果我在你的地盘上遇刺受伤,还中了毒,这等过失,按国公爷的规矩,有过之人该如何罚?”
  “保护鹰王不利,自是大罪。若按我的规矩来,五十军棍自然是少不了的。”百里子苓知道萧宗元说这话的意思,而且来之前,她也有心理准备。
  “五十军棍。不少,那就按国公爷的规矩来。来人,伺候咱们国公爷。”
  萧宗元话音刚落,两个大汉上前,直接把百里子苓给架了起来,百里子苓倒也没有反抗,而后她就被按在了一条长凳上。
  “国公爷,我这里没有军棍,但鞭子还是有的。那咱们今天就拿鞭子代替,可好?”萧宗元一脸阴深,那股子狠劲丝毫不比狼崽子少。
  “鹰王,你随意。”
  萧宗元也见过一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但百里子苓再厉害,再能打仗,终究是个姑娘。让一个姑娘承受五十鞭子,估计人也不用活了。
  “国公爷,你可知道五十鞭子之后,你会是什么结果吗?”萧宗元有些意外她居然没有反抗,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这五十鞭子,如果能换来和平,我一身之伤,或者是我一人之命,那又有何不可。”
  “我说百里子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觉得我就真不敢动手?”萧宗元走到那长凳前,弯着腰看她,一脸不解。
  “我从不觉得鹰王不敢动手。只是南陈如今已在战火之中,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死伤无数。而鹰王你的军队和部族也一样,草原上的战争并未结束。如果因为你遇刺这件事,雄鹰部与南陈再起烽烟,那死伤的又不知道多少人。
  说实话,我倒真不心疼你雄鹰部的人,但我心疼我的将士。他们入行伍,保家卫国虽死犹荣,但被人为制造的祸端累及而亡,那便是国之不幸。我百里家为南陈征战守疆两代人,舍了我这条命,能阻止一场大战,又有何不可?”
  萧宗元听完这话,愣了好一会神,最后直起腰来,说了一句:“百里子苓,我现在真有点后悔。”
  “鹰王是后悔来这五河口吧?”
  “不,我是后悔没有坚持让你做和亲公主。”
  百里子苓还没有回味过来萧宗元的话,就听到鞭子抽在地上的声音,又响亮又刺耳。
  这响声也传到了客栈外面,沈潜心头一紧,作势要进去,但脚步刚迈开,又止步。
第183章 183、混战(9)
  鞭子声,声声入耳。
  沈潜在客栈外面拳头都给捏紧了,他甚至想现在就回去,把那漆五给揪过来,不管萧宗元要杀要刮,但不能让百里子苓背这个锅。
  几声鞭子声之后,里边突然安静了一下为,沈潜刚刚是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里边没了动静,到底是什么情况,萧宗元会不会直接把百里子苓给杀了,这一刻,沈潜想得有点多。
  如果百里子苓死了,北方大营十几万军队谁来指挥?
  不,那不是重点。
  如果百里子苓真死了,他沈潜第一个不会让萧宗元活着离开五河口。
  沈潜招呼了在街对面的人,那是陆筝的手下,沈潜这几天与他们接触颇多,也知道,这些人值得信任。
  那人立马从街对面过来,沈潜便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招集你们在镇子上的人手,如果国公爷有意外,绝对不能让萧宗元活着离开五河口。”
  那人听完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沈潜的视线里。
  沈潜在外面来回地踱步,他此刻很后悔,没有跟着百里子苓一起进去。如果以他和百里子苓的身手,就萧宗元那几个人,还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们。
  “沈潜。”
  听到百里子苓的声音,沈潜回过头去,紧接着上前几步,“国公爷……”
  “先回大营再说。”
  “好。”
  沈潜忙去拉过马来,待百里子苓翻身上马,他才发现,百里子苓背上的袍子破了几道口子。
  “国公爷,你……”
  百里子苓回头瞪他,他便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之前他听到了鞭子声,而那袍子上的长口子,显然是鞭子抽出来的。
  该死的萧宗元,居然敢拿鞭子抽南陈的卫国公,这笔账,早晚得找回来。
  “去叫老沈头过来,带上外伤药。”刚下马,百里子苓就把迎上来的易风抓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将军,你?”易风很机灵,顿时发现了百里子苓的袍子不对劲。是他一直照顾百里子苓的生活,这袍子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就坏了,还坏成那样。
  “赶紧去,别多嘴。”沈潜提醒道。
  易风往老沈头那边跑,而沈潜则跟着百里子苓进了大帐。
  原本沈潜是有很多话要问的,但看到百里子苓坐下来时皱起的眉头,他什么话都没问出口。
  这点事,他其实不问也明白,百里子苓自己扛下了所有,为的就是不让南陈再起战火。
  百里子苓挨了鞭子,虽然不是五十鞭子,只有五鞭子,但每一鞭子落在身上,都不轻松。
  进去之前,她便知道,萧宗元不至于会要她的命,但这个交代是肯定要的。若是从前身子好的时候,五十军棍那也扛得住,现在就够呛了。
  “沈潜,今天的事……”
  “国公爷放心,沈潜知道轻重。”百里子苓没说完,沈潜便打断了她的话。
  二人正说话,老沈头急匆匆地带着药箱进来,沈潜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方便,便退了出去。
  “易风,你也出去。”老沈头道。
  易风满眼担心,还是乖乖听话出去。此时,大帐里只剩下百里子苓和老沈头。
  百里子苓起身把那外袍脱下来,又除去了一个狐皮做的马甲,这才露出里边的亵衣来。
  几道鞭子留下的血痕在那亵衣上惊心又刺目,老沈头不由得抽了口凉气。
  “你这是……”
  “不过是一点皮外伤,不至于大惊小怪,我身上比这伤重的,多了去。赶紧给我上药,别那么多废话。”
  老沈头心疼得紧,这两年,百里子苓几乎没有受过伤,哪怕是在上都守卫战中,她也没有受伤。如今却让萧宗元拿鞭子抽成这样,老沈头便觉得萧宗元那红莲之毒实在是太轻了,应该给他用长乐,让他知道真正的生不如死。
  老沈头迟迟未动手,百里子苓回头看了他一眼,“等什么?”
  “将军,我还是去叫胡果儿来吧。”
  “叫她做甚?你也不是头回给我治伤了,少跟我说什么男女有别的话,赶紧来。”百里子趴到了床榻上。
  “将军,如今不比从前,你也别固执。从前伤在别处,如今是在背上,我一个男人,始终不方便。”老沈头说完,回头朝帐外大喊了一声:“易风去叫胡果儿来。”
  “我一个女人尚不计较,你一个老头子,还怕弄脏了眼睛?”
  “我的将军,你好歹爱惜点自己。”
  “爱惜不爱惜的,也就那样。从小在男人堆里打滚,京城那些名门世家,能让我做儿媳妇吗?就算真能,大约也不觉得我能有多干净。行了,你出去吧,省得在我耳边嗡嗡。”
  百里子苓把老沈头也给赶出去了,胡果儿进来时,看到百里子苓背上的血痕,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来不及问那些血痕是怎么来的,赶紧拿了刀子划开百里子苓的亵衣,查看背上的伤痕。
  五道血痕,虽然不至于皮开肉绽,但也绝对不是三两天就能痊愈的。
  “国公爷,谁下的手,老娘非让他生不如死。”胡果儿咬着牙说了一句。
  “行啦,赶紧上药,哪来那么多废话。”
  胡果儿好一通忙活,这才替百里子苓上好了药,又替她换好了衣服。
  “将军,是萧宗元,对吗?”胡果儿脑子转得很快。
  来的路上,胡果儿问了易风一句:国公爷是不是刚从外边回来。易风点了点头,还催促她快些。
  五河口是百里子苓的地盘,没人敢对她使鞭子,能干这事的只能是萧宗元。
  “因为什么?”胡果儿见百里子苓不答,又追问道。
  “搞清楚你的身份,军营里的事,少打听。”百里子苓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让胡果儿一通追问,就更觉得烦。
  “我清楚我的身份。你是我王的人,谁动了你,就是跟我王过不去。”
  “得,少跟我扯你们的王,我跟他,早已经割袍断义,八杆子打不着。你要想跟他胡说,我也不拦着,但是,他要再敢踏入我的地盘,我肯定宰了他。说到做到!”
  百里子苓说完,朝着外面吼了一声,“沈潜,进来!”
  百里子苓把胡果儿赶了出去,又让沈潜安排几个人送漆五回京,并让人把那件带血的亵衣打包,带回去给她的二哥。那便是她给二哥的回信。
  这两日,百里子苓都让人盯着西北方向,而这天傍晚,果然有了消息。
  “晋北王残部现在在这个位置,”沈潜的手指在舆图上敲了敲,“按他们现在的速度,明天应该能到刘家沟。出刘家沟,再往北,便是雪狼部的地盘,再要追击就不可能了。我们要拦截,就在刘家沟。从五河口过去,快马加鞭,几个时辰便能到刘家沟。”
  百里子苓点点头,“晋北王现在还有多少人?”
  “几百人还是有的。但到底是一两百,还是八九百,没准儿。国公爷,我恳请带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去拦截晋北王残部,绝对不会让他们逃出南陈。”沈潜转身在百里子苓跟前跪下。
  百里子苓盯着舆图想了想,然后叫沈潜起来,“你去,可以。不过……”
  夜色降临,百里子苓一身甲胄,跟在骑兵里,由沈潜带队,星夜往刘家沟而去。
第184章 184、拦截(1)
  春日的暖阳照在南陈的大地上,一支残军正在南陈的土地上往外逃窜。
  他们从西北而来,边逃边杀,一路上的围追堵击倒也不少。如今就剩下这么百十号人了,说来也是落魄之极。
  “王爷,前边就是刘家沟了。过了刘家沟就进入雪狼部的地盘,这条路虽然不太好走,但雪狼部和北方大营都不会在此设防。”说话的是曾经的安西侯冯康。
  冯康的甲胄上都是已经发黑的血渍,头盔不知道掉在哪一场追击战中,头发有些散乱。自从北上开战之后,冯康也未再打理过头发。
  赵启其实也好不了多少,十几岁的少年郎,从未经历过战争,人生的第一场战争就是谋反,结果还弄得个节节败退。如今,就剩下这么点人陪着他逃亡了。
  “小舅舅,你说百里子苓那丫头,会不会就在前边的刘家沟等着咱们?”赵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家沟,想起了在上都时见到百里子苓的场景来。
  “王爷,就算前面有人等着咱们,那也不会是如今的国公爷。如今的南陈,她百里子苓手握十几万军队,又封了卫公国,南陈的脊梁,是不会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堵咱们的。”
  冯康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其实没什么底。
  从前,他在西南,百里子苓在北楼关,偶有书信往来,但皆是因为军情,互相通报,这是规矩。
  但他确实不了解这个丫头。虽然当初也在北楼关埋了人,但无法探听军营里的情况,更无法接近百里子苓身边的人。
  “小舅舅,我觉得,她在。”赵启叹了口气。
  “王爷……”
  “小舅舅,别担心。如果真是她在,咱们或许还有机会。若她不在,前面是别的人等着咱们,那今天,咱们就真会把命丢在刘家沟了。”赵启打了马往前,而冯康也赶紧上。
  越接近刘家沟,周围越安静。
  冯康走在前面,路边有马蹄踩坏的野草,看着印子还很新,说明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
  冯康让众人停了下来。
  “王爷,看来今天是一场恶战了。”冯康来到赵启面前。
  赵启翻身下马,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跟着他的这几十号人。他们多少都有些伤,跟着他且战且退,走到这里也没有抛下他自己逃命,可谓忠心耿耿。
  “小舅舅,让他们都逃命去吧。脱了这一身甲胄,扮着普通的老百姓,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跟着我,只能是死路一条。”
  “王爷,这些人都是跟随我多年,在刀尖上滚过几回的。他们若是畏惧一死,断不会跟着我们到这里,这一路上,有的是逃的机会。”
  赵启又扫了众人一眼,突然朝着众人跪下,这可吓坏了这几十号人,他们立即一并跪下。
  “赵启感谢兄弟们一路追随。”赵启叩头,众人也跟着叩头。
  “不瞒各位,前面就是刘家沟,北大方营的人正等着咱们。就咱们现在这点人,恐怕给北方大营塞牙缝都不够。赵启不愿再连累众兄弟,就此拜别。你们只要脱下甲胄,化着老百姓,怎么也能寻一条活路,跟着我,就是死路一条。”
  赵启话音刚落,众将士便齐声道:“誓死追随王爷!”
  “你们……”赵启的热泪滚落下来,亦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启儿,起来吧。”冯康走到赵启跟前,这一回,没有再叫‘王爷’,而是抛去了君臣之礼。
  一声‘启儿’,也让赵启的热泪再滚落一回。
  “小舅舅,若不是为了我,你本可以有大好的前程。南陈的安西侯,又是驸马爷,就算是如今公主不再受宠,但赵怀也断不会亏待于你。结果,却跟着我走上了起兵谋反的路子,什么都没捞到不说,还……”
  “启儿,说这些干嘛。当年,是大哥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上位,就是想给你留些人,以备将来大用。更何况,大哥的死,贵妃的死,这笔账,咱们不能不算。如今仗打输了,怪只怪舅舅能力不够。如果舅舅麾下有百里子苓那样的战将,咱们就不会输。走吧,无论是死是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咱们也别让等着的人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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