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道:“这个,咱们都是做臣子的,还是要食君之䘵,为君分忧。”
桑吉听着这二位大人的话,说白了,那就是不能审。审的话,不只可能证明先帝当年错了,还有可能审出来当年皇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甚至这里边可能还有赵怀的事。
虽然如今皇帝不理朝政,一心静养,但皇帝还在,做臣子的自然不能揭皇帝的黑历史,更不能揭当今实际掌权人的黑历史,除非真不想活了。
“御史大人,您的意思呢?”
桑吉回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御史,这位可是和稀泥的高手,审案子的时候一言不发,一个问题没问,如果要问他的意见,他肯定会说:御史台只是负责纠察、弹劾,原则上是不参与审理的,这审案子的事,还得大理寺和刑部来。
“这审理案件,刑部和大理寺是行家,至于这个要不要往下审,还得看两位大人和侯爷的意见,我没什么意见。”
说了等着没说,反正从头到尾,把自己倒是摘得挺干净。
桑吉知道审冯康不好审,但他没有想到第一个麻烦会是因为洪万三。
“既如此,那就奏请王爷,让王爷来定夺。”桑吉道。
这么大的事,桑吉自然不敢自己拿主意,而那两位,自然也不敢。
他这一说,几位大人连连附和,至于这奏请的事,自然还是落在了他这位主审官头上。
从大理寺出来,桑吉刚要上马车,就有一位民妇打扮的女子来到跟前,朝他施了一礼。
桑吉认得这女子,她是皇贵太妃身边的人。
桑吉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让那人上了马车。
“姐姐此来,若是为了安西侯冯康,便请姐姐不必开口。桑吉做不得主。”
桑吉见到太后身边的宫人,大抵也猜到是为什么。
“太妃知道侯爷为难,但和慧公主如今还病着,知道......他回来了,总想再见一面,毕竟夫妻一场。”
“这件事,跟我说没用,我也无权放人去见他。公主若是想见他,便去求王爷,除了王爷,谁也不敢松这个口。”
桑吉自然懂和慧公主的心思,虽然冯康对和慧公主无意,但当年和慧一眼看上冯康,何等欢天喜地下嫁,一辈子的指望,她也只爱这一个男人。
“公主倒是真想去求王爷,可是......王爷早前就下了令,不许公主出宫,大约是早就猜到......咱们公主是真可怜,如今......”宫人抹了一把眼泪,“如今都瘦得不成人样,御医说,再这般下去,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桑吉也心疼这个表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生在帝王家,最不能左右的就是自己的命运。
和慧公主曾经荣宠之极,可以说是南陈最幸运的公主,如今的命运也是谁都不曾想到的。
驸马起兵谋反,本该累及妻儿。若不是念她是皇家公主,不管她是否知晓冯康之事,如今怕是都下了大狱,等着处决或是发配。
再看现在的兰阳公主。那可是赵怀的亲妹妹,赵怀大权在握,是南陈实质上的皇帝,但又如何,依旧护不住自己的亲妹妹,不得不让她远嫁和亲。
两位南陈最荣宠的公主,命运都让人唏嘘。
“我会与王爷提一下,但王爷怕是不会答应。回去好好安抚公主,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桑吉让马车在前边停下,那宫人也就下了马车。
马车一路往扶风王府而去,桑吉也在心头打了个腹稿,关于在审的案子如何说,终归还是有技巧的。至于和慧公主想见冯康的事,得看赵怀的心情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提。
赵怀大多数时间都在王里处理公务,所以扶风王府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
桑吉这两日每天都会来,与赵怀说一说三司会审的情况,所以他不必得通报,就能进王府。
但今天,他刚进府,还未到书房,就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传来。
桑吉稍稍停住了脚步,没敢往前。
不多会儿,便见府中下人把摔坏的碗碟、花盆给拿了出来,看样子,赵怀的心情非常糟糕,和慧公主的事自然是没法提了。
“侯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桑吉赶紧转身施了一礼,说话的是王爷的管家,事实上,这管家也就相当于宫中的总管太监。
“王爷这是......”
“侯爷有所不知,王爷刚刚接到五河口的飞鸽传书,兰阳公主下榻的宅院居然发生了大火,公主险些......”
管家说到这里就摇摇头,“公主福大,老天爷保佑,先帝保佑!”
“那和亲之事?”桑吉心头一紧。
“幸好公主无碍,婚礼已如期举行。如今啊,公主已经入了草原。但王爷哪里听得了这个,离得又那么远,自然心疼公主,这才发了火。侯爷若无紧急的事,还是先去偏厅稍坐,等王爷消消气了再进去。”
“谢管家提醒。”
“侯客客气,您是南陈的肱骨之臣,王爷常常念叨。来,侯爷,这边请。”
那管家带路,桑吉只得跟着去了偏厅。
和亲公主下榻的客院被烧,这可是要命的大事。就算公主无恙,但无论是带队的诚亲王,还是礼部那几位,都难逃干系。
至于负责公主安全的几位武官,最轻怕也是降职查办。事情又发生在卫国公的地盘,百里子苓怕也要受连累。
桑吉喝着茶,脑子可一刻没停过。他不清楚五河口的情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场火肯定不是意外。
一杯茶才喝了几口,柳菘蓝就从外面进来,朝桑吉施了一礼,“民女见过武诚侯。”
“柳掌柜多礼了。”
“王爷请侯爷去书房说话。”柳菘蓝毕恭毕敬地道。
“知道了。”
桑吉放下茶杯起身,缓步走到柳菘蓝跟前,他是想问一下五河口的情况,因为他知道,柳菘蓝安排了不少人做探子,知道得肯定更多。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听说,卫国公府正在选亲,不知道老夫人选中了哪家的公子?”桑吉都停下脚步了,不说点什么,似乎也很奇怪。
“侯爷,卫国公府选亲,只招婿,不嫁女。若是侯爷也有意愿,我倒是很乐意去跟母亲说说,只怕是尚书大人不乐意。”
“柳掌柜想多了,桑吉自知配不上国公爷,只是好奇罢了。”
说着,桑吉转身往外走。
“侯爷!”柳菘蓝叫了一声。
“侯爷,你可后悔过......”柳菘蓝问道。
桑吉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却没有回答。
后悔吗?
他确实后悔过。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就算他现在想做百里家的女婿,别说百里子苓不要,老夫人也不会要他。
但那个狼崽子,不,现在应该叫狼王,他又能进得了百里家的门吗?
男人,自古以来,没人愿意把抓到手中的权势放下。更何况,那位已经做了王,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王位,入住国公府?
木苏和要真能,他桑吉绝对成全他们。
第198章 198、第一次
桑吉进了赵怀书房,但见一切皆已收拾停当,赵怀坐在椅子里,神色忧伤。
赵怀知他是来汇报三司会审的,但今日倒是比前两日早了些。
“臣桑吉,见过王爷。”桑吉施了一礼,赵怀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下人又端了茶水过来。
“今日为何这么早?”
赵怀稍稍坐正了身子,喝了口茶。
“回王爷的话,今日继续审理晋北王及安西侯谋反一案,但审理案件中另有案情,事关......”桑吉迟疑了一下,赵怀挑了一下眉,“事关什么?”
“事关先......”桑吉嘴里那个‘帝’字没敢出口,话说到这里,已经是以下犯上,断不敢再说。
他今日要真把这话说出口,让赵怀如何定夺?
赵怀如今确实大掌在握,是南陈实际上的皇帝,但名义上,赵怀仍旧只是个亲王。一个亲王如今定夺与先帝和皇帝有关的案件。
这既是不忠,也是不孝。
几个老家伙都让他这个主考官去说,他也是没有想太多,还打了腹稿,这话要出口,才发现事情大了。
“事关从前已经定案的案子。”桑吉惊得一身冷汗,幸好说辞换得快。
“哪一桩?”赵怀问道。
“十五年前,洪万三案。”桑吉如实答道。
“洪万三案,乃先帝在时钦定,这是铁案。武诚侯,可还有问题?”
“臣,没有问题。”
赵怀看着桑吉,他半低着头,与几个月前刚回上都之时,截然不同。没了那些锋芒毕露,也没了那些张扬,此刻这般安静地坐在那里,倒与他的父亲有几分相像。
赵怀饮了口茶,“五河口的事,听说了?”
“刚刚听管家说了,幸好公主无恙,乃我南陈之幸。”桑吉忙起身道。
“这大火来得蹊跷,无论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总得要派人下去查一查,武侯诚可有人选推荐?”
赵怀这话问得很随意,就像是闲话家常。但事关国事,皆无小事,这自然也不是家常。
“御史台不乏优秀的官员,王爷心中定有人选。”桑吉不接这一茬,又把球给赵怀打踢了回去。
赵怀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御史台确实不乏优秀的官员,但他们,怕是很难查清这案子。若不是如今正三司会审,武诚侯分身乏术,我倒是想让武诚侯辛苦一趟。”
“王爷厚爱!”
桑吉屈腰而立,一副恭敬的样子。
“既如此,那我就再想想。你们那边也得加紧审理,但不能只求快,不求细,这么大的案子,自然是要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能昭告天下。”
赵怀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桑吉这才起身告退。
第二天一早,桑吉就得了信,赵怀派吴安国以钦差身份,前去五河口调查公主下榻宅院大火一事。
吴安国做了好几年的监察御史,对于调查这种案子,很有一套。如今,吴安国又是礼部员外郎,让吴安国去,也算是礼部自查。
桑吉隐隐有些担心,他不知道大火这件事会不会跟百里家有关系。
之前,五河口传回消息,萧宗元遇刺,但这件事没个结果,只说是凶手在逃,疑似雄鹰部守旧派的杀手所为,毕竟更早之前,守旧派的杀车就偷袭过一回。
赵怀没再提这事,朝堂上便没人敢提,毕竟伤的是萧宗元,只要萧宗元那边不闹,南陈这边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桑吉各种渠道得了些消息,说是漆五好像去过五河口。那之后,冯康被捕,晋北王赵启却到了雪狼部,这件事在朝中已有议论,但赵怀不提此事,没人敢弹劾百里子苓。
事情多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发生在五河口,不管这些事与百里子苓有没有关系,她作为北方军事统帅,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是哪天赵怀对百里子苓不满意了,这些都会是她的罪行。
此时,在五河口的百里子苓自然也知道身处危机之中。
百里子苓特地调了有办案经验的官员来协查此事,但查了几日,并无结果。
百里子苓看着官员报上的了案件分析,说来说去,倒也没个准话。
“将军,这件事终究是查不清楚的。更何况,当时住在里边的一些丫头、婆子都随公主出嫁,负责守卫的将士也都悉数回京,这就不可能查清楚。”木苏和道。
“我知道查不清楚,但总得给上面一个交代,总不能一句查不清楚,就了结。”
“将军,这个你倒不用担心。你们那位王爷,就算你真的查清楚了,怕也不会信你,他肯定会派人亲自来查。至于回京的那些官员、将士,大约都还有几轮审讯,这件事,无论是否查得清楚,都会有不少人倒霉。”木苏和又道。
“这场大火,不只针对和亲公主,也针对将军你。”陆筝说了一句。
“陆先生说得没错。五河口接连出事,赵怀对你就算有再大的信任,也经不起一再出问题。更何况,冯康回京受省,严刑之下,很难说他不会说出什么对将军不利的话来。”木苏和又道。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武诚侯主审,虽说他是知道分寸的,而且与将军又是生死之交,但其他几位大人,未必知晓分寸,而且他们又存了什么心思,那就未可知。冯康若是开口咬上将军,这叛国之罪......将军,你当初真不该去刘家沟。”
“陆大哥,我不从不后悔放走了晋北王,那是我欠他的。至于扶风王爷,他若是真想与我算算账,我也不怕。”
陆筝与木苏和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
陆筝先退了下去,木苏和留在大帐之中。
“将军莫怕,凡事有我。”木苏和拉了陆筝坐下。
“你呀,明日就回你的王庭去,少在我这里待着。多事之秋,还非得往上凑,若是有个闪失......”
“将军,我舍不得你!”不得百里子苓说完,木苏和就把她揽进怀里。
“既了说好半年为期,那就半年,把胡果儿也一并带走,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百里子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木苏和把她搂得有些紧,微微闭着眼,在她脖子里蹭了蹭。
“都已经是当王的人了,以后不可任性。”百里子苓想推开他,这小子死死抱着,就是不肯放。
“我要想你了,怎么办?”木苏和在她脖子里亲了几口,语带迷糊。
“忍着。想想你在雪山草场这么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半年而已,很快的。”
“走之前,将军能不能......”
木苏和没说完,但手已经开始行动。
他已经解开了百里子苓的腰带,把手往里探,唇舌在她的脖子里游走,时不时地还会啃咬上一口。
百里子苓按住他的手,却听得他在自己耳边重重地喘息。
“将军,让我侍寝吧......”
他的眼里泛着红,似水光荡漾,又好看,又动人。
百里子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一笑,“腰上还有伤呢......”
“将军轻点便是......人家是第一次......”
说完,他已然叼住了她的唇,四片唇瓣相贴,不断地摩擦,探索,索取。
“将军,我抱你去床上吧......”
他停了下来,不等百里子苓回答,已经把人抱起,往那床榻去。
“将军,要了我的身子,你就不能对我始乱终弃。我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以后得跟着将军进百里家祖坟的......”
他把百里子苓放在床榻之上,在她耳边轻言细语,不安分的手已经层层剥落衣衫,时不时地,又叼住他的唇瓣,与之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