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的父亲自然也不会支持一个血统不纯正的世子做新狼王。
“呼延一族的血脉能做狼王?”木苏和笑了起来,“那,做狼王的如果是他的儿子呢?”
木苏和这一问,呼延煊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木苏和说的这话肯定不是他呼延煊,更不是他的兄弟,那……
呼延煊想起了前几天木苏和拿的那把桃木梳,还说过定情之物之类的话。呼延煊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但最终脑子里确定的想法,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呼延煊嘴唇都有些颤抖。
“别那么惊讶。或许是,或许不是,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木苏和说得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说别的人事。
世子不是老狼王的儿子?
世子是他弟弟?
世子是呼延家的血脉?
这些问题在呼延煊脑子里渐渐融在了一起。
多年前的那场捉奸风波,或许针对的就不是木苏和的母亲,而是另有其人。呼延煊这一刻似乎才回过味来。
第128章 、开始(6)
呼延煊跟着木苏和来到巫师的大帐。自从上次葬礼,狼王的亲卫强闯进来搜查,部族中对莫车便多有微词。
巫师一职,虽然在部族中没有实权,但他们承担着整个部族的精神世界,祭祀、占卜、承接上天的旨意,事实上,巫师又是部族中最有影响力的。
经过上次葬礼事件之后,狼王亲卫倒是不敢再来巫师这里,毕竟莫车就算是身为狼王,也不敢在无凭无据之下对巫师不敬。
呼延裕,呼延一族族长,也是呼延煊的父亲,年过半白,在整个雪狼部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呼延裕年轻的时候常往来于南陈和雪狼部之间,本身很有经商的头脑,他为呼延一族创造了大量的财富,这才让呼延一族能成为四大家族之首。
后来,呼延裕成为族长,不说在雪狼部呼风唤雨,但绝对举足轻重。
木苏和走进默托大帐,身后跟着呼延煊,而正在与默托喝茶的呼延裕立马意识到来人不同寻常。
“巫师大人,这是何意?”呼延裕似乎明白过来。
“呼延大人,我的这位朋友说想见一见呼延大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便托了我帮忙。听说今日呼延大人要来我这里,我这位朋友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呼延大人莫怪。”默托赶紧解释道。
“朋友?”呼延裕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晚辈见过呼延大人。”木苏和没有直接报自己的名字,但用‘晚辈’这样的词,也是在呼延裕面前放低了姿态。
“儿子见过父亲!”呼延煊也施了一礼。
其实,呼延煊与木苏和一起进的时候,呼延裕大约就猜到了木苏和的身份,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揭穿。
呼延煊离家一年,别人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当老子自然是知道的。儿子追随了狼王的小儿子木苏和,他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让人去把呼延煊给抓回来。
“煊儿,你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怎么,还知道回来呀?”呼延裕问道。
“劳父亲惦记。”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呼延裕就说了这么一句,再没下文。呼延裕有十几个儿子,呼延煊大约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呼延大人,你们父子虽然难得见面,不过,家事还是等会再谈。我这位朋友有件东西带给呼延大人,你们先聊。”默托朝呼延煊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同往外走。
木苏和笑了笑,走到呼延裕对面坐下,自己倒了茶水,喝了一口。
“呼延大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所以,咱们也别废话了,直接入正题,如何?”木苏和笑着问道。
“木苏和,你的胆子不小,狼王四处抓你,你还敢再回来,就不怕小小年纪把命给丢了吗?”呼延裕把杯中的茶水饮尽,他大约猜到这小子找他的目的。
“我这条命,说是九死一生,那也不为过。既然当初没有冻死在雪山草场,也没有死在萧宗元的王廷,更没有死在各种截杀的路上,那么,我为什么不敢回来?老天爷没想让我死,谁也要不了我的命。”
呼延裕大约也听了些木苏和的经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大约也是他默许呼延煊跟着木苏和的理由。
有些人,注定了就是天生的王者,哪怕一直被埋在尘埃里,但总有一日会王霸天下。呼延裕这也是商人本色,打的是两手牌。
“呼延大人,我今日来呢,也不是为跟你说这些。不过是带了个东西,想让你瞧瞧。”木苏和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把桃木梳子,慢慢起了身,走到呼延裕跟前。
“据说,这东西是呼延大人的,今日,我便把这东西还给大人。”木苏和说着双手奉上了桃木梳。
呼延裕一见这桃木梳,往事便涌上心头。这东西当年是他从南陈带回来的,上面还特意刻了梅花,因为他喜欢的女人名字里便带了个梅字。
“看样子,呼延大人是不记得了。”木苏和见他不为所动,便把那桃木梳收了回来,而呼延裕其实是想伸手拿的,只是木苏和收得更快些。
“可能是我搞错了,这梳子也没什么特别。不过,听说是从一个女人的尸体上取下来的。那个女人死之前受尽了男人的侮辱与折磨,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浑身是血,但头上就戴着这把梳子。”木苏和说到这里,指甲都快掐进桃木梳里。
“她死后被挂在根歪脖子树上,连个入殓的衣服都没有换,就那样,一身血衣。据说,尸体挂在树上,还一直往下滴血,不久之后,那滴血的土地上便长出一大片的彼岸花,血一样花,特别刺目。据说,连放羊的牧人从那片林子经过,都还能听到她的哭声。”
木苏和说得很慢,就像是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娓娓道来,却又刺痛了听者的耳朵。
呼延裕捏紧了衣角,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心上扎着针。
“他们都说,她是与人私会,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还说,她的儿子也是那个野男人的,是个野种。”木苏和说到这里的时候,手中的桃木梳突然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
断开的桃木梳刺伤了他的手,鲜血直流,整只手立马就变成血呼呼的。
呼延裕见此,差一点站了起来。但见木苏和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另一截,血滴落在了地上。
这小子是个狠人。
呼延裕觉得。
“幸好,这不是呼延大人的东西。瞧瞧,让我给弄断了。”木苏和捡起那断掉的桃木梳,又一次递到了呼延裕跟前。
“你到底想说什么?”呼延裕问道。
“我?我不想说什么。就想把这东西物归原主。但呼延大人既然说不是你的东西,如今这东西又断掉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木苏和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瘆人。
木苏和把那断掉的桃木梳试着想拼接回去,但发现再怎么拼接总是有裂痕的。于是,他干脆扔在了地上,而那桃木梳上便带着他的鲜血。
“既然是个破烂玩意,那就扔了吧。呼延大人,今天打扰了。”
木苏和施了一礼,转身往帐外走。
“等等!”呼延裕叫道。
“大人还有何事?”木苏和转过身来。
“你的手……”呼延裕走上前来,“还是处理一下伤口再走。”
木苏和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这个,没关系。我伤惯了,没那么娇气。感谢大人关心,告辞。”
木苏和再次要走,这回却被呼延裕给拉住,然后连人一起拉回来坐下,他从内衣里扯了块布条下来,给木苏和包扎了流血的手。
“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呼延裕问道。
“大人误会了,我就只是来还梳子的。”木苏和笑道。
“如果是想让我替你找个安身之所,那是不成问题。但如果想让我背叛狼王,你有什么可以让我觉得值得的东西,一并说出来。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呼延裕的话说得很直白。
“大人这话可真是把我问住了。我如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呢?除了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大约也就是你儿子的忠心了。当然,这个,大人是看不上的。”
“能让巫师站在你这边,你也有些本事。给你机会的时候,最好就说,如果我改了主意,你就算有点什么,这生意也没法谈了。”
木苏和突然大笑起来。
“呼延大人真有意思。论做生意,我自觉还是有些体会的。呼延大人高瞻远瞩,想的是整个呼延一族的利益。
莫车选了呼延家的女人做狼王妃,可是,狼王会有很多女人,呼延家的女人就算是生下了王子,那又如何?
莫车可是已经有几个成年的儿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奶娃,如何跟那些成年的哥哥们斗。看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下场吗?
当然,有你呼延一族做为后盾,或许可以一搏。但是,那得等好些年,还得保证莫车不会提早去见那老东西。”
“所以,你能给什么?”呼延裕又问。
“大人,你觉得,如果是你呼延家的血脉做了狼王,会如何?”木苏和凑到了呼延裕耳边。
“你什么意思?”呼延裕立马问道。
“呼延大人很聪明的,应该懂。”木苏和站起身来,“今日,晚辈就先告辞,谢谢大人替我包扎伤口,咱们,后会有期。”
木苏和大步往帐外走,而呼延裕却跌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捧起那断成两截的桃木梳,往事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是在去往南陈做生意的路上遇到那女子的,她的家就在官道边上,摆了个茶摊给过路的客人歇脚。
她有一个老爹,但身子不好,一年到头总是要吃药。呼延裕每回路过的时候,都会在那里歇脚,也会多给几个银钱。
有一回路过,那女子的老爹不醒人世,女子吓得直哭,是他用草原上的一些土办法把人给救了过来。为此,那女子对他感激万分。
有了这层关系,后来他再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吃顿饭,有时候还会住一晚。就这样,二人便互生情愫,互许了终身。
但是,那时候的呼延裕不只已经娶妻,甚至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家中也不只一个女人。
后来,呼延裕接管了呼延一族,做了大族长,便不再经商,更不再往来于南陈与雪狼部之间,他忙于族中事务,想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再让人去接那女子来草原。
有一天,老狼王大摆筵席,向众人宣布他新纳的姬妾,这时候呼延裕才在酒宴上看到,狼王的新姬妾居然是他的女人。
第129章 、开始(7)
呼延裕当时惊讶极了,酒宴还未散去,就想找机会接近自己的女人。
但是,他一直未能如愿。
直到几天之后,他才弄清楚这其中的经过。
她,是自己来的雪狼部。老爹去世,她是来寻他的。
但是,到了雪狼部才知道,他不只娶了妻,而且儿子都已成年,并且还是呼延一族的族长。
她那样的女人,别说是嫁他为妻,哪怕是为妾,都不受待见。
就在这个时候,狼王无意之中看到了她,便把她抢作自己的姬妾。
她,无力反抗,只能认命。
他们终于见面,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但一切都无法挽回。
有些事,不该发生,但还是发生了。
有些事,本该发生,但又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呼延煊,咱们去边境吧!”
从巫师那里出来,木苏和的情绪就特别亢奋,呼延煊不知道他们在里边说了什么,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木苏和是不是他的弟弟。
“世子……”呼延煊欲言又止。
“只要不是劝我别去边境,其他的,我允许你说。”
“我……”呼延煊不知道要如何说。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很快就要到来。草原上,现在还是还是白雪皑皑,但总有一些倔犟的草会突破冰雪的覆盖,早早探出头来,向人传达着春的气息。
呼延煊觉得,无论木苏和是不是自己的弟弟,他都像是突破冰雪覆盖的小草,倔犟而又顽强。
“呼延煊,你说,春暖花开的时候,去跟萧宗元讨杯喜酒喝,如何?”木苏和夹了夹马肚子,想让马儿走得快一点。
“世子要去雄鹰部?万万不可!”呼延煊心头一紧,打了马跟上木苏和。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想给萧宗元送点新婚的贺礼。走吧,咱们去给鹰王准备贺礼去。”
木苏和似乎很开心,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回程的路上,马儿也跑得快,只是回到他们自己的大帐,身子骨就有些受不得了。
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像是要把苦胆给咳出来。
呼延煊赶紧把火弄得更旺一些,又让下人给木苏和灌了汤婆子,塞到被窝里。
刚刚热好的汤药还有些烫,木苏和一闻到那味,就皱起了眉头。
“胡果儿什么时候能回来?”木苏和问。
“再有三四天,应该就能到边境了。不过,世子,咱们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边境。将军接任了北方防线,应该会全面整顿,如果这时候去,怕是给将军添麻烦。”
呼延煊还是忍不住劝他,呼延煊也知道,劝了没用。
“可是,我想她了。”木苏和拍了拍胸口,“这里,很想,很想!”
呼延煊叹了口气,少年初尝情爱,大都只知道横冲直撞,像木苏和这样的,已经算是比较克制了。
但是,呼延煊仍旧希望他再克制一些。
“药给我吧。”木苏和觉得心里有些疼,虽然知道这药不是治心里的病,但只要是药,喝下去,总归会好受些。
“这药真苦啊!”一口气把整碗药吃到肚子里,木苏和擦了一下嘴,想起了在北楼关的时候,百里子苓哄他吃药的情景,嘴角便不由得上翘。
“呼延煊,你说,要是胡果儿配的药仍旧解不了长乐之毒,我这辈子是不是都得是个药罐子?”
“世子说哪里话。胡果儿既然说能解,那就一定能解。那站头鬼精鬼精的,不会诓骗世子。”呼延煊安慰道。
“我知她不会骗我。只不过,我这身子,确实大不如前了。从前在北楼关的时候,将军还每天督促我练功,怕我没能力自保,也怕我身子被毒给弄垮了,万分心疼。现在,倒是没人逼我着练功了,可是,也没人……”木苏和没往下说。越说吧,他这心里头越难受。
“将军是真心疼你。那你怎么还忍心害将军?”呼延煊嘀咕了一句。
木苏和听得很清楚,轻笑了一声,“你就当我自私好了。自私地想把她留在我身边,自私地想要她只想着我一个人。去他的南陈江山,去他的保家卫国……”
呼延煊心想,你都说了你自私,我还能说啥。
木苏和吐了口气,又道:“去接南颇的人,什么时候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