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路上了,如果不出什么差错,不出十天,肯定能到咱们这里。不过……”
“不过什么?”木苏和坐起身来,呼延煊赶紧替他披上毯子,怕他再给冻着。
“你说替他找到了女儿,是诓骗他的,还是真的找到了?”呼延煊其实一直都很好奇。
他们还没有离开北楼关的时候,木苏和就已经打上了南颇的主意。能做西陀三皇子的老师,这个人确实是有本事的。
三皇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但他木苏和不是。
最关键的是,南颇这个西北通实在太有用。加之他在西陀待了那么多年,对西陀国内的情况也很了解,更长远地看,如果以后自己拿下雪狼部,少不得要跟萧宗元一争高下。如果有西陀人帮忙,那便是把雄鹰部夹在其中,倒也省些力气。
当然,那个时候看木苏和的想法,觉得有些痴人说梦。
他自己还困在北楼关,身中奇毒,哪天死都不知道,还要想以后。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拿下雪狼部,莫车依旧是狼王。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布局。
“你觉得呢?”木苏和笑问。
“不知道。南先生是有才之人,又极为聪明,想骗他,不容易。”
“等着吧,等春暖花开的时候,他的女儿会自己送上门来的。”木苏和笑道。
夜幕降临,百里子苓一行人在一个小镇落脚。
刚刚推门进去,客栈的老板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诸位一路辛苦。敢问,可是卫国公麾下?”
“正是。你是掌柜?”易风走在最前面,环视了一眼店里,大堂的几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像是就等着他们一样。
“我是小店的掌柜。房间、热水都已替卫国公准备好,饭菜也已备齐……”那掌柜正说话,百里子苓和陆筝也跟着进来。
“小的见过卫国公。”掌柜眼尖,立马上前行礼。
“认识我?”百里子苓问。
“卫国公的大名,小的早有耳闻。如今得见,也是小的荣幸。饭菜皆已备好,卫国公一路车马劳顿,还请到上房休息,我马上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里。”
百里子苓扫了一眼这客栈,她今日出城,那么大阵仗,这客栈的老板知道是她,也不奇怪。但提前把饭菜都准备好了,还料定了他们一定会住这间客栈,那倒是有点意思。
“说吧,这都谁安排的?”百里子苓手里拿了根鞭子,有意无间地在手里轻轻拍着。
“这个……”
掌柜一脸为难。
这时候,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百里子苓和陆筝同时抬头看,就见胡果儿从楼梯上下来。
“将军,我跟乙辛已在此等候将军三日,想着将军一路辛苦,便提前准备了些。将军不会怪我们多事吧?”胡果儿笑着走来,眼睛往陆筝身上刮了好几眼。
“有心了。”百里子苓点点头,回头跟易风道:“让大家先吃饭,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天亮出发。”
易风得令,立马安排下去。
百里子苓在胡果儿的带领下上了楼,陆筝跟在后面,一直打量着这个异族女子。
“这是将军的房间,乙辛晚上会在外面守着,将军可安心入睡。”胡果儿道。
“不必了。你也看到了,我带的人不少。你们也早些休息。”
“行,那我不打扰将军。如果有事,我就在隔壁,尽管叫我便是。”胡果儿说着退了出去,不过,出去之前,她又看了陆筝一眼,满是敌意。
陆筝跟着百里子苓进了屋,胡果儿站在走廊里没走,似乎还想再听一下墙角,但被乙辛给拉走。
“你想干嘛?”乙辛把她给拉回了屋里。
“那个小白脸谁呀?他凭什么跟将军进了屋?将军可是有主儿的,他一个小白脸也敢惦记。”胡果儿有些气愤。
“他叫陆筝,曾经是南方八十八寨的寨主。他可不是什么不白脸,动起手来,不比我差。上都城被围的时候,他带了几百人赶来帮将军守城,有勇有谋,可不是什么小白脸。”乙辛说道。
“这城也守完了,他哪儿来回哪儿去,跟着将军是几个意思?”
“跟着将军,自然是为将军做事。将军对他一直很尊重,一口一个陆大哥的叫着,你也别犯浑,对人家尊重些,省得惹将军不高兴。”
胡果儿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来火。
“将军这是不要世子了吗?世子这才离开多久啊,她就带了小白脸同进同出,这南陈的男人、女人怎么都一个样。明明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按他们南陈的规矩不就该算两口子吗,怎么转头就不认了。”
“你呀,少污蔑将军,你是说那位武诚侯吧?”乙辛打趣道。“我说你呀,也是喜欢谁不好,看上那位。那位以前在上都城的时候,就是风流少爷,流连花街柳巷,后来听说还好上了男色,刚从北楼关回来,就直奔上都城有名的‘宜修楼’,把‘宜修楼’里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倌折腾了大半天呢。”
“你少胡说八道!”胡果儿自然不肯信,她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还喜欢男人。
“他和那小倌的事,上都城都传遍了,听说,还闹到朝堂之上。所以,你就别惦记了,就算是惦记上了,他早晚还得跟别人跑。”
“好你个桑子渊,跟我说你没考虑娶妻,敢情你是外面的人太多,忙不过来呀!”胡果儿这一发火,屋里的东西也就遭殃,噼噼啪啦地响了一地。
乙辛也不拦着,就是想断了她那点念想。
木苏和他是拦不住,但这位妹妹,他可得拦住了。这要剃头挑子一头热地扎进去,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一墙之隔的百里子苓和陆筝都听到了动静,陆筝想出去看看,但被百里子苓阻止。
“将军与那位姑娘是旧识?”陆筝这才坐了下来。
“陆大哥,这事说来话来,以后有空再跟你说。”
陆筝点了点头。
这时候,易风端了饭菜送进来,“将军、陆先生,趁热赶紧吃。一会儿我让伙计把热水送上来,将军也泡泡脚,解解乏。”
“行啦,你也赶紧下去吃。另外,让刘河吃完饭上来见我。”
“知道了。”
易风退了出去,百里子苓拿起碗筷,刚要吃,陆筝又按住了她的手,从怀里掏出银针来试了试饭菜,见银针没有任何变化,这才让百里子苓吃。
“陆大哥,不用这么小心,那姑娘,我信得过。”百里子苓道。
“将军,那姑娘你信得过,但我信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你现在是卫国公,更是南陈北方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万事小心,总不会错的。”
百里子苓点点头。
“以后,陆大哥费心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从接收李迁旧部如何整顿,如何布防,如何训练军队,一直聊到如今周边几国的局势。
总之,二人有聊不完的话。
第130章 、开始(8)
天色未明,百里子苓就已经醒来。
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客栈伙计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从楼上下来的百里子苓,立马迎了上来。
“国公爷,怎么不多睡会儿,天边还没发白呢。”伙计说道。
“睡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你也起得很早。”百里子苓随口说道。
“我这是习惯了。”伙计摸了摸头。
百里子苓点点头,也没多说。往大门去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看来已经有人比她还起得早。
外面黑漆漆的,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一盏不太明亮的灯笼在马厩那边闪着光,隐约的还能听到些动静。百里子苓倒不认为谁会这个时候来偷马,想着应该是谁起来了。
过去一看,刘河正在给马喂料,一边喂还边跟马说着话。
“你们赶紧吃,都吃饱些。一会儿天亮了,咱们也好赶路快些。”说完,他还摸了摸马头。
“起这么早?”百里子苓的声音突然响起,刘河赶紧回过身来,朝百里子苓施了一礼,“将军!”
“嗯。”百里子苓伸手摸了摸马头,想起了自己的第一匹战马。那是匹白色的改良马,有西域马的血统,擅长快速奔跑,那匹战马没有死在战场上,后来因为疾病死了。为此,她伤心了好久。
“刘河,跟我来北方,后悔吗?”百里子苓问道。
刘河因为防卫上都城有功,被升为千户长。如果不跟她来北方,年过完之后,很大机率会被调配去东西大营。韩祺从北楼关带过来的兵都是当年参加过埋羊谷一战,这些年又跟着百里子苓南征北战的。
这些人,对于赵启来说,最为可靠。有他们守护京城,自然无虞。
刘河的家人皆在京城,如此一来,刘河便能经常回家,对家里也有个照顾。但是,他放弃了安逸东西大营,还是追随了百里子苓。
“刘河愿意追随将军。不只刘河一人,咱们这些从埋羊谷出来的人,都愿意追随将军。”刘河单膝下跪。
“起来说话!跟我,不必那些虚礼。”
百里子苓此时挺想念陈庭,如果陈庭在,很多事情她都可以放心交待去做。虽然刘河也还行,但始终不如陈庭稳重。
想到陈庭,百里子苓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从军不超过十年,亲手送走了很多战友。但陈庭战死,她是最为心疼的,也让她少了一个左膀右臂。
此次去接管北方,压力很大。因为,她已经从赵启的话里听出了意思,兰阳公主是不会去和亲的,如果另选代替的人被对方发现,赵启也不惜与雄鹰部一战。
所以,她不只是接管北方,而是马上要备战。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起程继续往北走。只不过,他们的队伍里多了胡果儿和乙辛。
胡果儿一脸不高兴,一路上都在看陆筝,而这莫名的敌意也让陆筝觉得很奇怪。
到中午停下来吃干粮的时候,陆筝走到胡果儿身边,问了一句:“姑娘,我可有得罪过你?”
“没有!”胡果儿很不情愿地答了一句。
“那姑娘为何一直用那种眼神看我?”
“哪种?我哪有看你?是你看我好不好。”胡果儿狡辩道。
“也对,像姑娘这么貌美可爱的女子,确实值得多看几眼。”
陆筝这话有点轻佻,如果说是南陈的女子,大约也就发现了。但胡果儿是草原人,草原人对于别人说她貌美可爱,他们会认为那是夸奖,而不是像南陈女子那般,觉得这是被调戏了。
“说我貌美可爱的多了去,但不差你这一个。陆先生,娶妻了吗?”胡果儿又问。
“陆某还不曾娶妻。怎么,姑娘是对陆某有意?”
“你个小白脸,谁会对你有意。我只是提醒你,少跟将军套近乎,将军可是有主儿的。”
陆筝听到这话,先是一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正跟易风说话的百里子苓,道:“像将军那样的女子,自然是深得男人仰慕的。不过,你说将军有主儿了,我可不曾听说将军订亲了。将军既然未曾婚配,而又未曾娶妻,将军还亲切地叫我陆大哥,这不算套近乎,这是投缘。”
陆筝说完还朝胡果儿眨了下眼睛。
胡果儿就算之前看不出陆筝轻佻,这眨眼睛的意思,她还是明白。
“我说陆先生,要点脸呗。不是说,你陆先生是读书人,是考过科举的,怎么如此轻浮,真是有辱斯文。”
胡果儿学着南陈人的口吻怼了陆筝一句。
“我当姑娘是夸奖我。”陆筝双手一拱,嘴角戏谑的味道。胡果儿一甩衣袖,骂了一句‘不要脸’,便走得远远的。
等大家都吃饱休息好了,再起程时,百里子苓特意打马到陆筝旁边,笑说了一句:“陆大哥,那可是朵带毒刺的花,小心毒刺扎了手,会起血包化脓哦!”
“将军这是揶揄我?”陆筝笑道。
“不,妹妹这是提醒一下陆大哥。”
百里子苓一打马,那马儿便在官道上飞驰。
路上的这段插曲,大约也就是三天行程里的一点调剂。百里子苓一行人,在第三天深夜赶到了离大营最近的小镇五河口。
五河口这个地方百里子苓很熟悉,当年百里老将军驻守北方的时候,她常到五河口来买东西。
这里是南陈前往雄鹰部和雪狼部的一个关口,虽然离出关还有一段距离,但南陈往燕云去的人大凡都走五河口,因为这里有官道,道路宽,也好走,来来往往的人多,所以五河口也很热闹。
百里子苓想起第一次来五河口,大约只有十一岁吧。那时候,她是和大哥一起的。大哥专程回京去接了她,说是父亲想她了,要接她来住一阵子。
五河口的热闹与上都城的那种繁华热闹不同,这里带有更多的异国风情。
她记得,那时候在五河口看中了一把做刀不算精美的短刀,据说是雪狼部的人经常佩戴的那种,主要用来割取食物。
她那时候觉得好玩,便求大哥给买了一把。但后来那短刀也不知道是被他父亲还是大哥拿去,就给弄丢了。为这,她念叨了好久。于是,才有了生日的时候,父亲专门给她打制了一把短刀。
如今,那短刀她也送了人。
是啊,送了人,送给了她的狼崽子。
夜深人静,白日里热闹的五河口安静极了。一行人在旅馆安置下来,已经是凌晨。
百里子苓刚要睡下,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谁?”她问了一声。
“将军,是我。”外面是胡果儿的声音。
百里子苓这才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来,胡果儿与乙辛都站在外面。
“有事?”百里子苓问。
“有些话想跟将军说。”胡果儿道。
“进来吧!”
百里子苓让了胡果儿与乙辛进屋。
“将军,明天天一亮,我跟乙辛就要出关了。往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将军。我二人在此,便与将军道别。”
胡果儿与乙辛朝百里子苓行了雪狼部的礼。
“嗯,你们一路上注意安全。”百里子苓点了点头。
“将军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世子的吗?”胡果儿问。
“让他注意身体,别任性,听话。”百里子苓想了想,也就这么几个词。
“就这样?”胡果儿似乎挺不满意,脸上写满了失落。
“让他好好活着!”百里子苓又补了一句。
乙辛笑了一声,这话还真是百里子苓能说的。
“笑什么?”百里子苓心想,我这心意表达得不对吗?他如今也不是什么安稳的状况,当然是好好活着最重要。
“将军,你知道他那个性子,这么几句,怕是不够。我俩吧,这回去交差,就这么几个干巴巴的词,他还不知道怎么修理我们。所以,你能不能给他写点什么,我俩回去也好交差。”乙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