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派人去一趟苍穹部,就说萧宗元要在五河口与南陈决战。”木苏和又道。
“世子是想苍穹部在这个时候来端萧宗元的老窝?”
呼延煊心想,这四处放火的手段高啊,自己在家中稳坐,把周围的几个邻居都挑动得蠢蠢欲动,他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端不端是他们的事,但这种示好的活儿,多干几次也没什么坏处。”
呼延烜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乙辛带着南颇到达了雪山草原。
木苏和的精神大好,只是在看到只有南颇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毕竟,五河口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柳菘蓝是陪南颇一起出的关。
“南先生,久违了。”木苏和上前施了一礼,赶紧把一路风尘的南颇迎进帐里。
“我们这里比不得西北,又或是西陀,冬天冷得要命,南先生暂时可能还不习惯。”说着,木苏和亲手递上了热茶。
“世子客气了。我这一生,颠沛流离,咱们也算是缘分。”
南颇确有疲惫之色。
几个月前,他在雄鹰部见到木苏和的时候,那就是个放羊的小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后来才听说,他是老狼王的小儿子,被鹰王请到了雄鹰部做客。
做客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人质。
人质也不太对,应该说,萧宗元把木苏和弄到雄鹰部王廷,就是敲打莫车,又或者是要挟莫车,如果莫车不听话,他随时可以扶木苏和上位,成为新的狼王。
这一招,又狠又毒,把两个狼王都牵制在手中。
南颇在北楼关见到木苏和的时候,木苏和的气色很差,但那时候他是跟在百里子苓身边。以南颇的阅历来说,已然看出来,这个放羊的孩子已经很不简单了。
那次之后,便有人给南颇递了信,说是能救他出去,还说,他想要的对方能给。
那个时候,南颇或许还想不到对方是真的能给,还是只是百里子苓的又一次试探。他并没做任何的回应,而对方也未再联系他。
直到百里子苓离开北楼关,对方才再次联系上了他。
“确实是缘分。这一路上,可还安好?”虽然乙辛就站在旁边,但木苏和这话不是问乙辛的。
“安好。世子的人很本事,大摇大摆的穿过狼王的地盘,却没有受到半点追击。可见,世子在雪狼部也是深得人心。”
“南先生说笑了,人心这东西,最不可靠。只不过是,他们要的,我能给。互相利用罢了。”
乙辛站在旁边听着,觉得他们这个世子大约是天底最不要脸的王者。别人,怎么也得装一装,可他呢,连装那点心思也给省了。
当然,这只是乙辛的看法。木苏和多聪明多有心眼的人,南颇能做西陀三皇子的老师,那就不是普通人,在这样的能人面前,不需要装。
“以南先生看来,我比那西陀三皇子如何?也是扶不起的阿斗吗?”木苏和饮了口茶,觉得胸口有点疼,微微皱了下眉。
“世子,你若是抚不起的阿斗,萧宗元也不会把你软禁在雄鹰部。你看,你那么多哥哥,萧宗元有放在眼里吗?”
木苏和笑了笑,但额头上的汗已经出来了。
“我之前承诺过,如果谁能找到我的女儿,我自然就能帮他得到他想要的。既然是世子替我找到了唯一的亲人,我自然也会尽毕生之力帮助世子。我知道,你图的不是一个雪狼部,你图的是整个燕云。”
“先生一诺千金。我也必不敢亏待先生,请受木苏和一拜!”
木苏和强忍着胸口的疼,站起身来,单膝跪地,把手放在胸口,那是雪狼部最高的礼节。
“世子,请起!”
南颇赶紧上前扶了一把,他其实有点感慨。当年,他在西陀的时候,虽然三皇子也曾拜他为师,但三皇子可没有木苏和这么诚心。
即便如此,作为三皇子的老师,他依旧是为三皇子操碎了心。只不过,那个扶不起的阿斗,自己没什么本事,还有点老子天下第一的错觉,跟眼前的木苏和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木苏和刚站起身来,整个身子突然往后仰,乙辛见状,赶紧上前抱住了他,然后朝外面大喊了一声:“叫胡果儿来!”
木苏和的突然晕倒是胡果儿没有想到的,而且情况还很危急,南颇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在北楼关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木苏和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胡果儿来了之后快速下针,替木苏和护住心脉,乙辛在旁边焦急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手指搭在脉搏上,眼睛盯着木苏和的脸色,这死人色的样子,真的有些骇人。
片刻之后,她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了木苏和的食指之上,被扎过的地方迅速有黑血涌出。
南颇看了一眼,看到那黑血,已经猜到木苏和是中毒了。
那黑血往地上滴了几滴之后,便变成了鲜红。随后,胡果儿依次扎破他剩下的九个手指头,都有几滴黑血涌出来。
“把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了。”胡果儿说了一声,乙辛立马照办。
很快,他的十个脚指头也给扎破,同样有黑血涌出。但也一样是几滴之后,血色变为鲜红。
此时,胡果儿再探木苏和的脉搏,已然平稳多了,面色也渐渐好看了些。
胡果儿这才松了口气,拭了拭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大雪天,她能出一头汗,说明刚才有多紧张。
“世子中了什么毒?”南颇见木苏和的面色好转,这才问了一句。
“回南先生,世子中了长乐。”
“长乐?”南颇听了这两个字,感叹了一句:“世子还真是命大!”
第155章 155、战与和(5)
待木苏和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
草原上的夜,原就寂静。
更何况,此时外面还雪白一片。
胡果儿披了条羊毛毯子在火炉边打着盹,听到动静立马睁开了眼。
“醒啦?”她赶紧扶了木苏和起来,顺便再替她把一下脉。
木苏和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回事?”
“是我疏忽了。这个药下去,有些余毒在四肢,忘记把余毒排出来。不过,现在没事了。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胡果儿现在说得挺轻松,木苏和晕倒的那一刻,她可是也给吓坏了。
“没什么力气,有吃的吗?”
胡查儿赶紧把温在炉上的肉烫给端出来,但木苏和只喝了几口,又把碗给放下。
“南先生呢?”
“已经安排他住下了,你别担心。另外,三大家族都带了话过来,今年他们要的比去年再多三成。”
“多三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木苏和冷哼了一声。
胡果儿也觉得这三大家族要得太多了,可是,如今不给,他们的商队路过三大家族的地盘,少不得被抢。
“我的意思是,先答应他们,反正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给。等到六七月,这雪狼部是什么情况,还不一定。”胡果儿说道。
“先等等看,等呼延煊回来了再说。”
“呼延将军还没有回去。原本是要走的,听说你晕倒了,他哪里敢走。我觉得,他是把你当弟弟了,今晚也守了你许久,若不是我让他下去休息,怕是要守到天亮。”
弟弟?
木苏和轻笑了一声,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但是,踏上了如今这条路,那些都不再重要。
他不过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这也包括呼延煊。
“五河口那边怎么样?”木苏和转移了话题。
“将军整日都在练兵,如今萧宗元又到了五河口,他要是死在了五河口,这仗不想打也得打了。此前,萧宗元就被暗杀过一回,守旧派那帮废物,连根毛都没有摸着,以后想要再下手,估计是没机会了。听说,将军给萧宗元加派了人手,以保护他的安全。对外宣称萧宗元一行人是鹰王特使,是提前来五河口安排接亲事宜的。”
“难为她了。”木苏和感慨了一句。
“两位百里将军都死在了埋羊谷,而当时率军入埋羊谷的就是萧宗元,将军也真是沉得住气。这要换作是我,不只不会保护萧宗元,恐怕早就要了他的人头。”
“她不是你。她要是你这种性子,我在北楼关的时候说什么也会带她一起走了。她的心里装着南陈的天下。你看上都那一战,整个南陈的将领都在隔岸观火,只有她……可是,她再忠心又有什么用呢?赵怀如今大权在握,却只字不提埋羊谷,那一战,她想翻过来,但赵怀不想。着急杀了李迁,就算是给她一个交代,让她没法再提埋羊谷。南陈的皇帝不是明君,赵怀或许能做明君,但赵怀如今站的位置不同了,有些事,他给不了。”
木苏和披了衣服起身,把双手伸到炉火边烤了烤。
“所以,我不想她再为谁征战,都不值得。”木苏和搓了差手,又道:“天亮之后,你跟乙辛说,通知京城那边的人,针对将军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胡果儿一听这话,顿时跪了下来。
木苏和见胡果儿这一跪,长叹了一口气,忍着怒火道:“说吧,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请世子恕罪。我到达上都的时候,乙辛与我说了你留下的方案,但我觉得有些不妥。你的本意是想让赵怀放弃将军,但风险太大,搞不好连整个百里将军府都会搭进去。到那时,就算你能救得了将军,你也不见得救得了每一个人。赵怀此人心思难测,你离间了他们,我怕是他是连整个百里将军府的人都不会留。若是那样,将军怕是这辈子都会恨你……”
木苏和并没有打断胡果儿,这丫头一向机灵,而且鬼主意也多,她既然说了这么大一堆,自然就有代替的方案。
“所以,我阻止了乙辛,换了个法子。”胡果儿心里也有点打鼓。
这件事,她其实是可以等到有了结果之后,再跟木苏和坦白。但是,她也怕打乱了木苏和整个大局的安排,这一刻也就不得不说。
“什么法子?”木苏和的声音里带着些杀气。
“我送了将军一颗安神的珠子,那本是西陀皇家御用之物,效果是极好的。但现在,那珠子经过药水浸泡,若长时间带在身上,会让人头晕、无力,别说是打仗,严重一点,连兵器怕是都拿不动。将军身体不好了,赵怀自然不会再让将军带兵。但世子放心,这药虽然会让人头晕无力,但对身体并没有大的损伤。待将军离开军营,我再开几剂调理的汤药给将军服下,自然也就无事。”
“你能保证不会伤害她的身体?”木苏和听完之后问了一句。
“将军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木苏和看着跪在地上的胡果儿,他们是玩伴,也是朋友,更是战友。但是,私自改了他的计划,而且隐瞒不报,这事可不能纵容。
“胡果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下次你再敢改我的计划,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胡果儿不敢。”
“还有,如果将军的身体出了大问题,我会一并跟你清算。”
此时,五河口的军营静悄悄的。
百里子苓在睡梦中醒来,出了一头的汗。起身喝水时,差点没有站稳。
“最近这是怎么了?”百里子苓甩了甩头。
披衣独坐,整个北方防线的地图都在她的眼底。
京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而五河口却在暗潮涌动。
昨天傍晚收到消息,晋北王在西南与周深大战了一场,双方各有损伤。
冯康在西南经营多年,上都一战未能得手,又被四处赶来勤王的军队夹击,便退回了西南,那里地形复杂,而冯康又极为熟悉,无论是攻是守,都对他们更有利。
周深自然是想一举了结了晋北王及其残部,显然,这一仗并没有占到便宜。
看到这样的消息,百里子苓觉得,要剿灭晋北王,怕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柳菘蓝确实回了上都。
那日她送了南颇出关之后,黄昏的时候又折了回来,在进关的名册上皆有记录。
只是,百里子苓并不知道,她的菘蓝姐现还是原来的菘蓝姐吗?
想到这个,百里子苓提笔给二哥百里策写了一封信。
天明时,百里子苓让易风把信送出去,而陆筝却发现,百里子苓的眼睛里带着些血丝。
“晚上没有睡好?”陆筝有些担心。
“半夜醒了,就给二哥写了封信,有些事想问问他。信写完了,便再也睡不着。”
“将军,一会儿还是让医官过来瞧瞧,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陆大哥,你想多了,我的身体好着呢,也就是昨晚没睡好。没事的,晚一点补一觉,起来也就生龙活虎了。”
两个人正说话,外面有士兵来报,说是王爷派了人来,已经到了大营外面。
百里子苓这几日都在等赵怀的信,要打要和得尽快拿定主意,越往后托,事情也就越难处理。
“王爷派了何人来?”百里子苓问道。
“是武诚侯。”士兵答道。
武诚侯?
那不是桑吉吗?
居然会是桑吉。
这到底是要打还是要和?
桑吉如何是刑部侍郎,但桑吉曾经又是武将,是能带兵打仗的,而且比多将领都更出色。
百里子苓一时没想明白过来,但已经起身迎了出去。
桑吉穿着正三品的文官袍,看着倒是书卷气很浓,比之百里子苓早已经看习惯了的甲胄,总觉得桑老二这是换了一副皮囊。
桑吉身边还跟着两个人,百里子苓认识这二人,皆是赵怀府中之人。
“原来是武诚侯,有失远迎!”百里子苓见到桑吉自然高兴,免不得要跟他玩笑两句。
“卫国公亲自相迎,桑吉惶恐!”
二人一拱手,一抱拳,随及又哈哈一笑。
百里子苓上前勾住了桑吉的脖子,桑吉很是配合地斜着身子,毕竟百里子苓比他要矮一些。
而且,在北楼关这两年,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勾肩搭背。
“好你个桑吉,老子出发的时候,你都没来送我。几个意思?不跟我混了,连送我一送都不愿意?”
百里子苓故意在这里找后账。
“我说将军,你如今都是卫国公了,一品大员,能不能有点封疆大吏的样子。大营里将士们都看着,你说,我要跟你动手吧,那叫以下犯上,打了你的脸,你以后还怎么带兵。我要是不跟你动手吧,我这正三品的官袍不是得委屈死了。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钦差,卫国公能不能对我尊重一点,我还得在朝堂上混的。”
桑吉这一通半委屈半撒娇的模样,逗得百里子苓哈哈大笑。
“桑老二,这才像你嘛。”
“将军,怎么也得叫一声桑大人,怎么能叫……”陆筝在旁边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