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这个时候,沈赋还不知道她是女子,她也不知道沈赋是个男的!
她在他眼里,就是个揉搓着取乐的笨蛋玩意儿,是控制蓝凤鳞和蓝家军的筹码。
而他在她眼里,是个荒淫无度,心如蛇蝎的恶毒疯批老女人!
他喊她小兔崽子。
她在心里偷偷喊他……
“几岁了?”沈赋忽然开口,打断了蓝尽欢的思绪。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酒过三巡,略带微醺,依然是慵懒靠着凭几,任裙摆铺落开去,下颌微微扬起,双眸微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若没人揭发,谁都想不到,这风华绝世的大长公主,是个男人!
而他偏偏举手投足之间不显阴柔,衣装打扮更趋中性,让人非但不生怀疑,反而赞叹公主殿下既美艳无双,又有男子英气。
天下第一大娘炮!
蓝尽欢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嘴上恭顺:
“回殿下的话,刚过十六岁生辰。”
她几岁,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后来连她月事哪天开始,哪天结束,都算的清清楚楚。
沈赋明知故问,将头一偏,“要不要本宫再替你补一场生日宴?”
“不要!”蓝尽欢吓死了,心跳顿时都快了几拍,两个字脱口而出。
殿内歌舞喧嚣,纸醉金迷,可沈赋听得真切。
他艳红的唇,描画的丰润,实则凉薄,唇角缓缓勾起,划出一抹极满意的弧度。
不要……
最喜欢听她说这两个字了。
尤其是在春风旖旎,云雨缠绵的时候。
“好,那就明年再办。”
他道貌岸然,目光顺着她雪白的衣领向下,想找到点什么,却因为文武铠束得紧,什么都没找到。
扫兴。
蓝尽欢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过半个生辰。
“殿下唤我上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叙旧。”沈赋并不着急,“对了,三年未见,既然已经十六了,本宫的名字,你可会写了?”
蓝尽欢:……
她上辈子之所以招惹上沈赋,就因为太过早慧。
三岁就会写很多字,结果被人带去太学院炫耀。
当时,沈赋八岁,虽是“公主”,却天资才华无人能及。
他根本看不起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子,随便开口,命她写他的名字。
蓝尽欢小手抓着大笔,潇洒写下歪歪扭扭两个大字:沈贼。
当时满室哄堂大笑。
蓝尽欢两条小短腿跑不快,很快被抓住,屁股遭殃,谁都拦不住,整个太学院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从此,不管在哪儿,她只要被沈赋逮到,就要被摁在腿上掐屁股!
而蓝尽欢在心里,见了沈赋就骂:沈贼!
有时候被掐疼了,就哭着骂出声儿。
俩人从三岁掐到十三岁。
蓝尽欢当沈赋是女的,也不觉得被掐屁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羞辱,只是憋屈,君要掐臣的屁股,臣不能不给掐。
而沈赋当蓝尽欢是男的,可劲祸害,每次都没手下留情,经常将她掐一顿再丢进莲花塘里去,看她三块砖头高的小人儿在那么浅的水里挣扎,可好玩了,玩够了,又拎落水狗一样把人捞出来,拖回去。
可是,屁股掐着掐着,就有点变味儿了。
十三岁那年,蓝尽欢来了月事,身体也偷偷有了些许变化,变得软乎乎的,手感越来越好。
而沈赋已经十八岁,该懂的全都懂了。
他那次还是猫抓耗子一样逮到她,将她摁在墙角,一如既往地揉搓一番,忽然,那手掐在她屁股上,就停住了。
“你夹了个什么玩意?”他居然还问!
第5章 公主在上,臣在下
蓝尽欢以为自己的女儿身暴露了,当场吓哭,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一把推开沈赋,嗷嗷哭着,捂着脸就跑了。
当晚,她没敢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偷偷骑着马,离家出走,一路向南,逃去外祖南燕孔雀王那里,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要回大徽了。
这一跑,就是三年。
然而,三年后,为了父帅,还是奉旨回来了。
而且下辈子,也回来了。
……
“回殿下,臣已经会写了。”蓝尽欢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写给本宫看。”
沈赋将手掌递到她面前,目光向桌上的酒杯递了递。
意思是,让她沾着酒,在他手掌心里,写他的名字。
蓝尽欢:……
“是,殿下。”
若是从前,她可能真的会老老实实写他的名字。
可现在……
她一只手指尖沾了殷红的酒浆,另一只小手托了沈赋的手,认认真真在他掌心写了四个字。
君临天下!
写完,收了手,重新恭谨跪坐好,不动声色。
沈赋眼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完,眼角微跳,将掌心慢慢收回,攥牢,不作声,静静将蓝尽欢重新审视了一番。
还真是长大了,居然知他的意。
上辈子,这场夜宴可是有不少小动作。
不但有人密奏蓝凤鳞意图谋反,有人想算计他的欢欢,还有人……
沈赋的余光,落在身边的小皇帝身上。
那时,他放手底下的人把蓝尽欢灌醉,避开了所有锋芒,将一切都压了过去,什么也没给她知道。
本以为护她了,结果……,两人之间却鬼使神差地,变得更糟。
糟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沈赋眉梢轻轻一扬,“可惜了,本宫除了养养花草,对别的没兴趣。”
蓝尽欢:“殿下善莳花,必知兰花虽难养,却最是知恩图报,一旦花开,满室幽香。这四个字,定是指日可待。”
她坐得腰背笔直,直视他的眼睛,希望这些话,对这个魔王有一丝触动,对蓝家,对父帅放下成见,不让事情发展到上辈子那种地步。
然而,沈赋的眼睛里,除了她那一张美到让人发疯的脸,什么都没有。
他忽而伸手,勾了蓝尽欢的下颌,“欢欢,你这么看着本宫,可知是在以下犯上?”
只是指尖寸许的温度,却让她敏感地想到过去许多并不情愿,却根本无法拒绝的肌肤之亲。
刚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一溃千里。
慌乱中,脱口而出:
“不敢,公主在上,臣永远在下!”
说完,薄薄的脸皮就刷的红了。
沈赋:……
叹为观止了。
欢欢竟然会撩人了!
她竟然敢撩他!
当众撩他!
明明面皮薄的纸一样的小人儿,居然也敢跟他硬上!
活!腻!了!
他暗暗咬了咬唇,现在就想扑倒她,撕了她那一身叮叮当当的什么破烂玩意!
“三伏天的,世子穿着御赐文武铠,热不热?”
这话里,带着威胁。
蓝尽欢更害怕了。
“回殿下,不热……”
沈赋低低一笑。
我热不死你!
他朝一旁递了个意思。
立刻有宫女上来奉酒。
沈赋端了他自己面前那只琉璃爵,“三年未见,相谈甚欢。来,本宫敬武定侯世子,就祝……”
他眯了眯眼,看着她几乎能掐得出水的脸蛋儿,还有只有他知道美好滋味的两片唇瓣儿。
“祝世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蓝尽欢:不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那还得了?
“谢殿下,臣先饮为敬。”
她不敢看他,埋头将自己面前那一杯,一饮而尽。
沈赋睨着她那怂样,随着她,饶有兴致地,慢悠悠喝了自己面前这一杯。
喝完,滚烫的琼浆下了肚,他脸色不变,语调微微一软,颇有意犹未尽之意。
“行了,下去吧。”
蓝尽欢当即如蒙大赦,麻利起身退下。
可她人还没回到自己位置上,就也发觉不对劲了。
那酒里,被人加了东西。
至于是什么,实在是太熟悉了。
沈赋最初两年调教她时,经常这么干!
沈贼!!!你狗改不了吃屎!
蓝尽欢满腔悲愤回头,却发现沈赋的座位,已经空了。
难道不是他?
再看周围,觥筹交错,人影攒动中,只有赵麟的三角眼正目露凶光,远远盯着她,笑得不怀好意!
是他!
他好大胆子!
蓝尽欢从小随蓝凤鳞习武,虽然不长进,却也有点底子,此刻强撑着稳住精神,回到座位上,拽了拽她娘的衣袖。
“娘,有人在我酒里下了东西。”
春意浓一脸的喜气洋洋,瞬间凝固了,飞快抓了她手腕,在桌子底下把脉。
“凤求凰?哪个狗粑粑给你整了这个玩意?”
蓝尽欢已经开始脸红了,“什么……什么玩意?”
“是咱们南燕的秘方,分为两副,君种为凰,臣种为凤。”
“什么意思,不懂……”
“你身上这副是君种,必须找到另一个服了臣种的人,才能根除。娘的!”春意浓好气。
蓝尽欢:……
“那……那要是找不到,或者没人解,怎么办?”
“忍着,不过可能憋出病来,这辈子都不好这一口了。”
“……”
“不过你是女的,不碍事。”她娘好死不死又小声儿补充一句。
蓝尽欢:……
她勉力让自己坐直,飞快看了眼对面的赵麟。
他还优哉游哉地向她举杯,在等着看好戏。
宫中夜宴上,武定侯世子酒后无德,秽乱宫廷,这事儿只需要被抓住一点点皮毛,蓝尽欢这辈子一定会比上辈子还惨!
而“他”若是强行忍下来,这辈子怕是就断子绝孙了。
好手段啊!
再看端坐在上面的少帝沈承钰,沈赋离开后,他的心情忽然特别好。
而殿前的守卫,不知何时,也多了不少,有人靠近门口便被拦了回来。
乘鸾宫,被悄无声息封锁了。
“这宫里要出事。”蓝尽欢低声道。
春意浓:“谁要害你?”
“不只是冲我来的。”
蓝尽欢无暇细说。
左相赵家跟的是沈赋,与少帝和右相并不同路。
如果没猜错的话,今日赵麟坑她,可能只是凑巧临时起意,他自己都不知道,少帝今晚要亲政。
而酒里做文章,就是他揭发沈赋男扮女装身份的第一步!
沈承钰这个人,蓝尽欢了解,天生又怂又奸的一只坏坯。
沈赋若是倒了,大徽朝那如狼似虎的九路诸侯王,再也没人镇得住。
到时候,天下纷争,狼烟四起,爹在北疆必定背腹受敌。
这次不算帮沈赋,是帮自己家!
蓝尽欢跟着沈赋那么久,最大的好处就是,学会了很多东西。
比如,用最短的时间判断最复杂的局势。
比如,你狠,我比你更狠。
比如,必要的时候,不择手段。
“娘,你身上可带了类似的东西?”
春意浓:“你娘是卖药起家的,什么没有?”
“好,给在场诸位,都来一份!”
“啊?”
这种时候,场面越乱越好,所有人都有错,就谁都挑不出错!
赵麟抓不住她的把柄。
小皇帝也可能逮不到沈赋的尾巴!
……
春意浓将腰间随身的锦囊悄悄打开个口子。
里面,细小如尘埃的小虫,如一股薄烟散开,飞了出去。
这种小虫,是南燕特有的雾隐虫,可以随风飞行,替主人散播药粉。
蓝尽欢离座。
“你去哪儿?”她娘悄声问。
“这儿太乱,我怕我会乱性,找个地方凉快会儿!”
“喂,记得凤求凰是认主的,不管是谁,看清楚再睡,不然以后甩不掉很麻烦的,啊喂……”
话没说完,蓝尽欢已经没影儿了。
第6章 要不,殿下您委屈一下?
快要热死了。
特别是穿着这一身文武铠,整个人简直如被塞在瓦罐里用火蒸一样。
但是,不能脱。
这东西现在就像是个牢笼,还能锁住她。
若是连锁都没了,蓝尽欢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可她偏偏又是个女的,这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就算扑倒一个,也干不出什么来!
嗷嗷嗷嗷!!!
什么君种,就是暴力大补丸!
就算沈赋那个大娘炮在她面前,她现在都能徒手把他撕了!
外面,乘鸾宫飞檐画栋,鳞次栉比,灯火通明,夜晚从上空俯瞰,如鸾凤浴火冲天。
前世,蓝尽欢几乎每晚都要来。
只要她在,这里所有宫人都会被屏退。
空旷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不知站在哪个看着她,不知何时会悄然出现的沈赋。
他白天装人,到了晚上,就是畜生。
他似乎要将白天扮女人所有的憋屈,都在夜晚宣泄在她身上。
而空旷的乘鸾宫,就是他纵情的乐园。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想把她怎样,就把她怎样。
他想对她说什么,就在她耳畔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这宫殿里的每一寸,每一处,几乎都留下过他与她欢好的痕迹。
蓝尽欢越想着这些过往,就越发疯,拖着沉重的身子,沿着九曲回廊,跌跌撞撞,去了一处瀑布。
瀑布后面的假山,是空心的,即便到了夏天,里面也阴森森,湿漉漉,是最凉快的地方。
她穿过回廊,也不避开水帘,径直让冷水从头顶激流而下,冰凉而猛烈的冲刷,贯穿全身,总算稍稍缓解了凤求凰的猛劲儿。
等凉透了,全身也湿透了。
蓝尽欢拖着沉重的文武铠,水淋淋地迈进假山洞。
刚进洞,一脚就踢到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黑夜里,洞中黑乎乎一片,看不清。
她弯腰摸了摸。
是个人!
死的!
被人拧了脖子。
再往前走,还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