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要旁人杵在一旁做什么？
蓝尽欢在他怀里乖乖道：“我不喜欢有陌生人，就把宫人都打发了。刚才睡醒，出去走了一圈儿，被温泉的水汽湿了鞋袜，换一下而已。”
沈赋低头，见她居然还赤着脚，便顺势弯腰将人抱到床边，布娃娃一样摆好。
“孕妇不能沾凉，你怎么光着脚到处走？”
蓝尽欢其实是刚才杀人藏尸太匆忙，忘了穿了。
但是这会儿眸子一闪，“你居然还懂这些？”
他这个时候，应该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才对。
沈赋去从屏风后拎了她的鞋袜过来，立刻发觉自己又说漏嘴了。
“自从知道你有孕，便随便看了几本医书。”
他对于说谎这种事，一向从容而自若，脱口而出，相当丝滑。
蓝尽欢：……
她脑补了一下男扮女装的大长公主殿下，坐在窗边，端着妇科医书，一本正经看的模样。
有点辣眼睛。
沈赋在床前单膝蹲下，端起她的脚，放在膝头，“来，我帮你穿好。”
蓝尽欢一眼看见自己脚背上有极小的一滴血，脑袋里轰地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想把脚缩回去。
可是，却被他牢牢摁住，“用……！以后肚子大了，总要有人帮你穿。”
“那便叫奴婢们伺候好了。”再使劲儿拔脚。
失败。
沈赋抓着她的脚，慢慢抬起头，仰面望着她，眸子里带了她曾经最恐惧的那种狠劲儿和疯魔：
“我不准任何人碰你……的脚……
第117章 跨凤乘鸾
他发觉了！
蓝尽欢吓得，那一瞬间，气儿都快憋断了。
沈赋重新垂眸，用拇指的指腹，替她将那芝麻大的血渍擦掉，用帕子替她把脚擦干净，之后，将鞋袜穿好，换另一只脚。
“怎么回事？”他一面认真帮她穿上鞋袜，一边就像问件寻常事。
“……”蓝尽欢没敢吭声，放在他掌中的脚丫，紧张地五只脚趾勾紧。
说她杀了明太妃的人，后果会怎样？
沈赋会不会因为她冒犯了太妃，而拒绝见父帅？
如果他拒绝，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她也想再编个谎话糊弄过去的。
可是，这南风殿里有个死人，沈赋既然见了血，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很快会发现那具尸体。
他不喜欢她骗他。
他每次发现她对他谎，都会发疯，疯得要死要活的。
“惑儿……我……”
蓝尽欢试着让艰涩的嗓音柔软一点，眼圈儿就泪汪汪一片了。
既然说什么都不行，不如索性就哭吧……
沈赋：……
“好了好了，别哭，我不问了。”
还什么都没说呢，这怎么就吓哭了？
一会儿之后，他就自己把那女卫的尸体给翻出来了。
蓝尽欢整个人都吓毛了，手指尖儿软软地在他肩头戳了一下，又赶紧缩了回来。
“惑儿……，你别……生气……”
沈赋眉间拧紧。
她就更加局促，只能站在一边，知道这件事不会善了了。
她不是残忍嗜杀的人。
可是，这个女卫真的勾起了她前世无数没人知道的痛苦回忆。
那副嘴脸，用刑时的阴狠，变态，历历在目。
让她只想见一次，杀一次！
上辈子不敢。
这辈子，干了也就干了。
她原本是害怕沈赋为此震怒的，可此时既然已经戳破……，算了，破罐破摔吧。
反正肚子里还有他的一对双胞胎，最坏又能将她怎样？
果然，沈赋转过脸来，面带愠色，沉声道：“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
蓝尽欢半死不活地听着，不理他，等下文，看他打算如何处置她。
谁知，他接着道：“笨不笨？用自己的腰带？还留在尸体上？尸体还藏在房里？”
蓝尽欢：？？？
沈赋声音大了一分，“听没听见？我在说你真的好笨！没人教过你毁尸灭迹？”
“……，好像没……”
“……”他也拿她没办法了，“以后记得，干了坏事，不要给人知道，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稳操胜券。”
蓝尽欢：……
所以，你一直都这么干的？
沈赋蹲下，手臂搭在膝头，盯着那具尸体，想了想：
“春意浓给你的锦囊里，有没有化尸粉？”
“我……我娘她只是习惯用毒，又不是杀人狂！”
蓝尽欢像个犯了错还嘴硬的孩子，强行想给自己的“笨”挽回一点颜面。
沈赋将尸体塞吧塞吧，重新藏好。
“走，出去弄点”
“啊？去哪儿啊……？”
他转身出去，敲晕了个身材高大的宫女，拖回来。
之后，飞快换了衣裳，挽起长发，上了妆，动作麻利地蓝尽欢看着眼花。
一眨眼，就从兰枝玉树的翩翩公子，变成了妖里妖气大宫女。
沈赋端了端胸口那俩包，“看什么，你总不能让我光明正大地在母妃的行宫里偷东西。”
蓝尽欢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被他的一连串操作弄傻了。
“哦……”
-
小君山行宫，有一处密室，是明太妃的私牢，里面不但有各种刑具，还有许多瓶瓶罐罐，都是她手下那些女卫从江湖上搜罗来的。
一个女人，要保护一个身份重大的孩子，在深宫中笑到最后，除了娘家的强大，自己没点特别的手段怎么可能？
蓝尽欢并不知行宫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可是，沈赋却太熟悉了。
他在一柜子的瓶瓶罐罐里翻了两遍，最后，找到了一只翠绿小瓶。
既没有贴标签，也没打开看。
“有了。”
“什么？”
“化尸水。”
“你怎么这么确定？”
沈赋眼睛一弯，“我用过啊。”
而且，用在了母妃身上，化得特别干净。
蓝尽欢：……
你把谁化了？
她没用这水把她化了，她可能还得谢谢她？
两人拿着化尸水往回走。
蓝尽欢一路一直盯着沈赋的手，生怕他没拿好，弄洒了，把她给化了。
眼看就要到南风殿，结果被人挡住了去路。
两个宫女，搬着只大鼓，见他们俩脚步匆匆，喝住：“喂，干什么呢？晃来晃去，游手好闲的。”
沈赋和蓝尽欢做贼心虚，立刻停了脚步。
“说你们呢，过来帮忙！重死了！”宫女呵斥。
俩人扭头看去，没动坑。
“喂！傻站着干什么？今晚两位表小姐要给贵人献舞，急着用鼓，还不快来搬！”
沈赋翻了个白眼。
他描画过眉眼，这个白眼就翻得相当销魂。
蓝尽欢却忽然来了兴趣，拉了拉他，“走啊，我们去帮忙。”
顺便见见你未来的皇后和贵妃。
沈赋：……
为什么让本宫搬鼓？
本宫给他们这些贱婢搬鼓？
算了，他也没办法，谁让欢欢要搬呢？
他将蓝尽欢扒拉到一边，“你身体不好，不要用力了，我来。”
于是，那俩宫女，就眼睁睁看着这个高大的大力宫女，将一张桌子那么大的大鼓，给一只手擎着，送去了明家那俩表小姐的流光庭。
流光庭，在广华殿的西边，与南风殿相映成趣，取了“南风流光”的风雅意味。
明太妃将这俩女的安置在这儿，也是有她独到的心思。
蓝尽欢路上好奇，轻易就跟宫女把俩人的名字给套出来了。
两个明家的小姐，皇后命那个，叫明映凤，贵妃命那个，叫明佩鸾，一听就是按命格后改的名字。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沈赋一只手擎着大鼓当苦力，瞪她一眼，“笑什么呢？”
蓝尽欢一本正经，“我在惊叹，两位表小姐名字取得好，跨凤乘鸾，颠鸾倒凤……”
哈哈哈哈哈……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一生下来，就是预备着送去沈赋床上的。
沈赋：……
跨凤乘鸾我没兴趣，跟你颠鸾倒凤，我行！
第118章 大长公主的小娇夫
明映凤和明佩鸾今晚打算为沈赋献上的是鼓上舞。
这种舞，要求的是刚柔相济，舞者不但身姿要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而且，体态必须极为轻盈。
腰要软，腿要长，脚要小。
两个人自从被选送来小君山行宫，一直不分昼夜地苦练。
明映凤身段更好一些，便在鼓上起舞，以赤足和水袖敲击鼓点，而明佩鸾则从旁抚琴相和。
两人一张一弛，相得益彰，只要有一人蒙得沈赋垂青，明氏家族就不枉费这么多年的辛苦栽培。
这儿，距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的功夫，两人沐浴过后，穿了华丽舞衣，上了明艳妆容，依然十分紧张。
于是，又命人将已经搬去广华殿的鼓又搬了回来。
想要再练两回。
沈赋将鼓放下，急着回去处理那具尸体，拉着蓝尽欢就要走。
谁知，身后帘子一掀，明映凤从里面出来了。
“你们不要走，在这儿等着，待会儿鼓用完了，再搬回去。”
沈赋的大拳头，攥得咯嘣一声。
又立刻被蓝尽欢的小手给握住了。
她跟他摇摇头。
我父帅没来之前，不要搞出乱子啊~~~
沈赋：~~~
他接收到她眼中的楚楚可怜，立刻什么脾气都没有。
于是，两人很无聊地站在一群奴婢最后，等着。
明映凤和明佩鸾练得十分卖力。
出场亮相，是一众伴舞少女将大鼓扛在肩头，踏着琴声鼓点，一边跳舞一边撒花，趁得明映凤如天女下凡。
而她，则凹了个神庙壁画中神女的造型，静待花瓣落尽，再翩翩起舞。
全程，极尽各种能事，编舞的教习师父估计也是熬掉了许多头发，才叫这位皇后命的小姐，将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周围，宫女们都在不住的小声赞叹。
蓝尽欢也看着还行，顺便在心中评判一二。
毕竟这年头，不用打赏的卖艺的，已经不多了。
只有沈赋很无聊。
他一直偏着脑袋看着他的欢欢。
有什么好看的？嗯？
她在那么大一张鼓上，不要说跳舞，躺着打滚都够了，有什么好看的？嗯？
你这么爱看，你怎么不给我跳？嗯？
“好看。”沈赋忽然低低道。
蓝尽欢目光唰地收回来，兴师问罪般地看他，“明大小姐的舞，果然跳得好看，对吧？”
“我说你好看。”沈赋目不转睛，看她吃醋的小样子。
蓝尽欢这才发现自己又掉坑里了。
扭头继续看跳舞，不理他。
沈赋也随她目光看去，抱着手臂，叹了一声，“唉，我听说啊，真正的鼓上舞，用的是巴掌大的小鼓。”
前面的宫女听了个模模糊糊，回头瞪了这“傻大个儿”一眼，就像看个呆子。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在巴掌大的小鼓上跳舞？
蓝尽欢：……
她却不做声了。
上辈子，那个在小鼓上赤着脚跳舞的就是她。
她想求沈赋要个孩子。
当时曾天真地以为，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会对她好一点，至少能饶了她几个月。
所以，变着花样取悦他，灌醉他，引他彻夜相陪。
她利用身子轻盈，脚又小的先天优势，专门请了教习师父编了套鼓上舞。
巴掌大的小鼓，仅容得下半个脚掌。
而她，在上面起舞飞旋，却轻灵如飞燕。
可是，这些对沈赋来说，根本不够。
“脱了。”他指的是裙底的小衣。
蓝尽欢喉间梗着，红着眼圈儿将小衣去了。
之后，他熏熏半醉，斜倚着软塌，摊开手掌。
“上来，在这儿跳舞给朕看。”
他看的哪里是舞……！
可是，蓝尽欢已经豁出去了。
娘早就死了，青梅也死了，父兄数年音讯全无。
她被关在乘鸾宫中，整个世界，只有沈赋一个人。
除了对孩子的期待，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于是，她提着裙子，用足尖，立在了他手掌上……
……
恰好，这个时候，沈赋也想到了前世的那一场。
那一个多月的日子，是他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虽然欢欢明摆着是在虚情假意地巧意逢迎。
但是，他就像陷入温柔沼泽的人一般，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没人比得了她在他掌中起舞的美态！
谁都代替不了她一分一毫！
沈赋想到这里，垂着的手，默默捉住蓝尽欢的手，想将她软软的手包在掌中。
但是，被她无情地甩开了。
蓝尽欢心里始终放不下过去。
即便眼前这个沈赋千般温柔，万般顺意，但是，放不下的就是放不下。
在这儿看你未来的皇后和贵妃表演吧。
她把沈赋一个人晾着，自己走了。
沈赋：……
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慢慢地，慢慢地，挪向正在鼓上跳得香汗淋漓的明映凤。
……
蓝尽欢回去了好一会儿，沈赋才回来。
他回房没说什么，先处理了女卫的尸体，之后叫了水，洗了个澡。
出来后，换了大长公主的华贵衣裙，坐在妆台前，开始用炭笔精心地，一笔一笔描绘眉眼。
蓝尽欢背对着他，在房间的另一半，望着窗外，不想理他。
“欢欢，去换身衣裳，我们去广华殿见母妃。”沈赋和颜悦色提醒。
蓝尽欢回头，从镜中对他一笑，“惑儿替未来的皇后娘娘搬大鼓，搬了好久呢。”
沈赋眉间的炭笔一滞，“欢欢这是吃醋？”
“没吃醋，吃了点屎而已。”
沈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