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下菜了。”
鱼片是最先下进去的,薄薄的鱼片在粥里滚了一圈,卷起了边,半透明的鱼肉也变得雪白。
用筷子夹到碗里,只需蘸上一点点盐,就足够鲜美。
吃过了鱼,再放入腊肉片,腊肉味咸香扑鼻,烟熏过的腊肉颜色略深,在白粥的映衬下更加诱人。
品尝了肉食,就该来点蔬菜解腻了。
萝卜片、白菜叶,都是清爽又能提鲜的食材,萝卜片清甜中带着一丝辣味,让人很是喜欢。
等菜烫得差不多,锅里,鱼肉的鲜、腊肉的咸香味都和粥融合在一起。
盛上一口,入口的第一感觉,是香,还是香,但是不一样的香。
“太满足了。”四个人端着碗大快朵颐。
这些天的紧绷和疲惫似乎都消弭在这一顿酣畅淋漓的火锅中了。
赵乐乐抚着肚子舒服地叹气,可惜她这具身体食量小,要不肯定得再多吃一点。
“等回去了,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好!”
“鸭血、肥肠、毛肚、黄喉……全都来上几份。”
“脑花、牛蛙、肥羊也要有……”
这一夜,她们的梦里,有很多的美食。
……
月明星稀,树林里很安静。
但睡到半夜时,杜越突然被惊醒了。
她警觉地睁开眼睛,掀起马车帘子往里看了一眼,室友们似乎都没有听到动静,还在熟睡着。
她皱紧眉头,环视周围,没有再听到新的声响。
“难道刚刚的声音是错觉?”
她没敢继续再睡,而是守了一晚上。
第二天,许欣一起来就看见眼下青黑的杜越。
“越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黑眼圈。”
“别提了。”杜越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气,“昨晚不知是什么动静吓我一跳,谁知我守了一夜也没看见什么。”
赵乐乐猜测道:“可能是什么小动物吧。”
“放心吧。”李雨云安慰道,“你就是最近太紧绷了,一时不习惯,我昨晚可什么都没听到。”
杜越哭笑不得,就李雨云那睡眠质量,打雷都不一定听得到。
不过,她也知道室友们这是在关心自己,她摇头笑道:“没事,也就昨晚,其他时候还好。”
许欣也心疼杜越每天守夜辛苦。
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估算着距离:“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新的驿站了,到时我们好好休息一下。”
第1章 他狂任他狂
五天前。
珍香斋里, 张婶正在给客人打包糕点,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群人怒气冲冲地冲进来, 领头的正是前商会会长佟伍德。
佟伍德让人把那个抱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少年往中间一推,他自己也挺着大肚子也往柜台前一站,语气咄咄逼人:“这少年吃你们珍香斋的糕点出了事,你们可得负责任。”
张婶虽有些怵,但她知道此时可不能任由对方胡说八道。
她走出柜台:“佟会长,我虽是一介农妇, 但也知道乱说话可是要烂嘴的。”
佟伍德听到“会长”这个称呼,嘴角抽抽,这是讽刺他呢。
他哼了一声, 冷着脸指向那个少年:“他昨天在你们这买了两个‘拔得头筹’, 今早吃完之后就腹痛不止,要不是我及时发现, 只怕被你们坑害了都不知。”
他边说边从少年怀里掏出半个没吃完的“拔得头筹”,虽然里面的奶油已经有些干了,但确实可以看出是珍香斋的特色糕点。
张婶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因为她想起了昨天下午快关门时,这个少年确实来买过糕点。
当时她还纳闷这少年的衣衫上打着补丁,看着并不像是会买珍香斋糕点的人, 但开铺子, 别人拿了钱来哪有不卖的道理。
而且她也不好打听客人的私事,就按少年所指的,给他包了两个泡芙。
谁知今天居然生出了风波。
看少年不似作伪的痛苦样子和佟伍德得意的笑脸, 张婶的表情变得愤怒, 这分明就是故意设局。
看到张婶的脸色突变,佟伍德笑得更得意了:“这位婶子, 这哥糕点可实实在在是在你珍香斋买的,你们可赖不掉。”
张婶捏紧了拳头,云娘欣姐儿的生意不能毁在她手上。
她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温柔地问少年道:“告诉婶子,今天早上你除了这糕点还吃了别的什么吗?”
少年睁大眼睛看向她,却什么都没说。
“你告诉婶子——。”张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佟伍德打断,他面带嘲讽地笑道:“要逼一个哑巴说话,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张婶震惊地抬头,还不等她斥骂,旁边的一个大夫模样的人也站了出来。
“我可以作证,这少年确实是因食物问题导致的腹痛,这糕点有很大的嫌疑。”
此言一出,旁边看热闹的顾客也开始议论纷纷。
“不会吧,我之前还吃过的,这要出问题了可怎么办?”
“不至于吧,之前也没听说谁吃了出问题啊。”
“算了,我还是先不买了。”
“……”
一声声讨论让张婶更焦心了,以前在张家村时,她遇到的最讨人嫌的人也不过是喜欢占便宜的婆婆,何时遇到过这种处心积虑的陷害。
张大壮更是一向笨嘴拙舌,打架他能上,这种事他根本无从下手。
而且,他这会也不敢出去找人帮忙,万一待会爆发冲突打起来,他还得护着张婶,护着铺子呢。
倒是柳家派来帮忙算账的丫鬟很是机灵,她见状不对,找机会就溜出门口,找人报信去了。
许小掌柜离开泽州城前可前跟她说了,铺子有什么事先去找永记糕点铺的刘掌柜,再去通知她们家小姐。
铺子里。
佟伍德挺着臃肿的肚子,眯着小眼睛,这次他亲自出手,这珍香斋他要定了。
他在心里冷笑:“你们不是喜欢搞舆论吗?我也会。”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商会会长,什么样的竞争没见过,要不是他那侄子太不顶用,给他的都是错误信息,他何至于还进了大牢。
现在,邱通判出来了,他也出来了。
只有那傻侄子还在牢里待着,不过等他侄子出来的时候,就会收到一份大礼。
“五味斋快垮了?那我就把珍香斋变成佟家的不就得了。”
“泽州城第一糕点铺必须在我佟家手上。”
……
珍香斋里,局势僵持着。
佟伍德一口一个帮忙主持正义,围观的人里有起哄看热闹的,也有老顾客帮着珍香斋说话的。
张婶虽不知该如何解决,但她知道开糕点铺子的,这种吃出问题的事可不能随便认下来,所以,她一口咬定这件事与珍香斋无关。
就在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一个人挤了进来。
看到她,张婶松了一大口气。
来人正是永记糕点铺的掌柜刘春花。
刘春花在路上已经听丫鬟说了前因后果,此时她一来就拿出平时当掌柜的气势,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各位放心,珍香斋开业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很多客人都吃过这款,可有人有过不适?”
常来的老顾客纷纷答道:“那倒是没有。”
“我经常买的,从来没有过。”
“我也没有,就是有时吃了还想吃,吃多了胀得慌嘞。”
这句话把很多人逗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看着刘春花三言两句就把气氛扭转了过来,佟伍德眼神沉了沉,讽笑道:“以前没有不适,并不能说明现在没有问题。”
“这少年吃了珍香斋的糕点是事实,腹部不适也是事实,这大夫都站出来作证了,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赖掉的。”
刘春花也冷笑道:“谁知道这大夫是不是你收买的,老顾客都知道之前佟掌柜的‘五味斋’抄袭‘珍香斋’不成,还故意陷害想赶许小掌柜出泽州城。”
“谁知道佟会长这次是不是故技重施,陷害报复呢?”
她在“会长”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直气得佟伍德大肚子一起一伏的。
他等了三天,确定许欣她们真的离开后才敢出手。
他选择这个时候出面,就是知道张婶是个乡下人,未见过这种场面,柳小姐对制作糕点并不精通,不懂其中的歪歪绕绕。
谁知半路杀出个刘春花。
这刘春花也是怪的,她难道不知道只要有‘珍香斋’在,她的‘永记糕点铺’就永远要被压一头吗?何必要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佟伍德觉得刘春花是个傻的,刘春花则觉得佟伍德是个又蠢又坏的。
珍香斋被搞垮了,对她来说,可没有一点好处。
现在,姓佟的只盯着珍香斋,但如果珍香斋真垮了呢,那下一个对付的不就是她们这些糕点铺了吗?
尤其是永记,上次在糕点厨艺大赛上也是出了风头的,又第一个和珍香斋搞了联名,说不定早就在‘五味斋’的报复名单上了。
她现在站出来,保住珍香斋,对她肯定是好事的。
联名的糕点给‘永记’带了不少的赚头,那许小掌柜可是承诺过了,等她们回到泽州城,就再进行新的糕点联名。
这快到手的好处可不是让人这么给毁了。
在佟伍德不解的眼光中,刘春花继续向张婶说着:“张婶,你可有什么信得过的大夫,不妨请来看一看。”
说完,她又向围观的人解释道:“珍香斋是踏踏实实做糕点的铺子,如果有问题,那肯定会积极解决,但也容不得别人随便污蔑。”
“我觉得,不如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张大壮立马站出来:“我立马去请。”
在玉安巷住下来后,他曾经去找过张大夫一家,张大夫的医术和人品他都很信得过,这会找他来正好。
张婶也反应过来,督促道:“快去快回。”
张大夫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开了个医馆,一看到急匆匆而来的张大壮,急忙放下手里的草药跟着一起来了珍香斋。
他缓了一口气,就开始给少年把脉。
片刻后,他捋着山羊须说道:“确实是腹痛之症,但脉象显示是多食寒凉引起,铺子里的糕点可有寒凉之物?”
张婶激动地站出来:“没有,没有,他昨天买的是‘拔得头筹’,里面绝对没有寒凉之物。”
佟伍德冷笑道:“你说没有就没有?谁知道你们的方子里掺了什么,除非你把方子交出来,否则我是不信的。”
他说完还朝向其他顾客道:“我劝你们还是少食珍香斋的点心为好,她们的点心做法怪异,谁知道有没有加什么对脾胃有害的东西。”
张婶站在原地,气得手发抖。
方子可是一个糕点铺的命根子,她怎么能随意告诉这心怀不轨之人。
刘掌柜也紧皱着眉头,这姓佟的做法太恶心了。
做美食生意的,哪家不怕这种无赖之事,先是说铺子里的糕点吃出了事,然后又逼着别人拿出方子自证。
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佟伍德现在很得意,他把少年吃剩的半个糕点举得高高的。
“大家都要小心哦,珍香斋可证明不了自己的糕点没问题。”
他挑衅地看向刘春花。
他佟伍德要么得方子,要么得舆论,主打一个怎么都不吃亏。
刘春花在气势上也完全不输:“佟会长这话就过了,你也无法证明这少年的腹痛之症是珍香斋的糕点引起的。”
“你再这样瞎说可就是污蔑了。”
“既然我们在这里辨不清楚,不如去官府细细说,相信总有一个真相的。”
听到“官府”二字,佟伍德皱了皱眉头,他上次去官府的经历可不愉快,这官府他是不想再去了。
眼看着身边围观的人脸上已经有了疑虑,他也不再纠缠,而是甩了甩袖子走了。
不过,走之前他还不忘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替这可怜的少年讨一个公道。”
……
虽然佟伍德走了,但有了他这一通搅合,珍香斋今天的糕点破天荒地没有卖完。
有的人是看闹哄哄的,不愿惹事,于是没有进铺子。
也有些人是受那说法的影响,担心吃了对脾胃无益。
珍香斋本就走的是高端特制路线,客户群数量并不大,少了这两波人,下午关铺子时,糕点就剩下不少,看得张婶心疼不已。
之后的几天,佟伍德也每天都来。
虽然每次都被及时赶到的刘春花反击了回去,但对珍香斋的生意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情况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了第五天。
这一天,佟伍德从珍香斋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思考对策,这样效率太慢了,万一她们提前回来就麻烦了。
佟伍德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就不信了,那刘春花还能天天守着‘珍香斋’不成。
而且,再这么下去,就别怪他对‘永记’不客气了。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不相信,当‘永记’自身难保的时候,刘春花还能管珍香斋的闲事。
他兴奋地往外走去,却在大门口顿住了脚步。
门口,是两队官兵,领头的人还有些面熟,就是之前半个月前逮捕他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