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谢谢您,雨衣和外套都帮您洗干净了。”
梁靳白看了眼,并没有伸手将袋子拎过来,只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语气平静道,
“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边慈下意识开口。
梁靳白动作顿了下,抬眉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视线淡淡落在一旁包装精致的黑色礼盒上,多半已经猜到她这顿饭的用意。
边慈也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将装着打火机的盒子也拿起来推到梁靳白跟前,
“梁老师,这个是我刚才给您挑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梁靳白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盒子,将里面的打火机取出来,轻描淡写道,
“卡地亚打火机,不便宜。”
边慈抿唇,“您之前送我的衣服也不便宜。”
梁靳白看她两秒,没说话,取出一根烟,打火机的滑轮在他指间划过,伴随着清脆的一声扣动声响,雾蓝色的火光燃起,他将点燃烟,并没有抽,静静看烟蒂燃烧了一会儿,才抬眸视线看向她,
“想跟我划清界限?”
心思骤然被毫不留情面的戳破,边慈脸颊有些发热,原本鼓起勇气想直接说清楚的话又被压下去。
梁靳白神色不动,目光依旧淡淡落在她身上,仿佛是在等她开口解释些什么。
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和眼神,但莫名带着股压迫性,让边慈有种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感觉。
她开口找补,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话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
她就是这个意思。
想划清界限,回归到最普通的前任导师和实习生的关系。
不想再跟程京淮那个圈子里的任何人有任何交集。
话半截而止,空气短暂陷入寂静,只有桌上茶壶下的火焰轻微燃烧着的声响,烟丝无声燃烧的气息也铺开。
梁靳白看着她,手指随意的捏着打火机的外包装盒,无意识挑了下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边慈抿唇,低眸看着茶杯里盘旋的茶叶残渣,抬起眼重新看向对面的人。
室内的暖气很足,此刻她刚刚进屋是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已经恢复如常,只有乌润清亮的眼眸依旧灼眼。
她的手放在桌面上,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下意识的交错捏在一起,是她紧张时一贯的表现。
鼓足了勇气,她终于开口,语气正经又认真,仿佛是在说一件非常严肃重要的事情,
“你跟程京淮是好兄弟,我是他前女友。”
梁靳白注视着她,视线从方才点燃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没有从她脸上挪开过。
顶光灯下她的脸庞被映照的格外明艳漂亮,五官清晰,甚至能隐约看见她垂下的眼睫毛细微闪动的频率。
他移开视线,表情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很淡笑意,只放下手里捏着的打火机,手指漫不经心地捻灭燃烧的烟蒂,不怎么在意的说,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边慈愣住,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分手后还跟前男友的兄弟保持联系——至少这在她看来,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太合适的事情。
但梁靳白这样坦然到理所应当的回答,让她也开始隐隐有些底气不足,
“这样不好。”
她重新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小声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私下联系太多。”
“哪里不好了?”
梁靳白又问,他神情很平静很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仿佛是真的在问她问题。
哪里不好了?
为什么不要私下联系?
边慈有些答不上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梁靳白看着她。
想说的都被堵住,边慈实话实说,“不知道说什么。”
梁靳白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我来说。”
“你跟程京淮还会复合吗?”
他单刀直入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提起这个名字边慈已经有种脱敏的感觉,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摇头道,
“不会。”
“嗯。”
梁靳白手指放在桌沿边缘,清晰利落指骨侧面能隐隐看见绷紧的青筋脉络,
“他在你这里还重要吗?”
“不重要。”
梁靳白眉眼微不可查的松懈了几分,他神情平淡,没多少情绪起伏,只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茶杯里又添了点水,口吻淡漠道,
“那不就行了,你是她前女友,跟我是他兄弟,对我们之间没任何影响。”
边慈端起茶杯,隔着陶瓷茶水还是有些滚烫,但她没放下,也没被说服,
“可是你跟他的关系,可能会被影响。”
梁靳白正在低头给自己添茶,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没太大变化,只无波澜道,
“我以为你知道,你在我这儿比他重要。”
他的口吻不甚在意,仿佛只是随口轻描淡写地一说,但听起来却又格外认真。
边慈动作顿住,手中握着的茶杯晃了下,
胸腔里,平息许久的心跳似乎跟着手中茶盏里的水一起微不可查的晃了一下。
第1章 戒烟
包厢里似乎短暂的再度陷入寂静。
“你在我这儿比他重要。”
这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但这种误会怎么看也不太像会发生在此刻她跟梁靳白之间的对话。
边慈怔愣了两秒, 压下跳动的有些快的心跳,扶稳手中的茶杯,下意识的忽略这句话, 假装低头喝手里的茶。
梁靳白将她脸上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 他神色平静, 手指不动声色地从桌沿边缘挪开, 又换了句话问,
“还是说, 你讨厌我?”
微涩的茶水呛入喉咙,边慈将茶杯放下, 立刻摇头,
“没有。”
她表情很真诚,像是担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认真道,
“梁老师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之前在程京淮那个圈子的时候三番几次帮她不说,昨晚送给她的那只粉色垂耳兔,更是间接验证了之前在她刚入学那会儿不断在网上给她鼓励和帮助的陌生学长也是他。
他这样的人, 确实是很好很好的人。
“是吗?”梁靳白目光淡淡看着她, 面不改色道, “我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好但也没那么招人厌。”
他口吻很平淡, 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
“……”边慈沉默了下, 莫名有些心虚,也被他的话说的不太敢再继续说下去。
包厢门被从外面敲响, 是餐厅侍应生敲门问能不能上菜。
两个人也聊了有一会儿,是时候该上菜了, 边慈点头应了声。
这边的菜系都是偏清淡口味的,边慈让梁靳白先点, 点完后再看基本也都是跟她口味差不多的,她只加了一道银鱼羹。
侍应生拿着菜单带上门离开,边慈见打火机盒子依旧放在桌子中间,抿了抿唇开口道,
“梁老师,划清界限的话,我收回。”
话说到这里,梁靳白全程谈话都坦荡又大方,如果她还执意因为程京淮的原因要跟他划清界限,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
“不过,”她看了眼打火机盒子,又往他跟前推了推,
“礼物您还是收下的,我觉得它很适合您。”
梁靳白目光淡淡扫了眼桌上的打火机盒子,抬眼问她,
“特地给我选的?”
边慈微微怔了下,点头,“嗯,看见它觉得您应该会用得上。”
梁靳白看了眼打火机,刚才点燃的烟放在餐桌桌面上,还有烟丝的气息,“其实我一直在戒烟。”
边慈愣了愣,“抱歉,我不知道。”
她确实很少在医院见梁靳白抽烟,也没怎么在他身上闻到过烟草味,但私底下见过他抽烟,以为他应该是需要的。
梁靳白目光很淡,“这事没什么人知道。”
盒子包装的很精致,拆开外面略微有些繁琐的包装,里面是黑色烤漆质地的打火机,边缘的银白珐琅彩在餐厅的灯光下有些晃眼。
梁靳白将打火机着掌心转了圈,手指再度划开点火开关,火焰在他指尖一跃又熄灭。
他收起,重新放回盒子,抬眼看向对面的边慈,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边慈抿唇,有些歉疚道,“如果知道您戒烟,我一定不会送这个的。”
梁靳白淡淡抬了下眉,灯光下脸庞清俊淡漠,一如既往带着股说不出的疏冷感,
“有时候解决成瘾性问题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边慈有些好奇,抬头看着他。
梁靳白目光看向她,
“放弃抵抗。”
“放弃抵抗?”边慈皱眉,表情有些茫然的样子,显然是不理解。
“嗯。”梁靳白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轻描淡写转移话题,问她,
“怎么突然又登回论坛了?”
“咳……”边慈猛然被茶水再度呛住,抬起眼显然是被他直白的话吓到。
梁靳白倒是一脸平静,抽出纸巾递给她,耐心十足地等着她的回答。
“我……”边慈接过纸巾,低下头,小声道,“您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昨天在论坛那边梁靳白并没有直接戳穿她的身份,她以为两个人都会就这样装装糊涂,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直接当面说出来。
“什么是你?”梁靳白像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神色平静的反问道。
“……”
边慈看着他一本正经淡定的样子,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装傻。
“您送我兔子玩偶之前就已经知道那个……”
边慈声音低了几分,感觉耳廓有些发热,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给id取名这个啊。
梁靳白视线一直看着她,无意识挑了下眉,后背靠向身后的椅背,开口帮她说完后半句话,
“知道你是跟我聊了一年又忽然消失的,”他顿了下,慢慢地说,“迷路的兔子。”
“……嗯。”边慈很低的应了声。
其实如果不是那天去杨教授家提到论坛,又因为钟愿再度登上去,她可能完全就已经忘记这段记忆了。
“挺早的。”
梁靳白语气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边慈感觉心口涌起一股有些陌生的涩意,还有点愧疚。
自己当初确实是忽然消失了,也很久没有再想起过那个论坛,更不记得还跟谁聊过天。
“对不起。”她开口,表情有些愧疚,又很认真,“我那段时间……”她那段时间重逢了程京淮,完全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根本分不出时间和精力给其他任何人和事,但现在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总之,对不起了。”
梁靳白闻言抬头看着她,目光聚集在她脸上,注视了她一会儿,淡淡地说,
“你对我没有负责的必要,用不着对不起。”
边慈抬头,手指又不自觉的攥紧几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过。”梁靳白视线看着她,“你要实在觉得愧疚,下周帮我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边慈看着他。
侍应生推开门进来上菜。
梁靳白把桌上的衣服袋子拎到自己这边,淡道,
“下周要去趟外地,最近天气太冷,奥利奥不方便送到杨老师那边,你有空的话可以上门帮我带它出去。”
“啊,”边慈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想到是这个忙。
其实帮忙遛狗也没什么,主要是要去他家里,感觉有些不太好。
“菜已经上齐,请慢用,有事可以直接叫我们。”桌上的菜已经布好,侍应生说完端着餐盘出门离开。
“不方便?”梁靳白视线落过来,语气很平静。
“也不是,”边慈皱了皱眉,认真想了想,还是答应,“下周大概什么时间啊?”
梁靳白拿起她旁边的碗,帮她盛了一碗汤,
“下周末,也就两天时间。”
“哦。”边慈觉得这个时间还算可以,她周末刚好回家,离梁靳白那边也很近。
梁靳白把汤放到她旁边,银鱼羹冒着氤氲的白色热气,边慈接过,“谢谢。”
梁靳白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完差不多已经晚上快八点了,这个时间回去也差不多。
边慈原本打算直接到对面的公交站坐公交回家,但梁靳白的车就在附近的停车场,他也打算回去,刚好顺路。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有些暗,梁靳白的车停在前面的位置。
边慈跟在他身后,走的有些慢。
到车旁她下意识的想去后排位置,梁靳白已经提前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开口叫住她,
“坐前面。”
边慈动作顿了下,说了声谢谢弯腰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