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是吸血鬼是他告诉她的,他还和她讲了很多事,具体是什么她忘了,反正莫名其妙她脑海中就被刻下了一个念头——【把自己献祭给安第斯,就能获得新生。】
“大致就是这样啦,但我没想到我被安格斯杀了。”朱莉莉满不在乎提起这件事。
“……..”
钟音懵了。
那人有什么毛病?
专门诱惑意志不坚定的小姑娘献祭给血族想要做什么?
她表情古怪地用神识探入朱莉莉身躯。
心里正念叨着千万别又是什么牛气哄哄的人转世,好嘛,这一探,果真又来一个灵种佛性超然的。
朱莉莉前世或者哪一世可能是佛门中人,以至于灵种被无量佛法覆盖。
钟音猛然想起陈升与格尼。
她瞬间抽回手。
佛门中人大多无欲无求,基本走的是至高无上的如来清净禅法,戒色戒肉戒世俗,肉.体到心灵皆纯净洁白。
这也就导致他们向来是异兽最钟爱的食物,血族也不例外。
和安第斯坦白的一样,在他视角中朱莉莉就是闯入他活人吸血趴的疯狂粉丝,主动要求献祭,但她的血像是打开罪恶的阀门,让安第斯一发不可收拾,一直想要吸血,并直接展开肆意妄为的行动。
当时她还以为安第斯这只臭蝙蝠忍不住,没想到是因为佛性。
所以诱惑朱莉莉的人,肯定是看中她的灵种。
但这又和血族有什么关联?
钟音觉得最奇怪的是,他把朱莉莉推向安第斯,但安第斯根本不知道自家哥哥认识海牙那个华夏人,如果说诱惑朱莉莉的人和海牙那是同一个人,倒还能理解他或许是想用这傻孩子无法抵抗的血激发安格斯的欲.望。
可偏偏他让朱莉莉去向安第斯献祭。
拐弯抹角,神神秘秘。
真是…..有意思。
“我有什么问题吗?”朱莉莉察觉到她好像放什么到了自己身体里,但她讲不清楚那股感觉。
“没有,你很好。”
钟音合上日记,想再继续问问,却又在想起她日记内容时沉寂了下去。
良久,她伸手摸摸朱莉莉淡到几乎要消逝的魂体。
旁人摸不到,她仍然可以,并毫不留情拨乱她头发。
她笃定地告诉这个欣然赴死的傻孩子:“这一生的搓磨,下一生必定会福德相依,你会出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
这小姑娘其实满可怜,饶是无情无心的钟音都要怜爱了。
物以类聚这句话不是空泛而谈,杭思薇人品不差,她能和朱莉莉玩到一起肯定是同性相吸,只是父母的不作为与忽视,让她心态变得扭曲奇怪。
怪不得她面对死亡,欢欣鼓舞,镇定从容。
就算像破烂衣服一样被丢在脏臭的垃圾场里,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每个夜晚的自我垂怜,每一页落下的日记,无尽的痛苦早就深深缠绕在她脆弱易碎的心脏上,一天天收紧,一天天紧绷她的神经,直到窒息那天,她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不被关心的那个,然后再无所畏惧,勇敢奔赴自由的新生。
比起她日记里写的那些什么贫富差距下的自卑,钟音觉得她更在意的是给过她温暖又无视她的父母。
她薅着朱莉莉头,问:“既然是自己想死,为什么不直接跟阴使走?”
这问题问出来,朱莉莉摇头晃脑躲着她的攻击,边抿着嘴支支吾吾不说话。
钟音知道她就是别扭,又问了句为什么。
过去许久,朱莉莉才很轻很轻的嗯了声。
钟音还以为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耐烦地拉起她离开时,朱莉莉忽然拽住她手臂。
被杀都没有哭的她,眼角窸窸窣窣落下一颗一颗珍贵又凝聚鬼魂满含期待与力量的泪珠。
钟音眼神一黯,严肃起来。
那是鬼珠。
心性纯良的鬼、执念消除的鬼才会生出鬼珠。
她听到她闷闷不乐地说:“因为我还是想知道他们知道我死了会不会难过。”
朱莉莉随自己尸.体回警局的时候,她一直都呆在周围,听到了杭思薇平日称兄道弟的好友吓到推卸责任指控她霸凌,也听到了警察打电话给妈妈时传出来的麻将声,打给爸爸时他说正在给儿子过生日没空,她不仅失望也很难过,所以她出去了。
“最后一个我想看杭思薇,我想知道我一直羡慕的她是不是也对我的死嗤之以鼻,我就在外面等,然后就被杰克逮着了。”
突然之间,钟音向来无波无澜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她摁住咚咚跳的心,分辨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呼吸有些困难。
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又有什么用力把它顶了下去。
朱莉莉何其可怜,少女妄图得到关注的自我挣扎,在有心人的故意引导下,安第斯毫无愧疚的接纳,她就这样死亡。
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多辛苦摁下犹豫来完成这场阴谋式的献祭。
仅仅是想看如果她死,她的家人会不会难过。
这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多端诡计存在上位者博弈就行,普通人不该因为自身的苦痛而受到这样的算计。
钟音眼底戾气横生,额间水滴印记,无声闪烁,欢欣雀跃。
缓缓心神,她接住鬼珠。
努力忽略这种感觉后,钟音缓缓看向难过的朱莉莉。
“你想和杭思薇见面吗?我可以让你们见面。”
朱莉莉眼泪一窒:“啊?”
*
晋城监管局。
无数忙忙碌碌的打工人每日最繁华商业中心的CBD大楼穿梭来去,却不知这里有一栋楼里面的人都是能人异士。
如同大家伪装成普通人那般,监管局也融入在鳞次栉比、高耸入云的大楼里,毫不起眼。
与金属风格、经典风格又或者是极简科幻风的高楼大厦不同,这栋经典菱形窗密布的楼是商业中心最普通的一栋楼,仅六十层,平日来往出入的员工也少。
在这里上班的人很少能见到他们去便利店吃饭,也不大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只知道这栋楼似乎在正新房地产名下。
刚从隔壁金融大楼出来的一白领和小姐妹正在楼下吸烟区喝奶茶聊天,忽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她们齐齐朝路边看去。
一辆野马刹车停下,主驾驶上下来一个身穿橄榄绿色短袖的和黑色工装裤的男人,后门打开,两男一女紧随其后。
为首的英俊男人脸色冷酷,手里拿着份文件袋,t恤绷在结实有力的臂膀上,线条起伏性感至极,不难想象力量有多强悍。
他脚步飞快进入正新大楼,气场强大。
如同一阵凛冽的风,在这炎炎夏日带来一抹清凉意味。
他身后的两男一女长得也不差,随便一个都能挑出去当明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神情是整齐划一的严肃。
“丢,好帅。”白领嘬口奶茶,边深情感慨真想摸摸那爆发感十足的肌肉。
小姐妹点头附和:“我靠,正新到底干嘛的,怎么这么多帅哥?”
另一个小姐妹默默收回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摄像头,惋惜道:“那小姐姐也很飒啊,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了吧,可惜没拍到照片。”
“可能腿长吧。”三人面面相看,然后乐呵呵笑起来。
腿长的四人已经迈入监管局大楼,经过特殊训练的保安还没来得及敬礼,人已经满脸肃杀挨个进了电梯。
四人面无表情负手而立,那架势跟要杀人似得。
“……..”保安心头一惊,连忙往工作小群里发消息。
【不是正新鸡排】:sos,杭队来了!脸色很差,危!
这条报信消息一经发出,整个群里跳出足足百条感叹号,备注均是三十层特殊行动队。
保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现在估计都忙着打起精神。
其中正在窝粑粑摸鱼的特殊行动队成员之一罗技看到信息后发出一声怪叫,慌得胡乱擦两下就冲出厕所。
罗技是行动队的内勤人员,专门负责帮杭舟游联系工作或生活相关。
他刚跑到办公室转角处,结果迎面撞上杀气满满的杭舟游。
他身后是两只异兽助手,以及团队医疗奶妈·女助手唐棠。
罗技急刹车:!!完蛋了!
“杭……”罗技只能哭丧脸抬手打招呼。
谁知话还没蹦出来呢,杭舟游已经将手里的文件袋猛地往就近的办公桌上一拍。
没有收着的力道惯摔下来,发出啪一声巨大声响,众人的心随着文件袋一起跳了两跳才安然无恙歇住,心有余悸望向发飙的老大。
他对罗技说:“把负责非自然个体入境的海关负责人叫过来,半小时后我要在办公室见到他。”
罗技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出大事了,赶忙点头去联系人。
杭舟游说完眼神都没给众人一个,径直往办公室而去。
众人:“……..”爹的,好可怕,吃枪药了?
“真吃枪药了,你们别惹杭队。”叶重明就跟有读心术似的,好心提醒大家。
这大家也猜得出来啊,杭舟游百八年不来办公室的,他个训练狂魔平日里带行动队几乎吃住在特殊部队,但凡来局里,那绝对得闹得天翻地覆。
写公关软文的公关部女同事试探性问道:“小叶,发生什么事了?”
唐棠捡起被弹到地上的笔,语气平静向大家解释。
“澍野别墅挖出来二十多具女性尸.体,血族干的。”
“不是,血族入境不需要登记吗?”女同事我靠一声站起来,吃惊不已。
“所以老大很生气,你们知道他怎么发现的嘛?”小狴犴连鞘长得孔武有力,由于健壮身材总让人觉得他是个憨憨,但实际上他就是个暴躁腹黑货。
这会,他就幸灾乐祸挑眉:“你们猜猜?”
迅速打完电话回来的罗技刚好听到这句话,他拍着胸脯,心惊胆战催促:“别卖关子,快说!”
连鞘吊胃口也吊够了,耸耸肩说:“黑白无常亲自跟协会的人说的。”
这事说来也离奇古怪,他们杭队在警局处理朱莉莉死亡案,经过简单侧写分析,怀疑朱莉莉死亡另有原因,证物中被撕掉的日记就是疑点之一。
杭舟游部队出身,也是在国安大学毕业,刑侦对他来说并不难,和所有警察大批量调查受害者背景并将信息放一起时,他们才发现这些被害人均有个并不显眼的特征:
——她们都是漫画家安第斯的狂热粉丝。
因为她们死亡前出现的地点压根与安第斯毫无关联,又因为有的被害者并没有大肆宣扬粉丝行为,而是偷偷建小号表白,最初那些线索无法建立这种联系,因此根本没有警察往这方面去想。
“正当杭队要动身去找安第斯时,协会天一派打来电话,说黑白无常已经发现澍野别墅停滞的阴魂,地府对人间的工作很不满,要求给个说法,反正这锅甩来甩去最后就扣到了杭队头上,你们自己想想他有多生气吧。”
连鞘轻描淡写说出原委,字里行间暗含的好自为之四个字几乎摆明面上了。
特殊行动队的人心梗得要命,他们拿最少的钱,干最累的活。
这都要被扣锅的话,那还不如掀了桌子单干。
女同事抱怨道:“奇怪,所有官方局子都是互通的,有消息我们肯定知道,而且境外的又不是我们来管,再说那不是海关没查到吗?”
“对啊这关我们什么事。”
“无语,血族那么明显的特征都查不到吗?”
“那帮人拿钱不干事,是该好好整顿了。”
众人一一附和,忍不住吐槽规矩一大堆的烂工作,明明起初签保密协议都很兴奋来着,觉得接触到了世界真相特别牛掰,结果越干越心塞。
因为有些事真的太麻烦了!
“没办法,我们干得就是监管的活。”
唐棠眼神犀利,冷笑道:“人家现在是在怪我们到处巡逻都没发现不对呢。”
“这话谁说的?”突然,有人问道。
“天一派呗。”连鞘接茬,语气十分轻蔑,“不过谁说的不重要,被扣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赶去后才发现那里已经被毁了,安第斯兄弟也不见了。”
这才是让杭舟游最生气的点。
众人沉默许久,有位同事弱弱举手:“该不会又是那个神秘人吧?”
叶重明呵了声。
“bingo。”
话落,众人齐齐沉默,那怪不得,最近老大因为这神秘人气得头发都要秃掉了。
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这种事,谁都会破防吧?
尤其是杭舟游这种工作狂。
没有人发现,角落里扫地的一个英俊男子听到神秘人这三字后,猛地打了个机灵。
…….
一小时后,杭舟游办公室内。
杭舟游站在透明落地窗前,从这栋大楼俯视下去,正好能将晋城纳入眼底。
城市发展后钢筋铁骨的建筑比比皆是,阳光落下,照在玻璃上凝聚成一团光点,如同幽火漂浮。
场景如梦似幻,耸入云霄的高楼在高处俯瞰下去竟然也渺小无比,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人轻而易举生出一种掌控命运的快感。
眺望虚无缥缈的天际,看瑰丽火烧云在天边卷着,看波光粼粼的江面在金光下浮动,一切似乎都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