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她自然不想被长公主误会。
“姝儿别怕,这混账所言所行我都知晓,合该挨你的打,待我回去请家法好好治治这混小子,改日就让她登门致歉!”
长公主眉目歉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看向秦琅时,眉宇间又含着煞气,一路揪着耳朵将人提走了。
宁姝愣愣地看着母子两鸡飞蛋打一般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待回到了流芳阁,宁姝还是有种不切实的虚幻之感。
“姑娘,你这么晚去哪了?怎么还拿着这簪子?”
燕语瞧屋里冰块化完了,又添了些新的进去,出来就瞧见自家姑娘从神色古怪地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捏着那支绿莹莹的青玉簪子,看起来很不对劲。
一经提醒,宁姝顿时想起她忘了还东西,下意识转身就想去将这簪子还了。
然想起此刻濯英院可能在打熊孩子,宁姝又退了回来。
“进屋,这事一时也说不清楚。”
和秦琅经过了那样一番拉扯,宁姝此刻是身也累心也累,坐在妆台前,双眸带着火,将那支簪子左看右看,万般费解。
莺声和燕语看着自家姑娘一打进来就神色不对,现在又对着簪子露出一副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表情,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着。
两个丫头是自小跟着宁姝长大的,最是忠心可靠,所以宁姝有什么心事一向不会瞒着莺声和燕语,毕竟人总要有倾诉的对象。
执起簪子,宁姝语气发沉道:“这簪子是秦二郎送的。”
两个丫头听自家姑娘终于开了口,刚想扬起一个笑,神色就僵住了。
“秦……秦二郎?可他为什么要……”
脑袋一时没转过来弯,燕语磕磕绊绊地问。
莺声稍作思虑,便猜到了某种可能,神色震惊。
对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宁姝也不至于羞于启齿或是藏着掖着,当即便摊牌道:“因为他喜欢我,想娶我。”
“啊?”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道。
莺声虽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如今亲耳听到姑娘说出来,内心的震惊还是丝毫不减,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宁姝说完,看着两个丫头惊愕的脸,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地儿,自顾自抱怨着。
“你们说秦琅是不是有病,喜欢我这种成日跟他骂架的,就他那狗一样的脾气,不找个小意温柔的媳妇,来找我,真是够贱的!”
到了气头上,又是在自个儿屋里,宁姝也不会怎憋着,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燕语好不容易才将这离谱的事消化下去,转而猜测道:“姑娘,那会不会有可能是秦二郎捉弄姑娘玩的?”
秦二郎此人,花样最多,燕语不得不往这方面猜。
宁姝叹气道:“我起初也以为是这样,好说歹说了一阵,但这厮竟拽着不让我走,说了许多听着真切但疯魔的话,说若是我说一句愿意明日便去扬州提亲,真真是吓死人了。”
闻言,莺声蹙眉道:“拽着不让姑娘走?秦二郎竟这般无礼于姑娘,早知姑娘带上我和燕语去了,我二人定会拼死护着姑娘的!”
燕语听着,在旁边狠狠点头。
宁姝给了二人一个淡定的眼神,安抚道:“不过也没事,姑娘我赏了他一个重重的嘴巴子,也没吃亏。”
提到这个,宁姝心中便是一阵舒爽。
两个丫头更是惊呆了。
“姑娘打了秦二郎嘴巴子?”
莺声惊愕地问出口,但又觉得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姑娘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不打回去才奇怪。
燕语更是说了一句姑娘威武,引得宁姝展露了笑意。
第61章 情窦
主仆三人乐呵完了, 莺声又担忧道:“那姑娘打了秦二郎,秦二郎就那么忍了吗?”
宁姝摆摆手,带着坏笑道:“不碍事,那厮发疯的时候正巧被长公主殿下撞见了, 殿下明事理, 现下估计已经在管教那小混账了。”
说着, 宁姝笑意畅快,然目光转到妆匣中那支玉簪时, 笑意又很快消失了。
“莺声, 你把这支簪子趁着夜色悄悄送到濯英院,长公主见了自会知道。”
如今知道了这簪子主人是谁, 宁姝可不会再留着,赶忙打发了莺声将东西送走。
莺声应了一声, 找了个锦盒将那支剔透华美的玉簪装起来, 忧心忡忡对道:“那姑娘可想好今后该怎么应付?”
宁姝任由着燕语卸着发上钗环, 语气自得道:“还能怎么应付, 能避着就避着, 等琳姐姐婚仪一过, 咱们就打道回扬州,自此天高海阔, 我就不信他还能跟我到扬州去!”
受到秦琅这般突如其来的示爱,宁姝惊惧之下本想立即就回去的,但念着自己已经应了秦琳, 若是反悔倒是不美, 做人还是要重诺才是。
莺声一听, 也深觉有道理,重新绽开了笑, 转身出了流芳阁。
……
濯英院
秦进刚洗完脚,看见小儿子鬼哭狼嚎着被妻子揪着耳朵进来时,秦进着实惊诧了一把。
妻子性子软和,向来最是宠爱这个小儿子,甚至都极少说重话,更别提今日像个悍妇一般揪着耳朵进来了。
“夫人这是……”
说实话,秦进很想笑,但看着妻子一脸怒容,他生怕自己这一笑会导致他今晚上不了床,于是赶紧憋着,疑问出声。
长平长公主将小儿子揪进屋,避过外面的仆从,才敢发作起来。
“娘就问你,挨巴掌的滋味好不好受?”
没有急着理会丈夫的问题,长公主看着儿子那张颇为委屈的脸,冷嘲热讽道。
听到挨巴掌三个字,秦进脑子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妻子打了小儿子,心中更加意外了。
毕竟这个小混账向来只有揍别人的,极少有人能欺负到他身上,何况是挨巴掌这种憋屈事,大概是出自妻子的手笔吧。
不过秦进很好奇,这小崽子究竟是做了什么,竟能让一向好脾气的妻子打了一耳刮子,事态定然十分严重。
念此,秦进面色沉了下来,已经为接下来的棘手事做好了准备。
“不好受……”
经此一事,秦琅的气势肉眼可见地矮了一节,嘴中嗫喏道:“自然不好受,但儿子也是没办法了,任儿子好说歹说她都不理,还要回扬州,这不,一着急之下就……”
“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进面容端肃地坐在一旁,然听着听着,神色开始不对劲了。
这个家里,跟扬州沾边的,就棠梨院那里,而能回扬州的,更清晰明了,只那位宁家丫头。
所以这小子又去欺负人家宁丫头了?
能挨妻子一个嘴巴子,说明这回确实过分极了,秦进简直不敢想这小崽子对人家做了什么。
“夫人,到底怎么回事,这臭小子是不是把宁丫头欺负狠了,居然人都要回扬州了,看我怎么抽你!”
秦进直接趿着鞋就要去墙上取藤条,看得秦琅浑身都抖了一抖。
“不是,爹,我这回没欺负她……”
听其声音,带着几分惊恐。
长公主拦下了丈夫,叹气道:“先别打,这事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也差不多了。”
长公主又在后补了一句。
看了一眼正在等待审判的小儿子,长公主先是喝了一声跪下,才将她在假山外所听所闻一一向丈夫道来……
长公主虽宠溺这个小儿子,但管教也是少不得的,尤其是这个时候,长平长公主不仅不会阻拦丈夫教育孩子,甚至还会将犯错的孩子送到丈夫跟前。
秦进越听脸色越黑,等妻子说完宁家丫头气愤之下扇了小儿子一巴掌后,秦进气得两眼一黑,胸膛剧烈起伏着……
“呵呵……”
“示爱还挨了一嘴巴子,秦琅,你是真有出息,我秦进居然生了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当真是光宗耀祖啊……”
被妻子小意安抚了几下,秦进压住了胸腔中的怒意,嘴角抽搐着奚落道。
“是娘生得我,不是你……”
秦琅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听着自家老爹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露出了反骨嘟囔了一句,让秦进一时哑口无言。
“行了,逞什么嘴皮子,今天挨的巴掌还不够?”
长公主斥了一句,丝毫不留情面。
听到这话,秦琅沉默了,眉眼都笼罩在阴影中,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错觉。
秦进也不与这小崽子废话,当即大喝道:“笞二十。”
秦琅虽瞧着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那本挺得直直的腰杆弯了下去,神情萎靡了起来。
不出片刻,小厮便将家伙事都抬了进来,秦琅自知逃不过,认命地趴在了长条凳上,受着二十杖。
棍棒打在肉上的声音很是沉闷,但比之更沉闷的是少年的轻哼声。
长公主夫妇立于前,皱眉看着。
“你是何时对姝儿起了歪心思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一概不知。”
秦琅忍着身上的痛意,声音沉闷回道:“儿子也不知,许是很久之前吧。”
“许久之前,那是多久?”
此刻的长公主就像是好奇心蓬勃的孩子,追根刨底地打探小儿子的心思。
“我说了我也不清楚,不是,娘,你问这个干嘛,不是应当给儿子出个抱得美人归的主意吗?”
屁股被打着,还被母亲问着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问题,秦琅思绪十分地乱,忍不住嘟囔道。
秦进一听,嘴角又是一抽,对着执行笞刑的小厮道:“再打重些。”
秦琅闻此,脸色又颓败了几分。
长公主看着小儿子被打得嗷嗷叫,虽于心不忍,但不会后悔什么。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听到小儿子还在痴人说梦,长公主斥责道:“宁丫头对你多嫌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就算我亲自去说和都没用,你便别费劲了,明儿同我去棠梨院,好好给人家道个歉,也让人欢欢喜喜地回扬州……”
回扬州三个字就像是什么阀门一般,秦琅一听到,便发起了性子,一边被打得吸着凉气,一边还嚎着就要娶宁姝,看着十分可怜。
好在秦进如今安排在院子里的都是心腹,被听了这场闹剧也无妨。
瞧着小儿子扶着随侍深一脚浅一脚地扭回去,长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梳洗完毕,正要上床去,婢女玉茯匆匆进来,将一锦盒呈上来,长公主不解,接过锦盒顺嘴问道:“这是何物,谁送来的?”
玉茯是长公主身边近侍,自然晓得今日的闹剧缘由,神色正经回道:“是宁姑娘的丫头送来的,说是先前不知主人是谁,便一直存在她那,现在知了,所以物归原主。”
打开锦盒,看清那簪子的金贵,长公主气得又是哼了两声,暗骂了小儿子一声窝囊,便将簪子收进了妆匣,等着明日去“物归原主”。
夜半子时,长公主确定小儿子已经上了药睡着,才满心杂乱地洗漱,随着丈夫躺在了床上。
“你说,这臭小子怎么就突然喜欢宁丫头了呢?这搁以前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两个孩子那么不对付,二郎说喜欢就喜欢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窝在丈夫怀中,长公主自顾自说了几句,眉头紧锁。
相比于长公主,秦进随性多了,略作思索,便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以前看着两个孩子针尖对麦芒的也没敢多想,但今夜这事一出,倒让我想起了一些有意思的,”
长公主抬头迎上丈夫,好奇道:“什么有意思的?”
秦进抚了抚妻子柔顺的青丝,笑得鸡贼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年少时,那时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公主,我是世子,我是怎么招惹你的?”
被丈夫一言点醒,长平长公主瞬间顿悟了什么。
当年,她还是个豆蔻少女,丈夫还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时,作为兄长的伴读,丈夫常出入宫廷,一来二去的也就眼熟了。
然这家伙总是喜欢暗地里招惹逗弄自己,等到自己露出点恼火了又赶紧拿宫外新奇的小玩意来哄,一来二去的,她便跟其更熟了。
“你是说,二郎跟你当年一样,犯着贱去讨姑娘欢心?”
长公主悟了。
然秦进窘了,捏了一把妻子的腰道:“怎么能叫犯贱呢!那不是你总不理我,我跟你说不上话,才这样的吗。”
长公主又是一顿笑,夫妻二人本想闹一会,但念着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便没有太过火。
……
翌日
不知道长公主和国公爷是怎么收拾秦琅的,宁姝没在学堂瞧见他。
昨夜的事也算是隐秘,秦家知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所以学堂中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宁姝安静地过了一个上午,走在路上心里都惴惴的,生怕秦琅突然又从哪里钻出来发疯。
好在一路上也是风平浪静,也许又是被国公爷抽了几十藤下不来地了吧,宁姝心想。
然进了棠梨院的门,宁姝打眼就瞧见姑母在等着她了,而且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姑母,你怎么在这,是等我吗?”
宁姝笑盈盈地迎上去,宁氏没多说什么,只是将人往她屋里拉。
“快随我进来。”
宁姝一头雾水地跟着姑母进了内室,看见一地的金贵物件,不过还是小巧些的东西多。
看见了侄女面上的迷惑,宁氏解释道:“这是长公主一大早送过来的,说是赔罪,说晚些还要亲自过来,姝儿,你跟姑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氏看着这些东西,又听着这些话,也嗅到了不寻常。
第62章 纠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宁姝也没什么好瞒着姑母的了。
往绣墩子上一坐,宁姝摇扇给自己扇了扇风道:“姑母,是秦琅,他昨夜将我拦在延寿堂外的假山, 口口声声要娶我, 将我缠极了, 便打了一巴掌,正巧被长公主瞧见了, 便成了如今的模样了。”
说起这事, 宁姝也有些不好意思,神色少有的扭捏。
宁氏将这席话听了, 惊得张了张嘴,好半晌才缓过来道:“二郎要娶你?我是不是睡迷糊了, 这当真是荒谬……”
“应当是真的, 昨夜若不是我扇了他一巴掌, 怕是有的纠缠……”
宁姝同姑母一样, 面上带着茫然, 怎么都想不通秦琅那厮竟会有这等念头。
“你打他了?他什么反应, 有没有伤你?”
宁氏一听还有这等后续,想起秦二郎那泼皮性子, 生怕侄女受欺负。
宁姝哼了一声道:“以前他不敢,如今更是不敢了,况且有长公主在, 我自然是无恙的, 姑母不用担心。”
宁氏这才安下心来, 目光落在屋里这一堆东西上,道:“那长公主送的这些东西, 姝儿打算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