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质问的话语重重敲击着他逐渐麻木的心脏。
“可是太宰,你为什么好像都不为自己终于和喜欢的人结婚,而觉得幸福呢?”
“我对太宰来说……”
她毫无疑问是特别的,是被爱着的。
可是,她却不清楚,这份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从很久以前,他们在深夜里亲吻彼此,互相拥抱着入眠时,她就在想。
她和太宰,是在谈恋爱吗?
因为太宰……
一次也没有明确的告诉过她。
时至今日,她确确实实地在和对方交往,甚至结了婚,她依旧不清楚,太宰治对她的爱,到底是什么样的爱。
——还是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想要陪伴?
铃夏想,或许太宰还和以前一样,可是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是贪心的小孩,她想要的不只是陪伴。
“我想要太宰全部的情感。”她望着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与自己对视的青年,说出的话是那么的坦诚,且毫无保留,“你会给我吗?”
安静的时间有点久。
铃夏一直在看着他,等待他的响应。
她没有出声打扰他,也没有催促他快点回答自己,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仿佛会一直这么等下去。
太宰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他低下头,用略带着迷茫的口吻喃喃“……我刚才的话让阿铃难过了吗?”
铃夏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像是自言自语般,自顾自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铃是最重要的,不论何时,都是最重要的。”
“如果没有阿铃,我会立刻想要死去的。”
他说得极为认真,不掺杂一丝谎言的成分。
铃夏也明白这一点。
这是不用刻意强调,她和他都心知肚明的现实。
所以,她才会如此肯定,自己对这个人的重要性。
“阿铃……”青年触碰到她的指尖,一点点地沿着她的手指攀上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脑袋压过来,轻靠在她腿上。
铃夏抬手覆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轻轻地揉了几下。
然后,靠在那里的青年就伸手环住她的腰线,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传来地声音闷闷地:“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我不想要阿铃不开心,最喜欢你了,阿铃想要的全部都可以给你。”
“……要我死去也可以哦?”
铃夏顿时不满起来:“我才不想要这个。”
“不是开玩笑,阿铃想要什么都没关系,因为我全部都会给你的,我的生命也一样。”
就是因为知道他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她才会下意识拒绝。
“——我现在想要搞清楚的,只有太宰为什么会不安这一点。”
铃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不回答阿铃会哭吗?”
“会哦。”铃夏很认真,“不仅不哭,还会哭的很伤心,觉得我没有被太宰爱着,就像刚才一样,我很努力地忍耐了。”
“……”太宰又沉默了,他在纠结。
“那阿铃要先写保证书,我回答了,你不可以讨厌我,不可以离开,不可以离婚,不可以……”
铃夏直接打断了他那好像不出声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没完没了的‘不可以’。
“我会像现在,过去一样,毫无保留的爱着太宰,未来也不会改变,不管发生什么。”
“太宰可以告诉我了么?”少女眉眼温柔,堵住了他最后一丝退缩的可能。
太宰治沉默地抱了她一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铃夏听到他深呼气的声音。
“阿铃还记得,‘书’说你是来历不明的灵魂么?”
铃夏点头:“嗯。”
不止一次说过,想忘都忘不掉吧。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我应该知道阿铃的灵魂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诶?”
铃夏眨眼的频次迅速增长,她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什,什么意思?我不是‘书’的造物吗?”
虽然‘书’一直说她是来历不明的灵魂,但她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突然“活过来”睁开眼睛了,超出对方的预料,他没法解释,才会这么说的。
可是现在,太宰告诉她,她这个人,实际上真的是……外来者?
这是个有些严肃的话题,太宰治也不是很想提及。
碍于自己接下来要讲的那些,他没有从女孩怀里离开,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去面对那双纯粹爱意的眼睛。
“……阿铃之前去过的那个世界,那个沢田君,大概,是你真正的哥哥。”
轰隆。
未下雨的夜空,却清晰地听到了雷声。
铃夏抚摸掌心发丝的动作僵住,整个人都僵硬,又无措。
“沢,沢田哥哥是,我真正的家人?”
“那个人,在和阿铃讲话时,一直都说的‘哥哥’,对吧?”
——是的。
就连那封信,他也用的‘哥哥’这个自称。
“哥哥原本该死去,可是见到小铃了,就贪心地多活了一段时间。”
“我忘记小铃还有别的家人了。”
过去那个人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当时她没有觉察到他的话有什么问题,现在想来……
他说的是“见到”,不是遇到这种,更符合他们邂逅的字眼。
他离开后,她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发现那是女孩子的房间。
有可爱的贴纸,有柔软的抱枕,有漂亮的裙子。
他说。
他想和她一起回家,但是没有办法,所以,只要她一个人幸福就好了。
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对方却对她那么好。
当时那个世界,那样残破不堪,她却一点也没思考过,为什么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会愿意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
面对她为什么的询问,他也只是微笑着说,希望她开心。
他不深究她的来历,只为她的到来而感到开心。
原来……
竟是如此么?
眼前的视线不知何时变得模糊,她恍惚地低下头,却根本看不清太宰治的脸。
“太宰,我……”
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她没能问出口的后半句,太宰治很清楚。
“我想,是因为阿铃死去了吧,那个世界应该是库洛姆小姐口中被毁灭的时间,你哥哥的同伴和父母都不在,所以阿铃恐怕也……”
他不愿意说出她被杀这样的字眼,便转而换了个表达方式:“阿铃和你哥哥似乎都是特别的存在,灵魂还存在着,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进入了‘书’刚好制造出来的空壳人偶里,至于记忆,大概是‘重生’的代价。”
也或者……
是穿越时空的代价。
“不知为何”这种说法似乎也不准确,她恐怕是被自己哥哥塞进来的。
只是对方是怎么完成的,他完全没有依据。
无法擅自下定义。
“怪不得沢田哥哥说,不管哪个他,都一定会帮助我……”
也怪不得,之前见面时这个世界的沢田先生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当时反驳他没有什么是他应该做的,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因为是家人,因为是哥哥,所以会无条件帮助遇到困难的妹妹。
“这个世界的沢田君好像没有妹妹,虽然是平行世界,但正是因为有不同的人生,才会产生平行世界……”
而沢田纲吉那边,很明显,是知道‘书’创造的身体里,装着某个世界的自己的妹妹的灵魂。
明明是一无所有只能依靠自己的少女。
突然有一天,拥有了家人,还是不能忽视的存在。
‘如果阿铃要跟随他们离开……’他无法不这么想。
因为她是如此渴望着家这个存在。
所以。
——隐瞒。
他要把这件事一直瞒下去。
反正沢田纲吉那边,也没有表现出要把妹妹带回去的意愿。
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很冒险,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哪一天就把真相说出来。
可是……
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又没有妹妹。
而且,他有十足的自信,比起沢田纲吉这个外人,阿铃绝对会相信他。
栽赃也好,污蔑也好,总之,他会用一切不光彩的手段,让阿铃对那边的那群家伙彻底失去信任和好感。
阿铃只要一直依赖他就好了。
只要相信他一个人就好了。
即使如此……
他却还是产生了不安的情绪,甚至控制不住地表现出来,想要得到她的注视与安抚。
真糟糕啊。
只要她开口,事情最后都会朝着她所希望的发展。
明明没有魔法,却像是魔女一般。
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
突然得知的事情实在是太有冲击力,铃夏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自从‘书’和她分开后,她想东西就变得简单了。
有些事不用太宰告诉她,她也能猜到。
比如……
之前太宰说,世界会被重塑修正,那么,世界修正时不在那个世界的她,会被怎么修正呢?
大概,会直接不复存在吧。
就像是过去‘书’把她抹消了一样。
那边的沢田哥哥,或者说……她的哥哥,应该也不会记得自己有过妹妹。
突然得知自己有哥哥。
又突然意识到,哥哥已经遗忘了自己。
铃夏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复杂到好不容易修复的伤痕,现在又有些畏惧去触碰了。
只要想到曾经相处时沢田哥哥的心境,她就觉得好痛苦,好痛苦。
那种情况下。
他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呢。
他独自一人,背负着那些过去。
所以……
她把自己刚刚开封的记忆,又重新盖上盖子,收回许愿瓶里。
并且加固了比之前还要强力的封印。
她侧身倒在沙发上,神色呆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阿铃……”太宰张了张嘴,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话如此无力,“我会陪着你的。”
真的很无力。
因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代替得了,她分别的家人。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躺在那里的女孩眨巴了几下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说:“不是太宰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太宰不用自责。”
“……”可是你看起来很难过。
铃夏垂眸思索了片刻,她终于有闲暇去思考,他们最初争论的事情。
“所以,太宰隐瞒这件事,是担心我会离开你,去沢田哥哥那边吗?”
太宰治低着头。
“嗯。”
“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没办法再安慰太宰了……”
青年的眼睛倏地睁圆了不少。
眸底隐隐晃动着的,是名为害怕的情绪。
铃夏伸手去拉他,她没怎么使力,他就被他拉倒在自己身侧。
沙发算不上很宽,他有半边身体是悬空的,稍微动一下,大概就会直接掉下去。
少女朝他伸出手,与他相拥。
“家人和太宰是不一样的,就算是沢田哥哥很重要,我也不会想要和他像这样拥抱,不会想要亲吻他,更不会想要和他结婚。”
“太宰,你是我的恋人。和家人一样,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不要搞错自己的定位了。”
虽然说着没办法安慰他,但即使到了这样的境地,铃夏还是用较为简短的话语安抚了他的情绪。
然后,她深吸了一下,用略微颤抖的嗓音说:“现在,我心情不好,太宰稍微陪我一会吧。”
“……好。”
回应她的,是更为紧密的相拥。
“阿铃……”
“嗯?”
青年轻轻吻过她的眼尾:“不要难过了,对不起。”
“太宰的心情稍微好些了吗?”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起了他。
“不好。”
太宰治语气干巴巴的,很诚实:“因为我一直隐瞒着阿铃重要的事情,现在……对不起,或许我不应该这么做的。”
他想。
他是在内疚,还感到了煎熬。
“没关系,因为是太宰,我会原谅你的。”
少女说着,抬头去吻他的唇。
“但是,只有这次哦?如果有类似的情况,太宰还是隐瞒我,我会生气的。”
“不会有下次了。”
青年嘟嘟囔囔地,低头蹭她的脸颊,黏糊得不行。
再有一两章应该就完结了!
晚安!
第64章
结婚的第一天,铃夏和太宰治一起去了孤儿院。
“谢谢你送的礼物,孩子们很喜欢,铃小姐。”
看着院子里围在一起研究多功能滑板的孩子们,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对少女表达了感谢。
“本来就是为了大家才定做的,他们喜欢就好。”铃夏挠了挠头,颇为矜持地笑了下。
“那个,或许是我多心,织田作先生,你难道记得我吗?”
她没听错对方那无比自然又令她熟悉的称呼,那是很久之前,她和太宰一起在黑手党的时候,黑手党的成员们对她的统一称呼。
“太宰没告诉你吗?”织田作之助有些惊讶,“你见到安吾那天,你的异能力从你身上剥离之后,大家就恢复关于你的记忆了。”
“咲乐一直吵着要去找你,但是一直联络不上太宰。”
“诶——”
铃夏拖着尾音,侧目看向身旁冲她眨眼卖萌扮无辜的黑发青年,“太宰好像一直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呢。”
“太忙了忘记了嘛。”太宰治理直气壮,“而且,阿铃也不是当天就醒来了啊,你睡了两三天呢,醒来以后我也一直在处理侦探社的事情,社长还有乱步先生也很生气,国木田君也一直骂我……”
“嗯嗯,我知道,都是因为太宰太忙了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的。”
铃夏点着头,语气很敷衍。
太宰治在桌子下去牵她的手:“阿铃,我们昨晚说好的。”
铃夏弯着眼眸朝他笑:“我没有生气哦。”
就算是知道太宰完全是故意的,她也不会生气的。
因为是太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