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佳宜家里搞艺术的多,平时穿衣服的风格也都火辣大胆,给好姐妹的提的建议完全和人设一脉相承,都是江乔想都没想过的夜间频道节目。
只在最后看她可怜,勉强给了一些全年龄向的攻略。
什么见面的时候疯狂夸夸,制造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啊……
什么给对方打领带的时候,指尖装作不经意擦过他的喉结啊……
什么把头发撩到胸前,让他帮忙拉上背后的连衣裙拉链啊……
这些就,听起来勉强还有些可操作性。
就是有点费心脏。
江乔的脸颊全程爆红,点开购物软件,被蒋佳宜手把手带着挑了一大堆从来没尝试过的衣服。
想了想自己刚刚被两份丰厚兼职充盈起来的小金库,一键结算,清空购物车。
一通折腾,磨到一点多。
大抵是因为被隔代长辈养大,她心里总还是有些复古的爱情观念在。
情不自禁就想起上次回苏城时,外婆捏着她手在厨房里嘱咐的讲烂了的老话。
拴住男人的胃。
想到就做。
江乔打开衣橱换了身衣服,拎上包前往附近的菜场。
她不是第一次自己来菜场。
小时候是为了帮外婆推小推车,长大后来京市读书,买水果时为了省下那一点点和超市之间的差价,离京大最近的菜场也跑得轻车熟路。
虽然来的是同样的地方,但心情却有些不一样。
以前是为了节约,现在只是为了新鲜。
江乔拎着手提袋里水灵的食材,带着过去从未有过的轻盈笑意回到家里。
她其实算是同龄人中很会做饭的女孩子,只是裴知鹤这样的男妈妈类型更罕见,从一开始就把厨房的支配权牢牢握在手中,让她没什么机会碰过那一墙的精美厨具。
时间还来得及,她想为裴知鹤好好煲一碗汤。
十几岁之前在苏城,每年入秋时外婆都会煲的冬瓜薏米排骨汤。
浅浅米白色的汤头,入嘴有温润清甜的米香。
外婆在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上极讲究,汤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工序十分繁杂,江玉芬没有耐心去学,但江乔却记了下来。
最后小半碗螺头肉码入砂锅,她盖上砂锅盖子,给裴知鹤发消息:
【不用来学校接我了。】
她的下一句话还未发出,裴知鹤毫无预料地拨了电话过来。
家里没人,江乔轻轻点一下外放。
裴知鹤清冽低沉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周围有空旷的回声,听上去似乎是在楼梯间里。
江乔身前的砂锅噗噗作响,奶白色的蒸汽溢出,将她的嗓音都暖得甜软:“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就自己先回家了。”
顿了一会,她又道:“我现在正在煲汤,你有什么忌口吗?”
救命。
说出口才发现……这样的语气,人妻感真的很足。
她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但还是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把想要说的话说完。
“偏甜的味道会讨厌吗?”她声音里含笑,因为音调放得极软,听上去像是在哄小孩子,“如果不喜欢甜汤的话,我少放些无花果和蜜枣。”
她很确定,刚接起裴知鹤电话时,他的声音还清晰无比。
现在却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声响。
也不是电流的刺啦声,只是一片沉寂。
静悄悄的。
江乔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另一头的人说话,拿着汤勺蹙眉:“你听得到吗?”
难不成真的在医院楼梯间里。
信号不好?
可明明每次都能看见有人在那边通电话,这么多人测试过都好好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好在,裴知鹤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
他声音低缓,带着些莫名多出的哑,像是心绪起伏之后的压抑:“……刚刚信号不好,你说了什么?”
还真是信号的问题。
江乔有些无奈,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刚刚是在说,我在给你煲汤,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稍微甜一点可以吗?”
裴知鹤的喉间忽然溢出一声低笑。
很轻,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没有忌口。”
他话音顿了顿。
像是在回忆除他以外的,不知道是谁的口味偏好:“多甜都可以。”
第94章 单出来的翻译老师不用订房间
医院里。
裴知鹤去而又返,和任斐然交代了几句,李鲤拿过资料夹内的手术方案,裴知鹤翻了翻以做检查,和他们简单说了说术前注意事项。
上级还在站着,两人不敢坐下,站得笔笔直如童话里的锡兵。
直到看见裴知鹤脱下白大褂,拿起旁边衣架上的大衣外套,任斐然才反应过来:“裴主任,您这就要走了?”
裴知鹤轻笑一下,看上去心情不错:“昨天是我在重症中心最后一个夜班,今天没有门诊,已经没事了。”
“您……您不带我们上这两台手术了啊?”李鲤猛地抬头。
即使是任斐然这样的木头,也在那句“最后一个”里嗅出了一丝非同寻常的离别气息,有些慌张地眨了眨眼。
“嗯,我看过了,两台都是冠状动脉搭桥术,许主任主刀,你们给他轮流做一助,没什么问题。”
“可……可是……”任斐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手里攥着胸前挂的听诊器,都有些六神无主了,“之前许主任是说了苏院准备把您调去国际部,但没想到这么快,我都没来得及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裴知鹤将脱下来的制服放进脏衣袋,莞尔道,“是准备哭上两个礼拜,还是准备跟着我一起走。”
“也,也不是不行。”
只要裴知鹤一句话。
他真的愿意跟着他一起走。
进入医学院这么多年,裴知鹤在他观摩过的年轻外科医生里无出其右。
那么多从全国各地转院无数次送过来的病人,扭曲变形的心脏要么千疮百孔,要么堵塞到连正常形状的心室都辨认不出。
而裴知鹤只要戴上头镜,接下来的每个动作,都像是预先演练过无数次的精密程序。
冷静果断,毫不费力,仿佛手术刀也是他指尖延伸出的一部分。
开刀像呼吸般自然,俨然第二天性。
如果不是遇上裴知鹤这样级别的医生做导师, 他根本就想象不到,有人还可以把这么焦灼的工作做成这样。
“不急,你慢慢考虑,”裴知语气淡淡,转移话题。
“下下周柏林的论坛好好准备,有几场讨论会是你和李鲤负责做研究成果介绍,主题报告再好好打磨两遍,别被问住。”
猝不及防被戳中最近时常梦到的噩梦场景,任斐然嘴角抽了抽,沉默挠头。
一旁的李鲤却像是被提醒到,凑过来问:“说到论坛,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在柏林的酒店还没定好,前两天医务处的姜老师过来催了,他们要忙着跑手续。”
任斐然讶异:“不就这么几个人,数人头凑一凑就交上了啊。”
苏院和许主任关系好住一间,裴主任自己一间,剩下的人两两住双人房就得了,有什么麻烦的?
就这种智商,当初是怎么考上清大的?
李鲤:“有三个翻译老师要一起去,都是女生,正好有一个人单出来。”
任斐然更为不解:“那你正好啊,也不用和宋听晚她们俩挤一间了,和那个小姐姐凑一间正好。”
李鲤为他的简单直男思维感到无语:“大哥,你这样给人安排好了人家不愿意怎么办,不要提前问问人家的意思吗?我看我还是现在打电话给姜老师,问问翻译小姐姐联系方式……”
“不用问,她不方便。”一叠利落完成批注的病例被放到李鲤桌上。
同时撂下的还有一句指示:“单出来的翻译老师不用订房间,就这样报。”
裴知鹤的嗓音冷静,带着手术台上下指令时的那种极富说服力的不容置疑。
李鲤本能地就应了句好,直到看着对方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觉出有哪里不对劲。
不是。
是医院最近又揭不开锅了,勒令他们压缩预算还是怎么着……
他们就真穷到这个份上,连请来的翻译都订不起酒店了?
裴医生倒好,一句话说得轻轻巧巧。
大冷天的,人家小姐姐小时候睡哪,总不能住他房间吧。
无语,纯纯大无语。
-
同一时刻,江乔在厨房里煲汤。
几个小时的炖煮,薏米仁已经变得酥软开花,她仔细地将飘上来的米壳撇出。
刚想尝一尝味道,门口就传来了锁开的声音。
紧接着,裴知鹤走了进来。
他脱下外套,换好拖鞋,刚从门廊尽头转过身,就看见了厨房里江乔忙碌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件羊绒质地的杏色长裙,软糯修身,柔顺的长发随意散开在背后,单手用卡通图案的小毛巾掀起砂锅盖,另只手将汤勺轻轻搭在碗边。
她身上系着他常穿的那件黑色围裙,有些宽大,细细的带子在腰间打了个尾巴极长的蝴蝶结,显得少女腰更细了,仿佛他两只手就能掐住。
也许是这几天的气温回暖,或者是厨房上空飘来的蒸汽。
他莫名觉得有些热。
“你回来啦。”
江乔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细软的黑发荡了一下,有几缕顺势贴在鬓边,被沁出来的汗珠勾住:“先坐下休息一下哦,喝点水,汤马上就好了。”
裴知鹤从中岛台下拿了瓶冰水,拧开瓶盖,就这样靠在原地,余光看她。
深秋的日落格外早。
厨房如一颗胡桃大小的宇宙,坠入橙金色的橘子海之中。
江乔就在这片温热海水的正中央,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粉,头发和睫毛都被暖色的光滤成了淡淡的金色。
重新盖好锅盖,奶白色的蒸汽散去,少女的脸重新又变得清晰起来。
她在对他笑, 杏眼弯弯,像终于等来了晚归爱人的妻子。
裴知鹤怔了一下。
看着她先从橱柜里拿出两人份的餐具,嘴里念念叨叨地在餐桌上摆好,打开餐厅的落地灯,再像他过去一样,戴上对她来说稍显大些的防烫手套,将砂锅放在隔热垫上。
她跑到对面去拉开椅子,仔细地装好一碗,朝他的方向侧着头问道:“不饿吗?”
裴知鹤终于回过神,他有些无措地把在手里捏了半天,却还未喝过一口的冰水拧回瓶盖放到一边。
拿起纸巾将手上融化的水珠拭干,才坐到那把拉开的餐椅上,犹豫地触碰到那只瓷碗。
很薄的骨瓷,触到手的一瞬间,就已经将他冷白的指尖烫到发红。
他这才像有了几分实感,佯做平静地敛眸,缓缓开口问她:“……汤是特意给我煲的?”
江乔解下围裙搭在一遍,“对呀。”
“给裴先生一个人的汤。”
她绽开明亮的笑,在中间的三个字上加了俏皮的重音。
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上半身凑近,像是不满意他怎么还不接过去似的,细嫩的手捧住碗沿,又向他轻轻推了一下。
裴知鹤垂下眼眸看着她,薄唇微启,终是没能说出一句合时宜的话——
只因他最初伸过来的那只手,一直在原地未动。
而她凑过来时似乎并未发觉这一点,双手将他的手指一起捧住,柔软滑腻的手心贴过来。
像一个吻,降落在他僵硬的指尖。
只是一瞬,却有着摧枯拉朽之力,让他整个上肢都跟着麻了一下。
第95章 怎么就没有呢?
裴知鹤向来在任何社交场合都游刃有余,霎时却有些失语,心头一角陷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突然给我做饭?”
江乔站在暖色的灯下,手中的汤勺起落,为自己盛上一碗。
听到裴知鹤的问题,她想了想,选了个不出错不过火的答案:“我先生前段时间出差那么累,总要补一补吧。”
她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过来:“而且,自从我搬过来,已经被你养了太久了。”
裴知鹤从她手里接过汤匙,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我先生。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说。
趁着江乔转身去厨房端小菜,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长久地看着她。
水汽未散,夕阳和餐厅里的落地灯光连成雾蒙蒙的一片。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但他并不想将自己唤醒。
脑海里的思绪纷飞。
因为太不愿醒来,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到底成年人要服用多大剂量的氯硝安定,才能陷在永久的梦境中沉睡下去。
江乔自己忙得很开心,一趟趟地往返于厨房和餐厅之间。
电饭锅的盖子扣上,她捧着两碗米饭小步跑回到他对面坐好,像是有些惊讶裴知鹤一直没动筷等着她,把米饭轻轻放到他手边,“你吃呀,不用等我的。”
裴知鹤“嗯”了声,有些留恋地垂下眼睑,终于认真看向面前的汤碗。
排骨炖得酥烂脱骨,被晶莹剔透的冬瓜块和薏米仁簇拥着,稍微用汤匙翻动一下,还能看到汤里繁复讲究的中药材。
只是,他越看表情越复杂。
最后不自禁地扶额,勾起一弯无奈的笑。
“……汤料是从哪里看来的?”
“你喝出不一样了?其实我也觉得,味道怎么好像和我小时候喝的不太一样,”江乔单手托腮,饱满的小脸因为苦恼而微微皱起,“是外婆说的食疗新方子。”
“我今天下午怕自己煲汤翻车,就给外婆打了电话。”
她思考了一会,又笑了声:“不过外婆说了,这些东西都对你的身体好,很补的。”
在中药档口给外婆打电话时,小老太太像是对她迟来的殷勤大感欣慰。
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后,特意让她在原先汤料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味中药材,好说歹说,让她一定要放。
外婆那么喜欢裴知鹤,心里的地位都快超过她这个外孙女了。
肯定不会害他的。
裴知鹤沉默了片刻,才很浅的笑了下,唇角隐约勾着几分骄纵的无奈:“好。”
医学院的教育是成熟的西医体系,但裴老爷子认识一群中医界的泰斗,关系极亲近,小时候有时顾不上管他,也会把他扔到朋友家里写作业。
七八岁时好玩记下的药材,没想到这时候发挥了用场。
让他,几乎对江乔外婆的良苦用心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