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群仙界之人。追杀闻人越都追到了这里。
林灵听得远，她听了一会儿，知道无妄之巅覆灭后珍宝秘籍被仙界之人瓜分殆尽，只除了一座藏书楼不知所踪。
还有闻人晗的女儿和儿子，叫他们给逃走了。
如今所有仙门都在追杀他们。
好像有人在人间城附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林灵走向饭馆的脚步顿住了。
她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思考着不去的理由。
其一，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她就算做了什么，也无法改变既定结局。
其二，这是幻境。如果她做了什么，永远被困在这里呢？她的时间就永远停止了，生命应该是向前的。
停止和死亡一样危险。
她不怕死亡，但讨厌死亡。
想清楚了，怎么都没有理由扰乱过去。
她却叹了口气，脚下一转，向着城外走去。到了无人的角落，她悄悄穿上隐形衣，御剑加速往城外飞去，最后甚至有几分急迫。
在城外晃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就在她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情更沉重的时候，她看见很远的地方，一个脏兮兮的女孩背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甚至看不出来是人还是什么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他们身后一道人影长身玉立。
他一剑，直接割断了女孩脖子。
女孩身体倒下，背上的那一团脏兮兮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好远。
林灵脸色一白，立即点了卡牌【吞噬】。
不愧是高级卡牌，速度与攻击力兼备。
林灵点了的一瞬间，泥蛇就出现在那个人眼前，一口咬在他脖颈上，那人顷刻便麻木了，眼睁睁看着泥蛇将他浑身血肉吞噬殆尽，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林灵头皮发麻。
泥蛇吃完修士，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邪恶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小孩。
闻人越瘦得脱了形，眼睛更大了。
他麻木地看着泥蛇，即使看见它刚才残忍地杀害了一个人，他却一点儿都不害怕。
“你想吃我？”他甚至受了蛊惑般向泥蛇伸出手，“他们都想要我的血肉，你也想要么？来，给你。”
泥蛇眸子里红光大盛。
林灵忙将它召回卡牌。
眼前的蛇消失了，闻人越一怔。
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吸了吸鼻子。
他艰难地爬到姐姐的脑袋旁边，小心翼翼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渍脏污。
“阿姐。”他怔怔盯着闻人落死死睁着的眼睛。
“娘亲死了。”
“父亲死了。”
“婆婆死了。”
“阿姐，也死了。”
林灵赶过去的时候，风送过来这几句呢喃。
他六岁。还是个小孩子。
林灵心里闷，几乎有些不敢过去。
他会不会怨恨她逃走了？
闻人越盯着阿姐的头颅看了一会儿，扭身寻找她的尸体，找到了，他抱着阿姐，一点一点往过去爬。
爬的时候，他的腿从身下的麻袋中露出来，林灵眼睛蓦地睁大。
她鼻子突然一酸，忙冲了过去。
闻人越一顿，缓缓抬头。
逆着光，有些刺眼，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身上全都是脏污，甚至看不出丝毫漂亮的容貌。一双最漂亮的眼睛，也瘦得脱了形。
他的双腿，从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消失了。
林灵嘴唇有些发白。
闻人越掌心攥紧等了一会儿，见这个人迟迟不动手，有些不耐。
林灵猛地蹲下，小心翼翼道：“小殿下。”
闻人越呆滞的眼神一动。
他看清了这个人。
“羽裳。”他的嗓子像被刀子割过，嘶哑、难听。丝毫没有之前奶声奶气干净响亮。
林灵看到他眼里迅速升起的戒备。
她伸出的手顿住了。
“小殿下。”她喃喃。
闻人越抿唇，手指抚摸着阿姐的脸，不说话。
林灵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我们得离开这儿，有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小孩的脸。
闻人越猛地躲开，太用力，整个人摔在地上。
林灵一咬牙，将小孩抱起来。
闻人越挣扎嘶吼用牙齿咬人，林灵任他咬，她轻轻抚着小孩的背：“嘘，别害怕，你们安全了，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们。”
小孩肩膀发抖，林灵感觉到了脖子上的湿意。
小孩连哭都不敢出声了。
*
林灵急忙赶回客栈，将怀里的闻人越放到床上。床褥干净整洁，小孩身上满是脏污，甚至混杂着难闻的味道。
林灵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背上背着闻人落的尸体，想了想，轻声道：“我先将殿下放到地上好不好？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闻人越抿唇不说话。他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林灵懂了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等下我们收拾好换一间房就好了。”
她将椅子都铺上软垫，将闻人越抱到上面。
期间，小孩一直沉默，定定看着她，眼睛里的戒备从未消失。
她将闻人落的尸体放在床上。
“我现在去外面，小殿下的……伤口需要清理。”林灵有些后悔在藏书楼的时候将灵鳍全部给了卫霁。
闻人越冷漠地看着她。
林灵走到门口，临出去，犹豫了下，又回来：“算啦，我叫小二上来，在门口跟他说，你能听见的。”
林灵果然打开窗子喊小二上来。
小孩紧绷的身体一松。
门外出现一道脚步声，闻人越显而易见紧张起来。
林灵将床上帘子放下，将门打开一条缝，跟小二商量将客栈包下来。
如今是淡季，本来就没什么客人，林灵这番根本就是送银子上门，小二当即欢天喜地的应了。林灵付了钱，让他们多烧几桶水送到门口。没事不要上来。
店家知道她是修士，不敢打扰她修炼，忙应了。
林灵解决了这些，推开门：“等我们休养几日——”
闻人越坐的椅子上，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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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纸人◎
022
林灵跃到窗边, “砰”一声推开窗。
她心里升起戾气。
短短时间，她竟然想着若是抓到掠走闻人越的人，她要让泥蛇把对方吞噬。
街上喧哗闯入, 没有可疑痕迹。林灵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
她抿唇，脑子里嗡嗡直响，眼睛盯着那把残留了血迹的椅子，鼻子有些酸。
蓦地, 她一怔, 视线在地上弯弯曲曲的痕迹上扫过。
她顺着痕迹, 一步一步, 缓缓走到床边。
“小殿下？”林灵声音很轻。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殿下在床上吗？我打开了哦。”林灵轻轻掀开床帐。
闻人越缩在闻人落身边，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他实在太瘦了, 肩胛骨突起，身上破烂的衣袍空荡荡的。
林灵张开手：“殿下该饿了, 我弄了点吃的, 去用膳好不好？”
闻人越脏兮兮的手攥紧闻人落衣袖不放。
林灵想了想：“算啦, 就在这里吃好了。”
她这里只有人间食物, 还是早上小二送来剩下的。
“小殿下知道这个吗？”
林灵白皙的手托起一块白嫩松软的桂花糕, 桂花香味清甜。
闻人越抿唇，盯着糕点看了一眼，凶狠地冲她龇牙。
“我先替殿下试试好了。”林灵将桂花糕一分两半, 她吃了一半。
“这是人间的食物, 名叫桂花糕, 是用一种叫桂花的花瓣做的, 人间的小孩都很喜欢。”
闻人越紧紧盯着她, 看见她咽了下去, 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咽了一下。
林灵试探地坐到床边, 在闻人越凶狠的视线中与小孩视线持平，将另一半轻轻递到他干燥裂开的唇边。
闻人越被那香甜的气息吸引，吸了吸鼻子，他警惕地盯着林灵，突然一口将糕点吞进嘴里，林灵的手指被他咬了一下。
小孩的牙齿用了十二万分力道，有点疼。
闻人越叼了食物迅速往后，缩在床角，狼吞虎咽将半块糕点咽了下去，根本就没有嚼过。
小孩在无妄之巅的时候吃东西很是挑剔，吃饭也要人哄着，因为体弱，吃得又慢又少，折腾半天也吃不了多少。
要是让婆婆看到闻人越现在的样子，恐怕要心疼死了。
林灵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红枣糕，她掰了一半，当着闻人越的面咽下：“这是红枣糕，里面这些是红枣，是甜的。”
她轻轻递到闻人越嘴边，小孩一口吞了下去，像只护食的小崽，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嘶吼。林灵在他的视线中往后退了退。
他这才一口吞下，同样，不嚼，直接咽下。
他应该饿了很久。
林灵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才给小孩喂。他应该也很久没喝水。水到嘴边，他几乎有些迫切，许多洒到了衣服上。
林灵又倒了一杯，她试着递过去，小孩却盯着她不动。
她喝了一口，闻人越才肯喝。
喂他喝了五杯水，林灵将茶壶放下：“一下子吃太多，肚子会疼。”
闻人越的视线落在盘子里的糕点上，很明显，他并不觉得饱腹。他紧紧盯着那些食物，像饥肠辘辘的狼崽。
林灵有些心疼。
“那我们再吃最后一块，稍微垫一下，马上要用午膳。”
她在闻人越的目光中拿起一块金黄的糕点，自己掰了一小块吃下，剩下的放到小孩嘴边。
这次，他伸手夺去，狼吞虎咽。
“这是黄金糕，用南瓜和糖做的。”林灵想摸摸他的头，闻人越眼神凶狠，威胁地冲她龇牙。
林灵笑了笑：“抱歉，羽裳好久没见到小殿下了，有些想念。”
用原来的身份，可能让他熟悉一点，不会那么排斥。
闻人越却对此毫无反应。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红了耳朵，口是心非一句：“哼，谁稀罕你想念。”
林灵有一点点失落。不过，既然决定要把小孩带在身边，这点困难对她来说才不算什么呢！
她笑得可爱：“小殿下，你……腿上的伤，需要清理一下，我把你抱到外面好不好？”
闻人越视线在她酒窝上一顿，往后缩了缩，浑身排斥。
“这下不能听你的哦，婆婆知道你糟蹋身体，会骂人的。”林灵说着，将听到“婆婆”后僵住的小孩抱了起来。
他反应过来，忙挣扎嘶吼，牙齿咬在林灵胳膊上，像只被猎人伤害的小虎犊。
林灵轻抚他瘦得硌手的脊背，抱着小孩轻轻摇晃，像小时候她扎了针大哭妈妈安慰她那样。
林灵嘴里哼着轻柔的小调，好一会儿，闻人越缓缓温驯，松开了牙齿。
林灵蹭了蹭小孩脖颈，小孩明显一僵。
她换了张干净的软垫，将小孩放到椅子上。
“清洁诀。”林灵捏了个诀，小孩身上脏污一扫而空。
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全是细小的伤口，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闻人越看向姐姐的方向。
林灵又施了个诀。闻人落那张漂亮的脸露出真容，衣服上缀满珍珠，虽然破旧了，林灵仍然一眼认出，是她最后一次在无妄之巅看见的那件。
当时她从上空御剑飞过，闻人落跟仰慕的心上人说话。不知道那个心上人是不是还活着，她记得是个很漂亮的青年。
闻人越吸了吸鼻子。
林灵看着小孩膝盖处齐齐断去的腿，手轻轻隔着空气想要触碰却不敢。
闻人越猛地一躲。
幸好林灵知道他很排斥，及时揽住他的小肩膀，免得让他摔了。
“没事的，”林灵半蹲着，轻轻在伤口处吹了吹，很肯定道，“我知道一个很厉害的医修，她可以让你的腿跟之前一样的！”
闻人越听闻修士两个字，浑身紧绷，狠狠一推林灵。
林灵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发现闻人越推开她以后握着拳头，狠狠盯着她，目光凶狠。
林灵笑了笑：“没事的，我知道小殿下只是难过。”
小孩狼狈地扭过头去。可能有些后悔吧。
她心里有些高兴，小孩还是很柔软的。
“嘘。”林灵不顾小孩排斥将他揽进怀里，放轻了动作，轻轻拍他的背，蹭了蹭小孩瘦得硌人的脸，“小殿下不想去的话就不去好啦。我有其他办法治好你的。”
“门外有水，我给小殿下擦一擦脸好不好？”她抬头。
闻人越只是用乌黑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我已经跟店家说过啦，这一层只有我们，其他人都上不来的。”林灵松开小孩，起身。
闻人越抿唇，双手攥紧。
林灵转身。闻人越眼神黑暗了下去。
“算了。”林灵回身。
她感觉小孩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类似的事情，他很排斥她离开视线。
仿佛从他眼里消失，就会伤害他。
林灵笑得露出两个酒窝，眼睛弯弯的：“我给小殿下变个戏法好不好？”
闻人越紧紧盯着她不说话。
跟他们一起逃出来的那个侍女也是，说她去接水，可她带回了修士。婆婆死在他们手里。
他不相信这个人。
她要是离开，他就带姐姐走。他不会让闻人的血肉落在那些人手里。
可林灵说她不出去了。他没发现自己紧绷到发疼的肩膀猛地松开。
林灵将小孩的表情变换看在眼里。
她翻翻捡捡卡牌，眼睛一亮，拿起桌上一张纸，用剪刀剪了两个小纸人。
剪好了，她把纸人放到闻人越手心。
闻人越盯着纸人，面无表情。
“我可以让这两个小纸人动起来哦。”林灵有点得意道。
闻人越抿唇。
林灵知道他好奇了。
她点了【傀儡】卡牌，使用技能。
只见闻人越掌心两个圆头圆脑的小纸人先是伸了个懒腰，一个看起来更活泼一些，它原地翻了个跟斗，站了起来，好奇地盯着闻人越看。
另一个笨笨的，爬起来的时候撞在旁边，被旁边小人一屁股撞倒了，它一点儿也不生气，挠挠头，傻乎乎地重新爬了起来。
